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此票之人,仅凭此票一张,可以用银子通兑官窑的小物件来。又或者可用蚕丝到仓库换粮一升,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如此一来,四方乡民,口口相传,一下就将这个灯会围的水泄不通,可谓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几日前,由着昊然做上书,实则由李玬操刀,将灯会的这些作法和小票的样本,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师,又附了一份密折,说的多是苏州制造局织丝绸的事儿。
周筠生看了龙心大悦,当即回了朱批,说这个李玬不仅忠君,人又聪慧,真当是是别人想学也学不来的。
随着这道旨意传来苏州,还顺带了一些京师的消息来,让李玬即便是在外头协助昊然办公差也能好好看看。
其实,也没什么重大的消息,无非就是朝中官员的任免,以及皇后娘娘至今未出过云梅宫一类的。这些都是李玖詹私下传来的,并一再嘱托阅后即焚;同时,李玬也得知如今宗人府右宗人樊少华,参了叶之章一折子,这是朝廷又有风波荡的意思。
昊然年纪虽然尚幼,但如今也是少年初长成,面对着宫里来人,也算是应付自如,一应事物都很得体,但自己的心里,总归是上上下下,忐忑不安的。
先是怕皇帝要治叶之章的罪,而叶之章作为自个的老师,怕多少会受牵连;后来又听闻公孙展怕是贪污受贿了一些赈灾的银饷,生怕皇帝一怒之下,又由这个外公牵连到他头上。
亲眼瞧着火未殃及池鱼,又因着皇后娘娘与皇帝怄气,怕是此时若是有人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自个又要下场不好过。
直到接到了周筠生刚刚着人送来的这份圣旨,他才算隐隐约约明白了,这外头或内宫,不论乱成什么样儿,至少目前对皇帝来说,他是唯一的顺位继承人。
想到这些,昊然又佩服起周筠生的胸襟来。明眼人谁都知道周筠生与周昶景矛盾由来已久,可是如今皇帝仍旧还是善待于他,不可谓不是胸襟了。当然,许是皇帝还有别的念想,但纵然如此,也终究是保了他一命。
无论如何,现下这道圣旨这对昊然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李玬笑容满面地念给昊然听完,他那颗久悬不下的心,这时才终于放下来了。
此时,听着门外传过来一阵声响,昊然怯生生地抬头一看,原来是四个模样粗壮之人,他们站在门外,高喊一声:“启禀小主子,奴才等,赶来陪主子过招来了。”
虽然,五岁前在武当山,也曾习过一些武术,可是也就是绣花拳头的功夫,若说是过招,只怕是一招之内就得败了。昊然纵使再少年老成,如今见这架势,多少也有些被唬住了,终究也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李玬在一旁看着,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大皇子不必多作他想,这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什么?母后派来的人?”昊然听了,心下略有些诧异,原本听说皇后与皇上闹得正不愉快,没想着这会子还能惦记着他,心下多少有些动然。
“娘娘说了,大皇子来苏州历练,不光是要长见识,还得强健了身子才好。这四个人,原先都是保护皇后娘娘的暗卫,如今都指给了您,只盼着您在武艺上,也能有长进。”李玬说的音色并不高。
昊然听了,朝着京师的方向,沉沉一拜。
2 第一百八十六章 苏州夜话 (二)
这四名大内的暗卫,都是东山人,长的可谓人高马大。也是从太祖时候起,祖传了四辈的武林世家。他们的父亲原来也是御林军的副统领,原是周昶景的旧时心腹,因而派他的四个儿子出来保卫大皇子,倒是再合适也不过。
顺带着,也算是给自家的儿子们谋个正途,既保护了皇子,又投靠了皇后,也算是两头沾了好。对着四名暗卫的到来,李玬并不反感,当然是欢迎之至,毕竟是茱萸派下来的人,那就自有茱萸的理儿来,就收他们到驿馆李听用。
正好,这几日昊然手头的事儿,能搁下一些来,于是李玬又派他们四人每逢双日便陪着皇子当陪练。这才不过七八日的光景,昊然也是个悟性极好的孩子,武艺真当就突飞猛进了许多来。
这一日,昊然看见他们兄弟四人来了,也放下手头的书帖,换了件干净的武服,走到院子里说:“前几天咱们练的是基础的拳脚,今儿个还请赐教新的武法来。”
昊然边说,边把手中提着的红缨枪亮开,走了一趟把式。四人一看就知道,大皇子这几日,必然是下过狠功夫修习的。
只不过,昊然的路子虽正,却也终究只是个毛都未长全的孩子。红缨枪里有许多套路,往实在的说,其实也是花架势。
别看昊然,这小身板舞得好像是风云不侵,其实离上阵还是远的很。昊然确实对自个的枪法很有信心,乐呵呵道:“四位师傅瞧见了么,本皇子这套枪法,练得可能还不太好,但你们四人谁能夺得我这手中的红缨枪去,小爷这里就有赏。”
话里还透着奶声奶气,可是昊然也不含糊,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来,只放在护栏上:“来来来,亮出你们的真本事,可别觉着我是个孩子,就偏生都让着我,你们一个个一块上也行,总归谁赢了,这银子就归谁。”
昊然说话的功夫,见四人仍未动手,就先自个甩起枪来。
四人初时,还能仔细瞧着枪影和小身板,渐渐地枪也不见,人也不见了,只见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在飞快进宫。这枪法来的狠,连带着扫过之处的花草,无不摧眉折腰。
四名暗卫互望了一眼,皆齐声道:“大皇子好枪法!果然没辜负咱们的期望。”
昊然也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吹捧,只觉着心下十分鼓舞,一时更来了精神:“来来来,都来抢本皇子的枪啊!”
