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昉淡淡瞥了他一眼,老钱赶忙收起了笑,道:“将军,我出发前,虞老抠在担心,将军接连攻打西梁,可会操之过急。正是春耕时节,虞老抠恐耽误了春根,到时夏州肃州的百姓没粮食,雍州府承担不起。”
这个问题在他们出发前就商议过,打下来容易,治理恢复难。且雍州兵人数少,靠着铁骑营奇兵袭击,人数相差过大,与西梁大规模的兵丁作战,就算赢,也是惨胜。
虞昉道:“这几个州府春耕未曾耽误太大,今年的天气好,估计能收到六七成的粮食。等定州拿下,我们等秋收之后再动作。”
老钱松了口气,迟疑了下,道:“将军,那梁恪,真会那般傻,会弃定州城投降?”
“会。”虞昉肯定地道。
老钱摩拳擦掌,道:“嘿嘿,将军,到时候,把他交给我。”
“可。”虞昉道。
老钱兴奋起来,暗自想了无数折腾梁恪的念头,道:“将军,我去韩大虎那边,看他点好了没有。”
虞昉道好,老钱刚走出帐篷,韩大虎来了,他道:“大虎,都清点完了?”
韩大虎道:“还没呢。我见将军有军情要事。”
虞昉扬声让他进来,韩大虎几步进了帐,抬手见礼:“将军,暗哨来报,梁恪带着一行人,朝西梁都城方向逃走。埋伏在都城方向的兵丁,已经将其擒住。”
“真是快啊。”虞昉叹了声,立刻道:“走,带上梁恂他们,即刻进定州!”
韩大虎大声应是,整兵列队,奔赴定州。
定州城兵营与守将人心惶惶,因为他们的将军梁恂不见踪影了好几日,大皇子梁恪一行,急匆匆离开了定州。
“大皇子已投降,弃城而逃啦!”
“五皇子梁恂被雍州军抓住了,西梁兵败了,西梁兵败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消息,很快传散开。
守将心里不安,兵丁也紧张不已,定州城空气都变得焦灼。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响起,城墙上所有人都一起看去,黑压压的铁骑兵,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快,快,准备迎敌!”守将声音都打颤,扯着嗓子大喊。
“是五皇子,还有大皇子!”有眼尖的兵丁,指着最前面板车上捆着的两个人喊道。
守将定睛看去,五皇子梁恂垂着头,一时认不出来。
大皇子梁恪的身形肥硕,他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锦衣,嘶声力竭喊:“不许放箭,不许放箭,伤了本皇子,本皇子要灭你们九族!”
守将神色大变,抬起的手,不由自主垂了下去。
看来消息为真,梁氏兄弟皆已被擒。
大皇子梁恪已经落入敌人之手,倒不怕他的出言威胁。只梁恂是他们的将军,群龙无首。
铁骑兵的厉害,果真名不虚传。只静默立在他们面前,便令人胆寒。
“听好了,投降不杀!”雍州兵大喊。
“投降不杀!”
喊声震天,西梁兵骚动起来。
守将神色灰败,最终道:“开城门。”
西梁兵放下刀箭,定州城城门大开,雍州兵直驱而入。
大半个月之后,定州城逐渐恢复了寻常,甚至比之以前,更显得生机勃勃。
虞冯派来的人接手定州,虞昉回雍州城。
从凛冽的寒冬到了炎夏,虞昉回到将军府,略作洗漱,先前去了祠堂。
虞老鹫如以前那样,不知从何窜了出来,上前便拜:“将军来了。”
虞昉朝他颔首回礼:“老伯快起来。老伯身子可还好?”
虞老鹫打开祠堂门,边道:“好好,都好。听说将军在外打了胜仗,我的身子就愈发强壮了,至少能活到将军抓到西梁皇帝那一日呢。”
虞昉笑,抬腿进入了祠堂。
祠堂里阴凉依旧,萦绕着香烛气。
虞昉先恭敬磕头拜祭,再去拿了阵亡名录,亲自磨墨,认真地将阵亡兵丁的名字,添到了上面。
离开祠堂,虞冯他们已经守在了书房门口。虞昉问道:“都安排好了?”
虞冯道:“都安排好了。”
虞昉脚步不停往外走去,道:“好,走吧。”
雍州城的城门前,一向是最热闹之处。
雍州兵接连打胜仗的消息,早已传遍了雍州。
不过,几家欢乐几家愁,家中有儿郎上战场的百姓,心里始终牵挂着。
阵亡的兵丁,在天气寒冷时,已经陆续送了回来。
虞昉回城之后,随行带有装火化骸骨的匣子,表示还有最新阵亡的兵丁。
城门前,虞冯亲自出面,安排搭了小半人高的芦棚台。
“怎地像是灵堂?”有看热闹的百姓道。
“就是灵堂,你看里面点了长明灯。”
“在这个地方,是要祭奠谁?”
