谢永安几步上前,瞧了眼自己弟弟嘴角的乌青,唇边的笑意凉了些,“若卢三公子一心觉得自己无错,那不如就告到宫里头,让丞相大人评判,他看究竟会罚谁。”
“不不……”卢朗连连摆手,面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皱眉斥责道,“逆子,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口无遮拦在前,偏又是说了人家的家事,庭玉即便是动了手,也是你有错在先!”
卢致凌缩了缩脖子,心里头有些发怵,可断了的左臂痛得厉害,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休想让我道歉!他谢庭玉不念旧情,我又没做错什么……”
话才落地,随之响起的还有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卢致凌偏过头去,徐徐转眸,瞧见了梁晚余那张漂亮到过分的小脸。
梁晚余扬着头,神色清傲,甩了甩自己被震麻的手,接过玉竹递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指尖,面露讥讽,“卢致凌,没挨打够是吧?”
“梁晚余……”卢致凌目呲欲裂,扯着嗓子吼道,“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的脸!”
“住口罢住口罢!”卢朗气得心口疼,恨不得自己过去甩他两巴掌,“混账,定远侯乃镇国将军,他的女儿岂是你能骂得?”
卢致凌从小浪荡惯了,叛逆成性,全然不理会自己亲爹的话,只大庭广众之下嚷嚷道,“我说的可有不对?你急着打我,分明就是心虚!”
话落,他自以为谣言被自己证实,冷冷笑道,“梁晚余,承认吧,你就个破鞋。”
卢朗眼前一黑,有些站不稳身子,靠在小厮身上,一声声叹着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闻言,谢庭玉彻底压不住火了,眼圈通红,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扬声道,“卢致凌,小爷杀了你!”
梁晚余扭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只一眼,谢庭玉就泄了火,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
如此惧内,谢永安简直没眼再看,不动声色地同自己弟弟拉开了距离。
见他没了动作,梁晚余这才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卢致凌。
卢致凌被她看的心里头发毛,一脸警惕,“你……你要干什么?”
梁晚余勾起唇角,神色平静,轻轻吐出一句话,“玉竹,给我狠狠打他的嘴。”
第189章 是爱人
玉竹得了主子的令,不紧不慢地从袖口里抽出皮拍子,一下下用力抽在卢致凌脸上。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四周,的的确确震慑了不少人。
“我并非什么好脾气的女娘,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梁晚余抿唇浅笑,面上人畜无害,实则是个黑心汤圆子。
说罢,她转头看向谢锦华,轻声道,“麻烦父亲写个折子,递到丞相和皇后娘娘跟前,让贵人帮着评评理,我爹那边,儿媳自会言明。”
谢锦华沉着脸,缓缓点头,低声道,“放心,事情闹得如此难看,即便我们没有动作,过两日早朝,丞相也一定会开口询问。”
卢朗垂下头,深知自己惹上了麻烦,他一贯宠爱幼子,不成想却是幼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惹祸。
“镇国公……”卢朗长叹一声,面露愧疚,“养子如此,卢某实在惭愧,庭玉和梁姑娘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折子这事儿…您看是不是能……”
“闹到这个地步,卢尚书以为还能瞒住吗?”谢锦华面色不善,冷冷盯着他瞧,“况且,我儿脸上也挂了彩,既然卢三公子如此有底气,嚷嚷着到上头去,不妨就依了他罢。”
眼看着卢致凌的脸迅速肿起,梁晚余这才解了气,轻声道,“玉竹,停罢。”
卢致凌眼前一阵阵黑,神情变得恍惚。
梁晚余嘴角微微扬起,悠哉悠哉道,“卢致凌,记住今日挨的打,倘若再让我听到你与别人说这些疯言疯语,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罢,梁晚余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嗤笑出声,“废物,哪抵得上我夫君半根手指头,即便我与人退了婚,也瞧不上你这个绣花枕头。”
“夫君,回家。”
话音落地,方才还跟个疯狗似的少年瞬间变成了小绵羊,跟在夫人身后,亦步亦趋。
见没了热闹看,百姓散了不少。
卢致凌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眼,扬声道,“爹…爹……你没看见儿子被打了吗?快给我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你除了惹是生非,还会做什么?”卢朗如今对他已经生不起气了,无奈叹息,“你以为你爹能只手遮天不成?能动得了这些人?”
卢致凌一噎,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卢朗合上眼,冷冷道,“你如今惹上了谢庭玉,依照他那混账性子,少不了找你麻烦,他爹身居高位,岳丈又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你自求多福罢。”
卢致凌傻了眼,喃喃道,“爹……你不管儿子了吗?”
“我如何管你?”卢朗只恨他烂泥扶不上墙,低声道,“从前给你摆平了那么多烂摊子,如今,你非要挑比你爹厉害的人去得罪,简直狂到了天边去,我还怎么帮你?”
说罢,卢朗转身离开,不愿再理会他。
“爹……爹!”卢致凌气不打一处来,望着他的背影,扬声道,“你不管我,自有人能管我!”