抢一个奶娃娃的枪,这当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四兄弟各自心下都明白。可是他们更知道,这位大皇子,是先帝的遗孤,皇后娘娘的心尖宝,更可能是未来的太子。
如果现下,不给小娃娃留点面子,这孩子才多大,只怕是还不识好歹。万一小主子一翻脸,甭说回去给皇后娘娘复命了,就是自家爹爹,也得打断他们哥儿四个的腿。
可是昊然脸上尽然是挑衅,若是不应他吧,又显得兄弟四人没这本事当他的师傅。
只听着一声高喊:“大皇子小心,奴才来了!”
昊然嘻嘻笑着,脸上还有几分孩童的纯真:“来吧,赢了我,这两锭银子可就是你们的了。”
老大先行躬身向前,赤手空拳,可谓是空手夺缨枪。方才昊然弄枪法时,他就吃准了,这位小皇子枪法虽练的有架子了,但下盘却不够稳当。他在昊然身前,纵身一跃,进退有度,一下就叫昊然扑了个空。
趁着昊然恍惚间,突然,老大一个横空扫风,就把昊然轻轻点出了一米开外。
昊然显然还不服气,压着红缨枪的杆子,用力反身跳起,似是想踢开这老大的腹部。他又哪知,这前边还只是个虚招,无非是在等他入网。
等昊然的小身板高高跃起的时候,这老大猛然一低身子,顺势拿捏住了昊然颈部,同时手上轻轻一拍,那杆红缨枪早已被震飞的不见了影。
待得李玬看仔细了,这昊然早已被老大如拎小鸡仔一般地拎在了手上。
待得将昊然轻轻放到地上,兄弟四人纷纷跪下请罪。
昊然却没有生气,只是乐呵呵地笑道:“好嘛,我就知道,你们前些时日,都是在让着我。你们老大还没出三成的功夫呢,就将我撂倒了,更何况你们四人都上呢,如今是本皇子技不如人,甘愿认输,这两锭银子,如今就归你们了。”
兄弟四人面面相觑,仍不敢接这银子。
李玬在一旁笑说:“他们四人也不是存心胆大要与皇子过招,抵不过昨儿个在外头喝酒喝光了银子,正犯愁呢,这会子,大皇子送上门的银子,可不是急红了眼。”
昊然知晓,李玬是在打圆场,因而笑笑:“这都是该的,师傅们不嫌弃,陪我这个小娃娃练招,可不得多喝几杯才好。”
这话听在兄弟四人心头,都是微微一愣,不想着,这大皇子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气概,也难怪临行前,皇后娘娘一再的嘱托,可不是懂事极了。
昊然正说着话,眼睛却瞥见那银子不见了:“李玬,本皇子方才放在这儿的银子呢?”
李玬方才生怕这暗卫下手不知轻重,因而也未顾及这银子来。仔细瞧了,方才放银子的地儿,有一小飞镖,飞镖下有一字条。
李玬小心翼翼地取了字条来,给昊然瞧着,只见着上头写着:“幼齿小儿不知怕,如今不知身何处。两手空空权相告,南疆复辟仇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