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屋,就见丽妃娘娘占在院口,笑靥如花,“诶哟,我说茱萸妹妹,你可回来了,叫我们好等。”
茱萸躬身,“见过丽妃娘娘。”
“自家姐妹,私下里,咱们大可不必讲究这么多。”丽妃亲热道,携着她入了屋,茱萸见李婵坐在那儿,满眼寥落,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丽妃见状又道,“茱萸妹妹,你们姐妹俩定是有许多私话要说说,我就不在这儿扰人了。先去前头与太后复命。前阵我真是太忙了,给宫里新晋的秀女置办物件,真是脱不开身。改明儿的空了,还得再来探你。”
见丽妃离去,彩莲关了门,亦跟着退了出去。
茱萸只握着李婵手,久久不能言语。
末了,李婵道,“姐姐,我认命了。”
茱萸听罢,垂眼道,“你今日真是美极了,不想我还能见着你出嫁的样子,只是却也是临别。”
李婵道,“姐姐不需多说,婵儿心下都明白,姐姐那日说的话,我都牢牢记住了。”又看了眼门户,轻声道,“此番来,除要与姐姐道别,还有一事。爹爹病了,想来你也知晓。”
茱萸点头,“万没想到,得了如此急症,又无法床前尽孝,我心里也是难受的紧。”
李禅无奈道,“爹爹此番得病,并非偶然。”顿了顿,又继续说着,“那日我饿的慌,去厨房找吃食,恰是门后听了三哥与厨娘对话方知,都是三哥找人下的毒。”
茱萸登时瞪大了眼,“什么?他竟敢谋害爹爹?!”
“听闻爹爹知道三哥丑事后,欲要将他送回老家乡下去,三哥这样的人,哪吃得了这样的苦头,想来是狗急跳墙了。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毒物,诊出来的症状,却又是腹鼓之症……”李婵说着略带哽咽。
茱萸寻思着,此事断不是李威这个窝囊废一人所为,约莫牵扯甚广,一个不慎,怕是要累及全族。茱萸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门外秧姑姑喊,“时辰到了,还请永定公主上路。”
李婵望了茱萸一眼,满是不舍,只得掩面而出。
茱萸一路送她出了大明宫,眼见着宫女簇拥其离去,便又上了城墙,远远望着送亲队伍一片火红之色。大钺的九龙旗举起,伴着一声钟鸣,茱萸看着她们朝城外走去,终是落下泪来……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遥夜泛清瑟(一)
皇城上下,大摆流水宴,为着庆贺安定公主大婚,一天一夜,众人不眠不休,皆是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茱萸厌恶这里外的冠庆之声,只得在太后殿内守着,彻夜抄写《金刚经》,就图躲个清静。
茱萸抄录仔细,笔法好,样式也好,太后一时未有睡意,时而也来观摩片刻。
却见周昶景忽而闯了进来,只一身酒气,东倒西歪。太后便一长一短问他,歌舞好歹,一众王公大臣是否尽兴,菜式如何等等。
说不了几句话,周筠生也来了。进门见了太后,规规矩矩请了安,瞥见茱萸也在,便朝她使了个眼神。
茱萸先给皇帝见了礼,又复而见到河阳王也来了,一时心下欢喜,只是咬着唇,也未敢多说什么,只退到太后身后。
周昶景酒劲有些上了头,嚷着身子热,不舒坦。
灵儿忙上前帮其脱去龙冠,又给脱了龙袍。
周筠生笑笑,亦为他拉起了靴子,“皇上,您醉了,我看还是背您回寝殿去休息吧。”
周昶景揉搓双目,顿了会,缓缓说道,“莫要觉着朕醉了,朕清醒得很。还能再吃一杯酒。四弟,你自带的那瓶桃花酿,人间难得几回闻那!平日里也不知带些来给朕,真是岂有此理!”
太后摇头道,“皇帝,你吃多了酒,脸上滚热,这会只是搓眼,再一会,我看你怕是要闹上了。吃个解酒汤,也就让薛巾背你回去罢。”
曦嬷嬷也不知何时备的醒酒汤,即刻便呈了上来。周筠生一把接过,将一勺抵于周昶景唇边,“臣只埋了四罐于地下,皇上喜欢,臣明日把那三坛也给您拿来便是了,皇上趁热喝了吧。”
周昶景晃晃悠悠地推开,指着太后身后道,“你来。”
灵儿见状大喜,忙大步上前道,“奴婢来喂万岁爷。”
周昶景定了定神,摆手示意她起开,又指着茱萸道,“朕说的是你。”
茱萸一愣,有些踟蹰,“这……”周昶景见她淡淡的,也不搭理,两眼只是朝周筠生看着,便又道,“怎么……你还敢抗旨不成?”
“臣女不敢,臣女失礼,皇上恕罪。”茱萸说着,持着烛台跪倒在御前。
周昶景听这声响,觉着耳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思忖半响。
太后看了眼周筠生,又说道,“皇帝,你今日怕是真醉了,还是哀家来喂你。”周昶景也不知为何,一时发起冲来,一面说,一面要去拉茱萸。
混乱之际,茱萸忽而被推了一把,却见整只烛台泼了出来。
说是迟,那是快,周筠生一把护住皇帝,眼见着油溅了出来,只听“诶哟”一声,众人皆唬了一跳。
茱萸忙从地上捡起烛台来看,众人又拿来三四盏来看,却见周筠生半脸是油。
太后又急又气,一面命人来给河阳王擦洗,一面又说皇帝糊涂。
灵儿近前收拾着,边嘟囔道,“礼音娘子太不小心。”
一句话提醒了太后,太后对茱萸有些怒道,“今儿个佛经你也别抄了,自掌三个嘴巴,下去思过罢。”
茱萸知是灵儿推了她,但又碍着今日场面混乱,虽是受了气,也不是出声的时候,又心疼周筠生这般摸样,只得答,“臣女该死,误伤了河阳王,该打该打。”
说着便自甩起了一巴掌,下掌力度有些狠,登时左脸便肿了起来。
周筠生也顾不上什么了,只捂着眼,跪道,“料想她也是无意,还是臣自个不当心罢了,还请太后,皇上莫要责罚旁人了。”
太后脸色缓和了些,“罢了罢了,你们那,横竖让我老太婆一场气生,到明儿,任凭你们怎么说都去罢。”
茱萸躬身道,“太后宽厚,臣女感恩于心。”
周昶景方才还觉着闷闷的,这会酒已然醒了大半,又头痛的紧。薛巾忙喂了解酒汤,几勺下肚,好似真有效用。周昶景惺忪望着众人,指着茱萸道,“你且跟朕走。”
不由得茱萸再争辩什么,命薛巾领了人,便要走。周筠生欲说些什么,太后轻咳了一声,曦嬷嬷送上消肿药来,“王爷好生坐着罢,老奴来给您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