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来了,于曼颐合该松下一口气,可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县城来回,又有马车,不该是三个日夜的路程,也不该这么晚才回来。她站在窗前向下望,很快意识到自己为何觉得奇怪——宋麒忙了这些日子才回于家,却不急着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和老师分开的地方,对着黑暗思索了很长时间,才微动了下身子,有了离开的样子。
于曼颐又在窗户上趴了一会儿,觉得事情变得更奇怪了。因为即便宋麒此刻离开了,但他所去的方向,也并非是自己的房间。
他往于家那处荒废的地窖方向去了。
第17章 学堂见闻(四)
◎地窖再遇(已替换)◎
于曼颐又开始生宋麒的气了。
他方才若是能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于曼颐现在恐怕已经睡着了。但他偏偏不回,他偏偏要去那个对她而言有些不同的于家地窖。他去那里做什么?他怎么不睡觉?他为什么三天才回来?好奇心把于曼颐逼得在床上辗转反侧,她逼着自己闭眼入睡,然而黑暗里全是他那道有些孤独的背影。
最终,她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点一支蜡烛,穿上去年秋天去地窖里找他时才会穿的深色衣裙,蹑手蹑脚地跑出了房门。
黑暗里有一点火,是于曼颐手里捧着的烛火。整个于家都睡了,只有她和宋麒醒着,就像去年的很多夜晚一样。可他们又不一样了,他是于家的客人,她是于家读了书的女儿,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可以追溯到那个他被她带进地窖的秋夜。
木质的楼梯这样陡,轻轻一踩便会发出吱呀的声响。于曼颐猜测是这栋宅子比去年更旧了一些,也更脆弱了一些,它这两年老化得尤其比往年快了。她几乎是立着脚尖跑下了楼梯,避免它产生更大的声响。待走到了院子里,于曼颐终于松了一口气。
月光足够亮,她吹灭了蜡烛,沿着那条熟悉的道路去地窖里找宋麒了。
于曼颐的出现使正在忙碌的宋麒猝不及防。
头顶的地窖门被“喀拉”一声拉开,宋麒还当是于家人巡夜的门房听见了他从地底发出的声响。然而跳下来的不是门房,而是于曼颐。她个子比去年高了许多,这种区别在低矮的地窖里尤其明显。
他看着她走到他身边,对他手头所做探头探脑地好奇。宋麒觉得此刻的于曼颐很像一只鸟雀,她从地窖门外飞了进来,落在他桌边,目光在他手腕上跳来跳去,让宋麒一时不敢有额外动作。这只鸟雀盯着他手头作品观察许久,终于抬头问道:“你在做什么?”
问完了这句话,她又将目光撤到更远的地方,观察了一番地窖,语气更惊讶:“你这桌椅是哪里搬来的?”
她对这地窖的记忆仅停留在最后一次离开时的阴暗潮湿,那晚她将风筝摔到宋麒面前叫他修理,第二个晚上,他便离开了。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再来这个地方,更没想到再来的时候,这里摆了一张写字用的书桌,和一把生了霉斑的旧椅子。
桌上点着烛火,放了一摞稿纸。宋麒不动声色地将那稿纸扣过去,说:“瞧见你们库房有些不用的家具,就搬进来了。”
“你自己房间不是也有书桌么?”
“是有一张,”宋麒说,“但我想,你在自己房间里画画,或许不大方便。”
于曼颐脑子里属实转了几个弯才明白宋麒的意思。
他借她钱报了课,自然知道她要有练画场所的困扰。她的房间连几张报纸都藏不住,更不要提作画的纸笔和颜料——而这间废弃的地窖,去年藏得住他,今年也定然能藏住于曼颐。
明白过来的于曼颐对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而宋麒似乎并未将这件事很当回事。他低下头,继续解释道:“我本想着今晚只来看一眼,来了才想起下期报纸还有些内容没写完。总之回房间也是睡觉,这里又有纸笔,干脆……”
烛火闪了闪,宋麒顿住声音,忽然意识到是于曼颐朝他俯过了身。他昼夜赶路,身上冰凉,此刻手背却捂上一片暖意来,原来是于曼颐用手心罩上了他的手背。
她将他的手从桌上拾起来,放在自己的两只手间捂了一会儿,热意缓慢地通过皮肤的接触传导进他的身体。这是一无所有的于曼颐眼下能想到的唯一感谢他的方式,她将自己的体温送给宋麒,这礼物单纯代表她对他无以言说的谢意。
等到两个人皮肤的温度变得相当了,于曼颐才将宋麒的手放回去,又用桌上的烛台点亮了自己手里那根灭掉的烛火,而后便匆匆转身,离开地窖了。
…
好奇心被满足了,还将日后作画的秘密地点也解决了,于曼颐一夜无梦,第二天起床也是神清气爽。开窗时她才发现后半夜下了雨,怪不得昨天如此闷热。她用胳膊撑着窗框往楼下看,远处的几个学生也纷纷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正在往前厅吃早饭,宋麒也在他们中间。
方千先抬头看到了于曼颐,便高兴地冲她挥起手来,而后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宋麒。后者被提醒,茫然将头抬起,看起于曼颐的瞬间神色忽有些不自然。
这种不自然延续到了一行人去往学堂的马车上。他往日都会自然地坐在于曼颐身旁,丝毫不顾及与她的距离,有时甚至逼得于曼颐为了避嫌而往方千的方向靠一些。而今日他上车后先是询问于曼颐“我坐这里方便吗”,而后谨慎落座,争取不碰到她的衣服。然而方千今天偏偏不坐于曼颐身旁,吃过早饭风风火火上马车,一屁股坐到宋麒左边,将他狠狠往于曼颐所在的右侧驱赶了一段距离。
两个人肩并肩靠到一起,于曼颐立刻觉出宋麒今日格外僵硬,和以往松松散散往她身旁一坐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等她开口,方千便心直口快地发问了:“宋麒,你怎的回来以后怪怪的?”
