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本就不和,要是虞昉让梁恪出卖自己,以他的愚蠢与恶毒,他肯定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无耻!你想作甚,你究竟想作甚?”梁恂色厉内荏,狰狞挣扎。
“我总不会请你来,跟你说话聊天吧。”虞昉撑着膝盖站起来,道:“你别吵了,吵得我烦,我将你一刀刀活剐了。”
轻描淡写的话,让梁恂不由得浑身冰凉。
她做得到,她根本就是个不按照规矩来的厉鬼!
想到他提出他们之间有私情时,她对他的百般羞辱,连梁氏祖宗都没放过。
庆文帝得知后大怒,其他兄弟们对他百般嘲讽,更是趁机污蔑,下黑手。
要不是有明氏一族撑着,他早就被庆文帝废了。
想到明氏,梁恂脸色愈发苍白,大喊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
虞昉朝帐外走去,这时停下了脚步,回头惊讶地看着他:“我当然要杀了你啊,你以为你呢?”
“有本事现在就杀,现在就杀!”梁恂嘶声力竭吼道。
虞昉哦了一声,“你以为我要拿你去威胁你阿爹,还是你阿娘,亦或是明氏?”
梁恂呆住,他的想法,心思,她都了若指掌,只他却猜不透她的想法,做法。
“他们都会死,你们一家子,齐齐整整。”虞昉好言好语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虞昉又补充了句:“你们其实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与你大哥不和,你认为他笨,贪婪。你们其实都一样,你那个外家明氏一族,与你大哥的贪婪比起来,孰高孰低?”
梁恂脸上的激动,渐渐退去,变成了一片死寂。
明氏一族根深繁茂,钟鸣鼎食之家,吃穿无不精细,富可敌国。
他骂梁恪筹措不来粮草兵器,大皇子府的地都铺的金砖,富得流油。
明氏一族,甚至他的五皇子府,不遑多让。
他们其实,皆为蠹虫。
虞昉离开了,韩大虎走了进来,蹲在他面前,咧嘴朝他笑,抬手摸了把梁恂的脸。
梁恂偏开头,咬牙切齿骂:“混账东西,你要作甚!”
韩大虎嘿嘿,“还真是细皮嫩肉。你个龟孙子,不知我们将军的厉害,上次还敢出言不逊,称我们将军与你有私情。呸,你也不瞧瞧你的德行,我们将军记仇,特意给你准备了上路大礼,老子亲自动手,嘿嘿。”
梁恂不明白韩大虎的意思,他想说什么,嘴里被韩大虎重新塞上了臭布,拿麻袋套在了头上。
梁恂的亲卫高小甲,被丢到了城门前。城墙上的兵卒见了,忙告诉了上峰:“那里好像有人被丢了下来。”
上峰也看到有马骑来,从马上扔下什么东西,打转马头就离开了。
“去瞧瞧。”上峰吩咐道。
兵卒马上下了城墙,因着雍州军到来,定州城门只有东门每天开一个时辰,守卫极严,除了运送粮食柴禾等熟悉面孔,其余陌生人一律不许进出。
高小甲是梁恂亲卫,城门卒对他还算眼熟,见他灰头土脸,惊恐万分跑来,不禁惊疑不定问道:“出什么事了,可是雍州兵打来了?”
“滚开!”
出了天大的事,高小甲哪有心情回答,随手抢了城门卒首领栓在一旁的马,骑上就往梁恪居住的宅子跑。
城门卒想拦,又不敢。兵卒跑下来,只看到了高小甲骑在马上离开的背影。
“出什么事了?那是谁?”兵卒问道。
城门卒道:“是五皇子身边的亲卫,我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他一言不发,将我们头儿的马骑走就跑了。”
兵卒喃喃道:“五皇子的亲卫,是与五皇子在一起,莫非五皇子出了事?”
城门卒道:“五皇子可是西梁兵的统帅,能出什么事?”
兵卒挠挠头,说了声也是,上去回话了。
高小甲奔到梁恪住的宅子前,门房上前正要拦着,他将手上的腰牌一晃,道:“我要见大皇子!”
五皇子梁恂亲自来,门房可能还会客气些。只他的亲卫而已,门房双手袖在身前,昂着下巴,眼睛像是长在了头顶,傲慢至极道:“大皇子忙着呢,可要见你,得看大皇子可有空。候着去吧。”
说罢,门房转身就回了值房,理都不理高小甲。
高小甲又怕又怒,上前揪住门房的衣襟就要打。
其他门房见高小甲打人,嗷地就冲上来帮忙,三人对一人,勉强占了些上风。
高小甲脑子嗡嗡响,手脚颤抖着,好半晌,才囫囵说出一句话:“你们这群狗东西,出大事了,要是你们再拦着,你们都得死!”
门房喘着气,彼此看了眼,最先的门房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走了出去,撒开脚丫子去传话了。
梁恪住的宅子,是定州城富绅的别业,宅子修得精美,正是春暖花开时,梁恪正搂着两个美娇娘,在水阁里赏花吃酒。
小厮上前躬身道:“大皇子,五皇子的亲卫来了,说是要见大皇子。”
梁恪白胖满是笑容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好不容易吃酒歇息一会,真是晦气!你去回话,告诉老五,没粮草兵器,他有本事,自己去找!”
小厮立刻退下了,前去趾高气扬朝高小甲挥手,“走走走,大皇子忙着呢,没空见你。”
高小甲气急,撞开小厮朝水阁跑去,小厮被撞得转了个圈,幞头都歪了,头晕脑胀停下来,回过神,赶紧按住幞头去追:“别跑,站住,你给我站住!”
