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婵起身答话:“托娘娘的鸿福,娘亲身子还算硬朗。倒是爹爹,这些日子时好时不好,宫里派来的太医也是看了好几轮了,也没见什么起色。”
“诶,沈誉早便说过这些,本宫心下自也有数。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总归是心里头放不下爹爹,总想着拖过一日算一日。对了,听闻自上次流民冲击京师,咱们府里头,在城内的的产业也受冲击了是么?现下如何了?”末了,茱萸又道。
“如今大娘都不管事了,这府里府外都是娘亲在操持,外头的产业,娘也不懂,臣女回了京师来方才晓得,因着今年的流民之乱,这扇面用纸短少,明年必然是要洛阳纸贵的了。”
茱萸一听,只道:“来年可打发几个府里得力的小厮去铺子里照看,赶在开春前,再叫人从南方运些扇面用纸来,除去开销税赋,这个利息翻几倍倒是也不成问题。”
李婵叹了口气:“如今也不只咱们府里在城中的铺子,就是那城南的米行,前些日子说是都关门大吉了。这生意嘛,按理说,米行是最不该歇业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一连数日都是大门紧锁,如今城里都在传呢,说是老板许是关门不做生意了。”
2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入宫探亲(二)
茱萸听了心下思忖着,这米行竟然关了,想来该是出什么事儿了。
“虽说咱们府里的产业,先前你也未经手过,但是好歹你如今也是沉稳持重,也能撑得住场子了,你办这些事儿,实则本宫很放心,就是想着,怕你太过劳累了。若是真捱不住,那早日歇业了也没什么,这本来也是杜氏一干人留下的烂摊子。”茱萸说道。
李婵笑笑:“先前娘亲说我,不谙世事,什么都不知晓,与哥哥们自是不能比。又学不好东西,与长姐更是比不得。如今真是狠狠心把要紧的,不要紧的都给一刀断了,也算是成人立事,替娘也分担些忧劳来。府中日子再难捱,也不能总是与娘娘要接济。”
茱萸点头道:“婵儿,到底是你考虑周到,你当真是长大了。”
李婵道:“娘娘,先前是臣女不知事,惹了许多麻烦来,还望娘娘宽恕。”
茱萸见状,忙将李婵扶起:“这几日,本宫倒是听闻,武至还在京中是么?他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的,来了这么些时日,也不晓得进宫来看看我。”
李婵一时红了脸:“这些时日,多亏了武校尉相助,因而倒是省了许多麻烦来。”
“哦?武至这孩子,别瞧着光有一身蛮力,心眼可好,又实在。你不嫌弃,倒是你识得本珠,也算你有眼光。”茱萸打趣道。
“说是五日后就要回关海去呢。”李婵轻声说了句。
茱萸笑笑:“可要本宫替你求道旨意来,叫他回朝中述职?”
“这……好男儿志在四方,他的志,便是保家卫国,若是叫他回了京师,反倒是捆住了他手脚来。”李婵心下忖度道。
“可是你既是回了京师,也同样是放不下姨娘,倒是苦了你们这苦命鸳鸯了。”茱萸叹了声气。
“臣女这些日子也在想,武校尉是个好人,这一腔报国之心,臣女也是钦佩不已。只是若真是有缘无分,想着也不能拖累了他。”
李婵这话说的无奈,却也是实情,两人肩上各有重担,儿女私情反倒显得累赘了。
茱萸道:“这姻缘从来都是天注定,一半尽人事,一半听天命,若是要武至回京师来,在这朝堂里头过着尔虞我诈的日子,倒当真是屈了这个将才。可是若叫你去了边关,姨娘身旁也无人照看,想来你也要试试挂心,自古忠孝难两全,更何况是儿女私情呢。”
“人从来都是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今儿个能进宫来,同娘娘说会话,纾解排遣一时,已然是万幸了。”
李婵眼中流露出些许遗憾神色,又道:“对了,今儿个倒有桩怪事要说予娘娘听。府里的忠叔,娘娘还记得吧?”
茱萸点头道:“忠叔待本宫是极好的,只是可惜他去的早,也等到享福的这一日。”
“这几日,陆续有些异域模样的商人,说是要来找忠叔,可不得,被管家赶了好几次,说忠叔已经死了。那些商人也不甘心,偏说管家骗他们。可不得吵吵嚷嚷,闹了好几日了。想着尽量不惊扰顺天府,因而都是私底下给劝走了。这帮人也古怪,走了又来,反反复复的。你说忠叔一老实人,先前就跟在爹爹身旁伺候多年,也未听说与异域的人有些什么瓜葛,这些人找他做甚呢?”李婵嘟囔道。
一语未了,茱萸心下闪过一丝异样的波动,手不自禁地按住了袖中的半块血玉来,这些人,许是与这半块玉有什么关联?潜伏已久的疑问一时都浮上心头,茱萸微微蹙了眉。
“娘娘?”李婵轻唤了声。
“哦,方才腹中有些动静,一时失了神。”茱萸笑道。
李婵上前,看着茱萸圆滚滚的腹部,轻声笑道:“小家伙,可不是在里头淘气了,踢的可轻一些,若是踢痛了娘娘,出来了,可少不得一顿打。”
里头的两个孩子似是听懂了李婵所言,登时又在茱萸腹中闹做一团,闹的茱萸汗直冒汗。
彩莲笑笑:“四小姐的话,小主子怕是都听懂了,可惜还唬不住,瞧着是两个胆大的。”
茱萸微微笑道:“不止是胆儿大,怕是心眼也小。”
李婵与彩莲一听,登时笑作一团。
就在此时,只听着外头阿德一声喊:“主子,大事不好了。”
阿德一向是有眼力劲的,此时如此叫喊,倒叫茱萸心下隐隐不安起来。
“慢些,仔细说,发生何事了?天还没塌下来。”茱萸沉声道。
阿德苦着脸道:“主子,方才乾曜宫的薛公公来报,说是这会子闵妃在殿内与皇上闹起来了。这一时闹的没了边,竟然动起刀子来了!”
“什么?!”茱萸惊的起了身:“你再说一遍,皇上现下如何了?”
“说是闵妃带了刀子进殿,要与皇上共死呢。”阿德边说边打了颤,这进宫这么久,从没听说过如此骇人之事,要是一个不小心,只怕是这新皇上又得变先帝了。
茱萸只觉着脑中一热,一时没站稳,跌坐在了榻上。
“主子!”彩莲忙上前扶住,李婵亦紧张地在旁伺候着。
茱萸抬起手来,轻声道:“无碍的,摆驾乾曜宫。”
“娘娘……”李婵见茱萸面色发白,心下担心道。
茱萸扯着嘴角笑道:“婵儿,你先回府去,这宫里的事儿,自有宫里的办法去解决。你回去好生休息,照看好姨娘与爹爹。”
出了殿门,茱萸腹部有些沉,也走不快,可是仍是急切地往乾曜宫赶去,后头抬凤撵的小太监追了一路,好不容易才赶上,请着皇后上了凤撵。
彩莲跟着一路小跑:“主子无需担忧,这皇上身边,多的是大内高手,且皇上自个也是武艺高强,想来那闵妃亦不能近身。”
茱萸想着,是了,这御林军也好,贴身太监也罢,这乾曜宫周遭多的是大内高手,可是薛巾这样的人精,若不是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了,也决计不会派人来说的。
想着许是周筠生受了伤,茱萸心下一时慌了起来,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小太监抬着凤撵一路小跑着,这云梅宫到乾曜宫的路,好似从来没有这么长过,茱萸轻抚腹上,紧紧咬着下唇,一时咬破出了血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