前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守将领着兵丁,好言好语相劝:“都别挤,散开些,别挤,当心挤出事。”
围观的人兵丁吆喝着站好,中间留出了条通道。
虞昉一身戊装,面容沉静,走在了最前面,她的手上,抱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几个遒劲的大字:“雍州兵阵亡英魂之碑”。
紧跟在虞昉身后,是肃然的虞冯虞邵南黑塔老钱铃兰,除去仍在定州治疗伤兵的桃娘子,悉数到来。
在他们身后,是被捆着的梁恂梁恪,以及谋士牟其善。
虞昉在将木牌放在点了长明灯的台上,抬手长揖拜下去。
虞冯等人跟着叩拜,虞昉起身,肃立在台上,眼神扫过底下的众人,道:“我是虞昉,是虞氏子孙。虞氏守护雍州近百年,得了你们的以命相助。因西梁入侵,阵亡兵将不计其数。血海深仇,无法计算。我们可不与无辜的西梁百姓计较,但是,梁氏皇族子孙,必须以血还血,方能告慰我雍州阵亡的英魂!”
梁恂梁恪牟其善被兵丁押了上来,在木牌前按着跪下。
虞昉道:“他们是西梁兵的统帅,五皇子梁恂,军饷粮草调度,大皇子梁恪,梁恂的谋士牟其善,是杀我雍州百姓兵将的主使。你们且说,他们该如何处置?”
“杀了他们,以血还血!”
“杀了西梁狗,血在血偿!”
群情激奋,怒吼声震天。
梁恪吓得眼睛翻白,晕了过去。牟其善早就没想过能活着,到了临死之前,还是老泪纵横,耷拉着脑袋痛哭不止。
梁恂努力睁着眼睛,看向虞昉。
“女罗煞,女罗煞。”他太过虚弱,不知有没有说出声,脑中不断回荡着这几个字。
西梁几个城池已经落入她的手。
她为了收买军心,民心,安抚阵亡兵丁的家人,拿他们来祭天。
虞昉抬手,兵丁手上的长刀,朝几人砍去。
血腥气蔓延,百姓鼓掌相庆:“杀光西梁狗贼!”
“杀光西梁梁氏一族!”
不知谁带头,喊了起来:“虞将军威武!”
“虞氏佑我雍州,我们将永远效忠虞氏!”
“永远效忠虞氏,守卫我雍州!”
原本太阳高悬的天,不知何时飘来了乌云,狂风起,雨点噼里啪啦,接着越下越大,打在芦棚上。
“梁氏该死!老天爷显灵了,老天有眼啊!”
大家淋着雨,高兴地举起了手,大声笑,大声痛哭。
夏日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一阵急雨后,太阳很快重新钻出云层。
几人的时候被拖走,留下的血迹,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长明灯在太阳下,虽看不大清楚,依旧长明,伴着漆黑立着的英魂牌匾。
第38章
“雍州军快打到西梁都城了!”
“岂止是西梁都城, 雍州兵抓住了西梁皇子,让他们在雍州阵亡兵丁牌位前下跪,让他们血债血偿了!”
“楚氏, 好似也应当下跪啊。”
“嘘,你不要命了,怎能把事实说出来, 仔细衙门那群爪牙又要抓人了。”
京城除了官差,禁卫也满城巡逻。
“不许跑,站住!”几个官差在巷子里追着两个年轻人, 不停大声吆喝。
小巷的一扇门,无声无息开了。门内,有人伸出手, 低声急促道:“快进来!”
年轻人跑得已经脱了力,忙跌跌撞撞进了门。
“快, 从前面走。”开门的人塞了一个水囊在他们手上, 飞快领着他们经过穿堂,左拐进一间偏院。偏院别有洞天,在院子西侧开有道小角门。
两人又累又渴,拿着水囊先后喝了一气。水囊里装着蜜水, 甜滋滋,不冷不热,喝了一气,两人恢复了不少体力。
“多谢恩公。”到了门边, 两人抬手谢恩。
“快走,快!”官差将后门砸得震天响, 那人推着他们出了门,转回头朝后门走去。
“救你们, 也是救自己。”那人笑着念叨,前去打开了后门。
官差举着刀,将他推到了一边,冲进屋,到处一阵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