“出去三天,有些累。”宋麒说。
他说话时调整坐姿,似乎是试图与于曼颐拉开距离。然而马车正巧路过凹坑,车身一晃,,将微欠起身子的宋麒往于曼颐身边又是一送。他手往身侧一落,刚好将于曼颐的手彻底盖在手心,是和昨夜一般的皮肤触感。
于曼颐觉得宋麒的手不冰了,甚至有些烫了,或许是她昨夜给人家的热量传导过度了。她侧过头,看见宋麒将眼睛闭上一会儿,再睁开时干脆起身坐去了另一方座椅。
“你看起来真是有些病了。”方千毫无怜悯地评价。
不需要与于曼颐并肩而坐的宋麒迅速恢复了平日算不得稳重的稳重。他抱起手臂闭目养神,回敬道:“若是你与孟老师同处三日,你病得要比我更重。”
“到底怎么了?”方千顺势问起,“你们两个再不回来,我们都要上报学校了。“
宋麒不在,方千便又坐到了于曼颐身旁。于曼颐侧过头看她一眼,确定他们几个学生果然不像对外解释时那样放松。孟老师和任何一个学堂的老师都不与他们同车,这让宋麒说话不必遮遮掩掩。
“自然是因为孟老师和那些当官的争执得厉害,”宋麒微睁开眼,停顿中微微叹了口气,“他们要我们加上扫盲课原本有的宣传内容,孟老师严词拒绝。我担忧他们借故叫停扫盲班,便私下劝老师妥协一些,结果……”
“孟老师一定骂你了。”方千了然。
“好一顿臭骂,”宋麒无奈摇头,“几乎要把我当成和政府一边的人了,觉得我是替外人做说客……”
“孟老师就是这样的人,”方千说,“从不让一步,否则以他的资历,不会到今天仍然只是个老师。”
另两个学生闻言也叹起气来。他们都是下午教识字课的,于曼颐与他们两人对话不多,到这几日才因为要兼职插画与那位画什么都像四不像的同学有了些交流。于曼颐听到这位同学对宋麒说:“你也真是的,当着孟老师,说那些妥协的话做什么?听上去倒真像是政府派来的说客,我们做人做事,是要有底线的……”
宋麒太累了,闭着眼并没有解释什么。反倒是一直静默听着的于曼颐,慢慢清楚了这场闹剧的前因后果。
县政府派人来叫孟老师在扫盲课里加上宣传内容,但孟老师只愿传道授业,对扫盲以外的东西全都敬谢不敏。这游说一次不成,又将孟老师叫去县城一次。孟老师油盐不进,宋麒担心他们借故取消扫盲课,便试探孟老师做出让步,结果被好一顿骂,怪不得昨晚和老师分别后自己站着思考人生。
于曼颐不觉得孟老师有错,可她也不觉得宋麒的担心有什么错,不过那位同学说宋麒做事缺乏底线,让于曼颐有些不开心了。这人应当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孟老师较为忠诚的追随者,但他的话让宋麒本就疲惫的神色更添一分无奈,而他不是一个愿意解释自己无奈的人。
于曼颐不愿贸然加入学生们的讨论,他们先前已经将她排除在外。可她又为有人这样说宋麒而感到不悦,这不悦让她在对方再度开口说“妥协到最后,就会彻底背离初衷”时控制不住地反驳道:“宋麒去年救走游家的姨太,你们都说他做事冲动。他今天劝老师让一步,你们又说他妥协……”
没人想到于曼颐会突然开口,连宋麒本人都在意外之下将眼睛睁开。
于曼颐顿了顿,发现四个学生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她觉得自己这番话也很冲动,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完:“要做成一件事,就是要有时妥协,有时冲动。宋麒是为了把事情做成才说这些话,做那些事,什么都不做的人,自然不必妥协,也不必冲动……”
那学生颇有些尴尬:“于小姐,你是说我什么都不做吗?我也是做了许多事的。”
“你当然做了许多事,”于曼颐将身子转向他,说,“那位游家的姨太太不就是你与宋麒一道救的么?那他在火车站让你带人离开,他自己被抓走,你说这是妥协,还是冲动?你为什么说他没有底线?你们的底线是不愿在课里加内容,宋麒的底线是把事情做成,怎么你们的底线就更高贵了?”
