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抑制住尖叫,表示这俩有戏。
谢让低声说:“我刚才赌输了,不知小娘子可否帮我完成赌注?”
话是这么说,可他把鞠杖矗地,架势摆得足,大有逼人就范之意。
这小娘子倒也奇怪,不仅不怕,还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好啊。”
居然都不问问赌注是什么?
她一脸坦荡,倒叫谢让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觉得羞赧。
谢让:“你能不能跟我亲一下?亲脸就行。”
亲嘴巴,小娘子怕是会被吓哭吧。
他还是很愿意怜香惜玉的。
身后那帮小弟,刚一听到“亲”这个字眼,就开始起哄。
热闹得像婚仪现场。
怕小娘子脸皮薄,不好开口推脱,谢让及时解释:“不用管他们,你不想做的话就回绝。”
但她笑意更深,“好啊。”
她说,“我当然可以。”
接着又问:“亲哪里呀?”
第81章
姜姝没想到北郊会变得那么荒凉。
前段时间她来盘地皮时,这边还留着一些破旧店铺和酒楼。这次来,朝廷早已把旧店破铺推翻,到处光秃秃的,像片从未开垦过的荒地。
她盘下的那两层屋更偏,隐匿在几排乌桕树后面,有点“显山不露水”的意味。
大东家邀她入股时,曾提过:两层屋,稍做了防水防晒。一层前店后坊,坊院不算宽敞,但足够两到三人居住。
她略略瞧过地方,欣然送出一大笔钱。
结果到了地,彻底傻了眼。
屋里墙体不平,地面磕绊。楼梯没有护栏,陡峭危险。甫一进去,那股土腥味就呛得她连连咳嗽。
不过也有值得欣慰的地方。一是一楼院里有刚建好的茅厕,二是二楼屋顶建得很好。
基础保障起码还是有的。
姜姝开始修葺。
先搬来几袋沙土和石垩,再搬来一瓮水,忙活半晌,也仅仅是活好了水泥,用腻子膏刮了半面墙而已。
晌午歇了工,她洗把脸,盥了手,低头一看,盆里的水都黄了一层。
开店真是遭罪。
她决定尝试去招个小伙计,俩人一起干活儿,效率倒还能更快些。
只是在这荒郊野岭,别说是找人,就算是找根草都找不到。
听说前市街还留着一家客栈,她决定去碰碰运气。
*
谢平春闱落榜,此后一直住在北郊客栈里,为明年会试备考。
尽管北郊地租便宜,他也在闲时打过零工,可过了大半年,他早就入不敷出。
如今冬月渐深,他已经穷得揭不开锅,纯靠一口气吊着,浑浑噩噩,艰难度日。
所以当有人敲响他的屋门时,他身子猛缩,还当是黑白无常来索命了。
“你好。”
一阵悦耳的女声传来。
“请问有意来帮忙修葺店铺吗?每月初发放薪水,等将来店铺开业,薪水会翻倍哦!店内可提供住所,提供粟米蔬果,提供灶火井水,就是可能得自己开灶炊饭……”
姜姝内心忐忑地说完话,默默等着屋里的回应。
谢平:!!!
他不知被黑心老板拖欠了多少薪水。每个老板来雇人时,都会说得天花乱坠。
因此当这位老板娘来邀他入店时,他先想的不是他又能赚钱了,而是她会不会骗他。
但他没有选择。
就算被骗,他也想去试一试。就算只分到几文钱,也总好过一文不赚。
姜姝听见屋里有动静,赶忙挂上一个灿烂又真诚的笑容。
“老板娘,你……”
谢平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能从声音里听出来,老板娘很年轻,约莫二十来岁,朝气蓬勃,精神焕发。
但推开门才发现,老板娘年轻得很过分,看起来才刚及笄的样子。头发、袖管、裙摆上都沾着泥巴颗粒,脏兮兮的。
看起来,老板娘的命比他还苦。
“对对,我是老板娘。”姜姝喜出望外,“怎么样,考虑好了嘛,要不要来我店里?”
谢平嘴角一抽。
姜姝似是想到什么,从香袋里掏出个银锭,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里。
“这是定金。”她说。
见他犹豫,一想便知,在他心里,她恐怕不是一个值得他去信任的形象。
谢平显然还是信不过这个小姑娘。
他问:“你怎会来这荒地做生意?”
他面黄肌瘦,说话有气无力的,想是很久都没出去过了,消息也不灵通。
她说:“未来十年内,朝廷会把北郊兴建繁华。做生意不就是得抢占先机嘛,就算店做不大,等这块地皮值钱了,还能转手卖给旁人,再大发一笔呢。”
谢平松了防备,“细说。”
这个小姑娘并不扭捏,钻进屋,拽把木凳坐下。
她说她姓姜,今年二十岁,是个略有本事、略有人脉的杀手。
谢平呆滞地“啊”了声,问道:“小妹妹,你不会是看话本子看魔怔了吧?”
他在姜姝面前晃了晃手,“不会是瞒着你家爹娘,偷偷离家出走的吧?”
姜姝:……
她反问:“你叫什么?”
“谢平。”
“谢平……”她抄手揣摩,“哪个‘平’?平平无奇的‘平’?还是平庸平凡的‘平’?”
谢平:……
他搬来另一个木凳坐下,内心有点动摇,“你……你真是杀手?”
姜姝翘起腿,“是啊,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她说,你对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可言,所以我不会骗你。
言外之意就是,他还不配被她骗。
她的气场变了。
嘴边虽还噙着笑,可笑意不达眼底。眼神冷冷的,像条蛰伏的海蛇。
他注意到她手心攒着什么小物件,蓄势待发。
“嗖——”
一扇薄刀片飞快射出,把木凳腿切下半截。
谢平“腾”地摔了个狗啃泥,狼狈地趴在她脚边,痛得连喊“哎呦”。
姜姝踩着他的背,“小谢啊,往后外人不在场时,你叫我‘姜姐’就好。若外人在场,你就喊我‘老板娘’。”
谢平不断挣扎,被她踢了几脚。
很快,这身他唯一能穿的衣裳上面,多了几个鞋印。
读书人的脸面被她踩裂不少,但还留着几分。
直到她赏狗似的扔下一个金锭,谢平彻底没了动静。
她问:“你会做饭吗?”
谢平瞥过头,哀怨地盯着地面,“会。我在老家做过厨子。米面汤都会做,最擅长做家常菜。”
“那就够了。”
她站起身,在屋里转了转。
“把你的书拿上,跟我走。”
谢平活了二十三年,吃过许多苦,都硬抗了下来。但今日吃的这重苦,竟破天荒地让他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不仅要管比他小的人叫“姐”,还被当成狗受侮辱。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半点不敢反抗,还收了她扔来的钱。
谢平:“姜……姜姐,书太多了,我可能得来回搬好几趟。”
姜姝:“是有点多。”
起码有百十来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