梁恪听到吵闹,顿时不悦训斥:“大胆,大声吵闹成何体统,拖下去打板子!”
护卫随从立刻上前,拦住了跑到面前的高小甲,架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高小甲挣扎着大喊:“大皇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我有大事禀报!”
梁恪皱眉,道:“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出了什么大事。”
高小甲过五关斩六将,总算见到了梁恪,他四下看了眼,道:“大皇子,此事甚是重要,还请大皇子让他们退下,我只说给大皇子听。”
“老五成日装腔作势,他的走狗也学了去,喜欢故弄玄虚。罢了,”梁恪挥手,让人都退了下去,端起酒盏品了口,眼皮都不抬,“说吧。”
高小甲深吸一口气,道:“大皇子,五皇子与牟先生,西川,一众亲卫,都落到了雍州军虞昉手中。”
梁恪以为自己听错了,失声道:“什么?”
高小甲将他们如何落入圈套之事说了,“大皇子,虞昉放了我回来,让我来找大皇子,说是给大皇子两个选择,一是大皇子自己领兵,等着虞昉攻城。二是大皇子弃城投降,虞昉留大皇子一命。”
梁恪肿泡眼,难得瞪大了,脸色变换不停,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第37章
老钱押送兵器披甲, 从雍州城赶了来。韩大虎高兴迎上去,两人跟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搂在一起拍打哈哈大笑, “老钱,都快入夏了,你还没洗过澡?”
“滚你娘的, 老子过年时洗过了。”老钱白了眼,骂了回去。
“快点点好,我要去见将军。”老钱催促。不忘给自己表功:“我亲自盯着, 给你们打造了最好的,刀箭锋利,见血封喉, 披甲轻盈,刀箭不入。”
“假若拿你打造的刀箭, 对付你打造的披甲呢?”韩大虎问。
“那就是你在故意挑事, 老子弄死你。”老钱叉腰骂。
韩大虎大笑不止,双眼却不停,盯着底下的人去搬箭矢,披甲。
“老钱, 你听过好消息没有?老子立大功了,在将军的指点下,抓住了梁恂,梁恪也马上要落入我们的陷阱, 定州城将门户大开,恭迎我们进入。”韩大虎道。
老钱心里记挂着随军的桃娘子, 本想去瞧她一眼,听到韩大虎这般说, 努力睁大小眼睛,“我没听过,快,说来我听听!”
韩大虎便绘声绘色说了起来,“将军说,不出两日,就能拿下定州。”
老钱听得都傻了,“活该啊!这对兄弟,真是,我都懒得骂了。主要是吧,建安城的那些,比他们也强不到何处去。”
“聪明着呢,就是聪明得过了头。”韩大虎说。
老钱探头朝虞昉的主帐看去,见桃娘子背着药箱走了进去,忙道:“大虎你自己清点,我去将军那里了。”
韩大虎摆摆手,“去吧去吧,我这里,你放心。”
老钱朝主帐跑了去,虞邵南远远就看到了他,进去向虞昉禀报后,出来蹲坐在了门口。
到了主帐前,老钱朝虞邵南飞了个媚眼,“小白脸,变黑了。”
虞邵南扭开头,当没看到他。老钱咧嘴笑,掀帘进帐,抬手恭敬无比朝虞昉见礼,再朝桃娘子深情凝望。
只深情了一眼,老钱便收回了眼神。
虞昉教训过他,桃娘子不喜他自作主张的深情,他要收敛些。
“将军可是受了伤,病了?”老钱见桃娘子在收拾药箱,赶忙收起全部心思,紧张问道。
“我没事,桃娘子刚从伤兵营出来,说些伤兵的事。”虞昉回答,顺手招呼他坐。
铃兰顺手给老钱倒了盏茶,桃娘子收起了药箱,端起茶抿了口,道:“梁恂不吃不喝,身子很虚弱。那个姓牟的,倒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跟平常无异。”
“正常,他是谋士,无需连命都卖了。”虞昉笑笑道。
老钱插嘴,说了送兵器来的情况,“大虎在清点,将军放心。我先前听大虎说抓到了梁恂,忙来找将军了。那个梁恂,哈哈哈,他也有今日,哈哈哈!”
提到梁恂,老钱就笑得合不拢嘴,“要是把他阿爹□□也一并抓住,我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桃娘子白了眼老钱,道:“将军,我先出去了。天气热起来,伤兵营离不得人。”
虞昉经常去伤兵营,想到里面的伤兵,她神色暗淡了下来,道:“记住了,不计代价医治。无关人等一律不得进入,保证里面的干净。”
对救治伤兵,虞昉除安排干净的营帐,他们都舍不得穿的上好细布,蒸煮过拿来当做裹伤的布,经常更换,用过之后便堆在一起焚烧。
对伤兵的饭食,也特别安排,保证他们能吃得好。
桃娘子是医者,对伤兵自是打心底关心。比起以前,他们的伤恢复得尤其好。
至于战死的兵将,虞氏一直有条死令:“魂归故里”。
如果方便运送遗骸,便装进棺椁送其回家。若是天气炎热等不方便送,便火化之后送回。
每个阵亡兵丁的名字,都一人不漏记录下来,名录供奉在虞氏祠堂。
那套厚厚的名录,他们都看过,每年拜祭。
桃娘子神色说不出的温柔,道:“将军,你瘦了,要多保重。”
虞昉朝她扬起笑脸,“我得了几座城池,值了。”
桃娘子不再多说,抿嘴一笑而去。老钱在她们身上来回看,笑得嘴都裂到了后脑勺。
“嘿嘿,桃娘子真威风,真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