于曼颐越说越急,想起他去年在地窖里一身的伤,竟有些替宋麒被指责生气。方千听到一半连忙将她肩膀揽住,安抚地拍她后背,把于曼颐的气消下去。
“别急别急,”她笑道,“我们知道你的意思,我们只是平常互相玩笑惯了,说话没那么注意。喂,快为你驴唇不对马嘴的好为人师道歉。”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那位同学立刻低头作揖。
“你又不是在说我,”于曼颐被方千揽着肩膀,头偏在一边,“我也没要你道歉,我是说宋麒他……”
“我没生气的。”方才一直安静听她替自己辩白的宋麒忽然反应了过来,立刻澄清了自己听到指责时的闭目不言。他从小到大都不把别人的话往心里去,被误解了也不爱反驳,没想到今日叫于曼颐听着了,把她气成这个样子。说完了他又觉得不放心,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站起身,坐回了于曼颐身旁。
她并不善于与人争执,这也是宋麒第一次见到她与人争执。不善于争执的人大段的说话和辩白,哪怕对方立刻道歉,也会有一点想哭的意思。宋麒盯着于曼颐的五官看了一会儿,忽然回过头,冲他同学说:“本来没生气的,看见你把人气成这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你以死谢罪吧。”方千立刻抬头帮腔。
马车走到学堂的时候,头一次主动和人争执的于曼颐才算彻底好了。那学生一路朝于曼颐作揖道歉,搞得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声解释自己方才只是分享个人看法。一行人接连下车,于曼颐掀开车帘的时候,宋麒正站在下面等着扶她。
他抬起手,她将手放进去,借着他的力气跳下了马车。她借力也借得很轻,又或者是因为她本身就很轻,宋麒只觉得是一只小鸟在自己胳膊上落了一下,然后又扑腾着翅膀飞下去了。
宋麒跟在于曼颐身后将她送进扫盲班的学堂。上午游小姐不来,小邮差会坐到于曼颐身侧,和她一起听方千的第一节 英文课。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再回头时,看到了抱着教案注视他的方千。
他移开眼神,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听见方千用自言自语的语气说:“是我我就陷进去了。”
宋麒不想理她,目不斜视地回了备课室,将前几日堆积的算数作业整理好,赶在第二节 课开始前挨个批复。
往常及不了格的,今天全及格了。
作者有话说:
小邮差:我算术课怎么一会及格一会不及格的。
第18章 学堂见闻(五)
◎游小姐(已替换)◎
于曼颐头一天上课,颜料都没拿到手里,全都订好了存在画室附近的铺子,唯一和扫盲课本一同放入袋子的是自己熬夜缝的袖套和画笔。算术课结束后她匆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宋麒拿着备课案到她身边站了一下,没说什么又离开了。
小邮差拖着下巴看于曼颐,询问道:“于小姐,你不上下午的课了吗?”
于曼颐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将实话与他全盘托出。她去画室这事只有宋麒几个学生知道,他们是决不会向于家透露的,但对别人她并无相同程度的信任。她对小邮差说:“识字课学的东西我都学过,以后下午都不上了。”
“你同游小姐说过了吗?”小邮差问。
于曼颐同样摇头。画室毕竟在城东,于曼颐又不能使于家的马车,再耽搁就要迟到了。她没有再对小邮差多解释,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学堂,向门外的广阔天地奔去。
夏令时,蝉鸣聒噪,绍兴的乡村水道纵横。于曼颐沿着河岸小跑着行走,后背上很快渗出一些薄汗,将薄的学生服都浸得潮湿。她记得前几日来这里,河岸上的苦楝树还没有开花,而今天,树冠间已经开满了白或紫的花瓣,和绿叶一同笼在河面上,花叶遮天蔽日,细碎的花瓣又被风吹落到河面上,也落到于曼颐的衣服和头发上。
路程终归还是有些遥远,于曼颐赶到画室的时候,苏老师已经开课了。坐在下面的学生比扫盲班里报名学英语的还要多几名,正由苏文挨个点名。点到于曼颐时,她刚刚从后门走进来,因为过拱桥时跑得太用力而有些喘不匀气。她先前和苏文说过,自己来上课这事家里未必愿意,所以她也想瞒着家里,若是有什么公开姓名的场合,请苏老师务必帮她遮掩过去。而苏文也一向是个懂体谅的人,他在点名的这一刻迟疑了一瞬,而后将点名册举起,说道:“最后一位,于小姐,可否到了?”
