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梳一个倾髻便是了,今儿个我想进宫去求见女王。”茱萸说道。
朱朱心下吃了一惊:“好好的,夫人怎么想着进宫去了。奴婢倒以为,您最不喜进宫内呢。”
茱萸笑笑:“这宫内是非多,难得思馆清净,自然不会去讨烦来。只是想着,有多日不见女王了,心下也有些挂念,因而便想着进宫看看。”
朱朱道:“女王恰是留了令牌给夫人的,但凡夫人想进宫,随时可去。”
谁知,朱朱才要出了门去着底下人准备着,一个脚步不稳,竟摔了一跤,直喊着腹中疼痛,茱萸忙命人喊了大夫来瞧。
2 第二百四十二章 鸠雨细(一)
这派出去的婢女,才行至一半,就遇着宫里来的内侍,原来女王也正遣了人,想请茱萸进宫去。听闻朱朱病倒,想着无论如何也曾是女王身旁的红人,忙回去禀报。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热朵竟然亲自带着御医来了。这胡太医原来是新入宫伺候的,今儿个巧了,别的太医们都被热朵派到城内的义馆,给百姓们义诊。因而无法,热朵只得寻了这年轻的胡太医来给朱朱看诊。
见到热朵亲自来了,茱萸有些诧异,也不多问,只是忙见了礼。这御医想着,这一遭若是看好了,少不得讨好了女王,封荫也是常有的事,因而也是十分的殷勤。
胡太医瞧了两眼,又诊了脉,问了一句:“榻上这位姑娘月信可有常来?”
茱萸一时被问住了,倒是也未关切这般事来,便问了旁的婢女:“这几月,朱朱的月信可是正常?”
只见着有人上前禀道:“启禀女王,启禀夫人,前些时日,奴婢听朱朱讲,说是月信已是两月不行了呢,又说常作酸气,也不知是何故。”
茱萸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忙道:“女王面前,你可休要胡言乱语。”
那婢女跪下正色道:“奴婢决计不敢妄言。”
茱萸瞧了热朵一眼,见她面上也无喜怒,便道:“胡太医,还请看清楚了再说,不好误诊的。”
胡太医忙又请人将朱朱扶出手来,探了半日,方才说道:“这肝脉洪大,只怕是胎气啊。然而有道是这木盛也会生火,经水不调也会有此类症状,怕是要瞧见人,才好下定论。”
热朵便命人掀了帘子,胡太医一看,这朱朱面色惨白,怕是气血崩坏之像,心下早已大惊,面上仍是强装镇定道:“虽我行医时间尚短,可是这姑娘,确实是有孕之症啊。”
热朵示意旁人退下,独留了茱萸与自个在屋中,热朵笑道:“胡太医,你可瞧清楚了,确实是胎气么?难道就不是淤血凝结之症?”
胡太医一听,微微愣住,他倒不曾想,热朵会这样说,想着今儿个的差事很是棘手,怕是不好办,又揣摩了一番热朵的心思,因而又道:“臣该死,臣才疏学浅,初入医场,怕是方才误诊了。细细想来,确实也是淤血凝结之像,只怕是得先下淤血,通经脉才是最重要的。”说着便写了一剂通血的方子。
热朵似笑非笑道;“胡太医,今儿个这思馆里头发生的事,想来你该知晓,要如何处置。”
胡太医吓得脚软,一时磕头在地道:“这思馆一切安好,可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是了,胡太医,今儿个的差事,你办得很好,我记下了。”热朵轻声说道。
胡太医会意,拿着方才开的方子,低着头便出了门,忙寻那婢女去抓药煎药来。
茱萸暗暗深吸了口气,这热朵,怕是要痛下杀手了,想来这朱朱跟着热朵身旁多年,无非是踏错一步,竟就引来杀机,也实在是叫人唏嘘不已。
热朵望着朱朱惨白的面庞,悠悠道:“茱萸,你是否觉得,我太过狠心了?”
茱萸道:“女王做事,自有自个的思量,我只不过是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热朵笑笑:“朱朱与六弟的事儿,我早就知晓了。”
茱萸一愣,不想她会全盘托出,只得应声道:“女王英明。”
热朵牵起茱萸手,轻拍手背道:“这年轻的女子,但凡遇到了心爱的男子,这心思,也便不是自个的了。我曾劝告过朱朱,休要行差踏错,终究还是想给她留条后路可走。不想,她如此糊涂,自毁了前程。”
茱萸道:“您的意思是,您早就知晓……”似是觉着欠妥,茱萸忙又噤了声。
热朵道:“这思馆里头,发生了什么,我又有什么会不知晓。无非就是睁眼闭眼罢了。”
这话听着许是有弦外之音,茱萸怕是引火烧身,只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女王英明,自然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热朵道:“你也是在钺国深宫内院呆过的,自然知晓这里头的深浅来。朱朱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啊可惜……我想你心下当是赞同我的做法的。换做你处在我的位置,也当会如此做吧?”
一语未了,茱萸心下想着,也不知热朵是否在试探什么,便回道:“无论您做了什么,我始终都觉得您是慈眉善目的。”
热朵笑笑,眯着眼,不再说话。屋外婢女抓了药来,煎了一和,喂着朱朱吃下,不过一个钟的功夫,朱朱腹痛不止,一时竟掉出一个模糊的血块来,一时血行不止,又昏迷了过去。
热朵命人在屋内伺候朱朱,带上茱萸,便往院子里而去。月色迷茫,院中沉寂,热朵给茱萸亲自斟了一碗羊奶:“今儿个才送进宫的,想着特意带来给你尝尝,前次你说,这味儿是极好的,我便惦记着,给你也带一些来。”
茱萸心下还记挂着屋内的朱朱,听热朵这样说,忙回过神来,谢道:“倒是有劳女王记挂,茱萸感激不尽。”
“那一日,原是说好要带你去天山脚下看雪樱的,可是那一日我食言了。”热朵缓缓说道。
“想来您定然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办,不打紧的。”茱萸回道。
热朵望着茱萸,眼中满是疲惫:“那一日,他可是在宫中策划了一场宫变……”
声儿并不大,听在茱萸心上,却是吃了一惊。女王所指何人不言而喻,自然说的就是宋玉。
这宋玉一面要她在女王跟前搅混水,扮猪吃老虎。一面又策划着发动宫变,在幕后运筹帷幄。若是事儿成了,只怕是今儿个她也早就被灭了口,又哪里还有机会再说什么回大钺。
想及此处,茱萸额上微微冒了冷汗,她自以为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之中,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差些就着了宋玉的道了。
见茱萸有些恍惚,热朵又道:“与你说这些,倒并不是要追究什么,只是想着,这身旁也没个体己的人可以相诉,只得与你说道说道,也算解解闷气了。”
女王这话说的出自肺腑,茱萸一时心下感慨。
2 第二百四十三章 鸠雨细(二)
“我倒不知,那钺国皇帝真是个情种,如今竟然敢单枪匹马就入了我阿苏城,想来多半是冲着你而来的。”热朵边说,边斜眼望了茱萸一眼。
她这样说,自然是有她的目的的。现下南疆境内不太平,她与宋玉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那日宫变不过是宋玉的试水,现下南疆境内的各方势力粉墨登场。恰逢耶律齐正要来南疆,又有老仇人周筠生已在境内,这四面楚歌的情形,她自然不得不深思熟虑一番。
茱萸心下“咯噔”一声,一时错楞在地,倘若说前面的话她还是在试探,那现下自然不会是框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