卢致凌气得脸色煞白,看向镇国公府的方向,紧咬着牙关,闷声道,“谢庭玉,别以为没人制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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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
夜幕垂下,院灯一一亮起,草木上都是积雪,就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凉的。
梁晚余快步走在前头,连头都不曾偏一下,将谢庭玉远远甩在身后。
“晚余……晚余……”
谢庭玉心中一紧,大步追了上去,却不敢拉住她的手,只能小声解释着,“我不是有心的,实在是那小子太过分,我……你别生我的气。”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谢庭玉垂下头去,神色受伤,嘴角的乌青还在隐隐作痛,像是被人弃了的小狗。
梁晚余迈过门槛,只淡淡吩咐了玉露一句,“去拿药箱。”
“是。”
谢庭玉犹豫着该不该进门,也不知晚余会不会一气之下将他赶到书房去睡,只好像个木桩子一般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站在外头做什么?”梁晚余瞥了他一眼,心中觉得好笑,轻声道,“还不快进来,我给你上药。”
闻言,谢庭玉脸上顿时乌云转晴,忙不迭跑进屋里,朝着床上的人儿咧嘴一笑,却不慎扯到了唇角的伤口,神情一下子变得奇怪。
梁晚余嗔怪似的瞪他一眼,面上无奈。
玉露拿来了药箱,极有眼力见的退了下去,还不忘关上屋门。
梁晚余指尖轻沾药膏,视线落在他唇角上,轻声问道,“疼吗?”
“……疼。”
梁晚余愣了一瞬,抬眸望向他的眉眼,面露意外。
谢二爷自小到大打了那么多的架,哪一次伤的不比这个重?
依照着他的脾气,该冷哼一声说那孙子才伤不了小爷才对,如今却是来了句疼……
梁晚余睨着他,有些忍俊不禁道,“如今知道疼了,动手时想什么了?”
谢庭玉摇摇头,认真望着她,低声道,“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那小子该打。”
梁晚余撞进他炽热情真的眸子里,片刻后才回神,喃喃道,“你待我如此好,我该怎么才能回报你……”
“为什么要回报?”谢庭玉拧眉,低声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报答我什么,你不该因此困扰,况且你在我声名狼藉的时候执意嫁过来,于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答谢了。”
梁晚余愣住,瞧着他俊朗的眉眼,心里头难免会动容,“是……这样吗?”
“当然。”谢庭玉抿唇笑着,眼里盛满了对她的占有欲,低声道,“晚余,我们是爱人。”
梁晚余垂下眸子,身子贴过去,轻轻亲在他嘴角的乌青上,触之即离。
谢庭玉呆坐在原地,安静的望着她。
“夫君,多谢你。”
话落,谢庭玉无奈笑开,俯身下去,却被她伸手抵在了唇瓣上。
梁晚余错开身子,轻声道,“上药,今日不行。”
谢庭玉眼眶微红,眼底满是不甘,“为什么不行?”
梁晚余险些憋不住笑,幽幽道,“不行就是不行。”
谢庭玉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瞧着她,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他才二十岁,夫人就不愿同他亲近了。
莫不是……她外头有狗了?!
第190章 我儿长大了
主院书房
谢锦华站于窗前,手负在身后,背对着烛火,瞧不起他的神色。
“永安,你为何会与卢朗一同过来?”
谢永安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润喉,低声道,“卢尚书乃四皇子的党羽,儿子去时,里头只有三个人,其中便有他。”
“聊了不久,卢家小厮便跑过来说三公子与庭玉动了手,儿子放心不下,一同跟来瞧瞧。”
谢锦华眉头紧锁,心头烦闷得很,“另外两人是谁?”
“一个是左御史,一个是镇北将军。”谢永安回忆着,指尖无意识的敲打着盏盖,“瞧他们三人之间熟稔的样子,应当是相熟很久了。”
谢锦华沉吟片刻,旋即转过身子,沉声问道,“四皇子此次传唤你过去,所为何事?”
“突厥使者明日抵达,四皇子欲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动手脚,意图挑起两国矛盾,把祸事引到苏家身上,用此打击国母。”
“荒谬!”谢锦华低声呵斥了句,脸色瞬间沉下,“战事才刚结束,他便要如此,挑起两国矛盾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他自己不也是大元人么?”
谢永安摇摇头,温声道,“儿子也纳闷得很,不知他是如何想出来的主意,可我们效忠的主子另有其人,他越蠢,于我们越有利。”
谢锦华靠在窗边,无奈叹道,“幸亏没眼拙跟了他,若不然,莫说是吃肉了,连口汤都喝不上。”
“大元若是落在这样的人手中,就彻底毁了呀……”
“父亲,此事该告知五殿下才是。”谢永安敛眸,低声道,“如今五殿下背靠苏家,荣辱与共,若是真被四皇子钻了空子,他落不下半点好处。”
“你说得对,这事必须要说。”谢锦华连连点头,沉声道,“稍后,我就飞鸽传书,将这消息递到郎君跟前,让他早做准备。”
谢永安微一颔首,望着盏中漂浮的茶叶,神色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