画室里安静了片刻,而后,一只手从教室后排高高举起。
“到了。”坐定的于曼颐刚刚支起画板。她看着站在画室前方的苏文,额上还有因为奔跑而渗出的细汗。她匀了一口气,再次重复道:“于小姐,到了。”
…
于曼颐变得好忙碌,比去年把宋麒藏进地窖那些天还忙碌。
她上午先要去学堂听一节不好懂的英文和一节更不好懂的算数,中午在路上边走边吃掉一块芝麻烧饼,赶在苏老师点名前坐进画室。等她从画室跑回下了课的学堂,能和在备课室的宋麒他们坐一会儿,也腾出空来完成报纸的插画。这一切在于家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发生,这让于曼颐在侥幸之余感到了惊讶。她再次意识到,于家看似森严的规矩里面留下诸多缝隙。这规矩叫人“不许”“不能”“不可”,但它只管束守规矩的人,也只惩罚守规矩的人。若是当真有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借着那些缝隙开始“许”“能”“可”,它又发现不了,奈何不得。于曼颐忽然明白了:原来规矩是为了管守规矩的人,规矩是狗屁。
不守规矩的人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于曼颐开始逃掉识字课去画室的第七天,终于被提前赶到学堂的游小姐抓了个正着。
两个姑娘站在学堂门口大眼瞪小眼,旁边是端着一碗阳春面路过的小邮差。送游小姐来的车夫好奇地伸头看了看学堂里的景象,而后就走了,只留下游小姐伸手攥住于曼颐的手腕,一副要她说个清楚的架势。游小姐一生气,白皙的脸上那道浅色的胎记就变深了,那也是她第一次被退婚的理由。
“游姐姐,”于曼颐好不容易赶着一日宋麒早下课不必迟到,没想到被人堵在了学堂口,“我最近下午都有些事,你……”
“最近?”游小姐反问,“那过些日子,就回来了么?”
于曼颐理亏地闭上嘴。
“于小姐,”游小姐语气顿了顿,都有些伤心了,“我还当我终于有了个能说话的朋友,你说不见就不见了,我问小邮差,他也不知道你去向。这扫盲课的老师学生,我除了你没有一个熟悉的,你……”
她颓然松了手。
“你要是以后都不来了,我对这读书写字的兴趣也有限。终日静悄悄来了又静悄悄走,和在游家也没什么不同……”
“游姐姐,游姐姐。”于曼颐觉得自己简直像个负心汉,把人家游小姐的心都伤透了。她往身侧看了看,方才来往的学生都不见了,干脆一跺脚,将游小姐拖到了学堂外的一棵大槐树底下。
“游姐姐,”于曼颐开口,语气里带了点破釜沉舟,“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游家人也不行。”
“我和游家人有什么话说。”游小姐说。
于曼颐看她样子笃定,点了下头,便垫脚附到她耳侧,将自己学画的事全盘托出。游小姐越听脸色越惊讶,再打量于曼颐时,就看见了她指腹洗不干净的颜料,包里耷出的袖套一角。
“……我三妈一定不会同意,”于曼颐这番耳语终于说到最后,“所以我都是悄悄的上课,连小邮差也不告诉。游姐姐,你要是实在想和我说话,我以后就早些回学堂,给你把识字课的不懂讲清楚再和宋麒他们走……你别生气了。”
一席话听完,游小姐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胎记的颜色也变浅回去了。而后者仰天观察一番日头,心中暗叹这节课恐怕又要迟了。
于曼颐觉得女人的问题也没那么难解决,她和游小姐说清楚了自己的行踪,人家就原谅了她,并答应下课后在学堂多等一会儿她。男人的问题才是麻烦,就像宋麒,这几天像是吃错药似的,对在她给报纸画插画的时候欲言又止,偶尔还冷不丁和她打探她表哥。她要是不愿说呢,宋麒就不大高兴。她要是说得太详细呢,宋麒也不大高兴。好在她已经有了方千之外的另一个倾诉对象,于是她将这一怪相与游小姐诉说,对方笑得脸色通红却不对她直言,只说曼颐啊,小曼颐,这事我不好说的,还得你自己想明白了,才算是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