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可是想起夫人来了?”彩莲问道。
茱萸点点头,“娘亲曾告诉我,这乡间的花不如山中的清冷,但是却是甜的,不过少有人识得。每每听娘亲如此说,我便要站在村口的石头上,看着远道而来的人,立于树下,埋入花香里。这光景与春日不同,你可感知他们的苦楚,也幸得有花枝可诉。”说话间,眼中已是盈满泪水。
彩莲瞧着心疼道,“主子,又何必为难自己……”
茱萸哽咽,“在里头,不论如何,都得忍着自个心性,不可表露分毫。可在外头,也无旁人了,我也只求个舒心罢了。”
“诶哟,歆才人哟,可叫老奴好找,皇上寻你多时了。”薛巾于远处而来。
茱萸忙掩住脸面,用锦帕擦了泪痕,笑言,“薛公公怎亲自来寻我了。”
“说是勿洛又摆上阵法了,皇上要你前去主帅营帐,共商大计。”
茱萸听了,一路小跑着进了营帐。
彼时,驻将领皆有在列。茱萸有些狼狈,稍稍整理衣角,便向皇帝福身见礼。
周昶景移着作战图上黑棋道,“你且来看,这勿洛竟有胆量,在我城前二里开外处,便摆了阵法。”
茱萸顺手看去,这恰是对着关海城中的中轴线,其心昭然,“这可是风阴阵?”
叶琮见她如此说,拱手道,“娘娘说的极是,这勿洛不知请了何方高人,摆了这风阴阵法。此阵法,臣只在太爷爷书房瞧见过,说是失传已久。必须得人手充足,方能克之。偏巧此时我军中将士人手不足……实在不是破阵的好时候。”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一夜征人尽望乡(一)
耶律齐着人连夜搭起的观星台,用五十人,手执旗幡围绕。
艺筝请来了部落老族长来,在关海城二里开外处,摆上了阴风阵。阿驽带着一队人马,伺机在阵前等风向,听候使令。
观星台共两层,九尺长有余。下东西两面分挂着金、木、水、火、土五旗;南北两面分挂星、张、翼、轸、分五旗。
再往上是二十八星宿,呈朱雀、白虎缠斗之状。
耶律齐戴束发冠,穿皂罗袍,又有凤衣博带傍身,朱履方裾相衬。
前立老族长,手执长竿,竿尖上用鸡羽为葆,用以招风信;后立艺筝,手捧香炉,以敬天地。
耶律齐呵道,”不许擅离方位,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失口乱言,不许失惊打怪。如违令者斩!”
众将皆领命,各司其职。
诸人静待风向,却一直未见风起。
有探子来报,“袁不归部下已被鲜卑诸将挡于关海河外,将其围的水泄不通,使其不得门而入。且大钺皇帝亲自挂帅出城,前来迎战。”
耶律齐听罢,大喜,阿驽等在关海城周,早已灌以油攻,上铺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各用干草干柴类遮盖。
耶律齐遂对其下属有云,“诸将准备好弓、矛、盾、弩等物。一旦号令出,必定要誓死进攻。倘有违误战情的,一律即按军法就地处决!”
又有探子来报,“报!大钺皇帝人等已经出城,只等王子一声令下!”
勿洛军听闻,都摩拳擦掌,似饿狼扑羊般磨刀霍霍。
耶律齐举起手来,示意诸人暂候时机,待到风声响起,旗幡转动之时,他知晓正是时候,“来呀!我勿洛将士们!体现你们英勇的时刻到了!杀他大钺满军,生擒大钺皇帝!今日一举击破关海,早日返还勿洛!”
阿驽为前锋,向大钺军冲击,钱芎竺迎战,几回合下来,也未分胜负。
待得关海城外几处烟火起,耶律齐从观星台冲下,背后数人紧紧跟随,冒烟突火,直捣大钺皇帝御驾而去。
眼见着情势危急,周昶景知大势已去,便想要撤退。
武至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眼见着挡住了大半的人。却不想周昶景被设计掉入耶律齐的风阴阵之中,任如何进击,都无法攻破阵法,得其门而入。
周昶景依旧保持着理智与清醒,他深知入了这阵法,现下谁人来了都不可能救他出去,索性席地而坐,默念心经。
一声邪魅笑声而起,周昶景抬眼看去,竟是勿洛相爷之子…….不对…….他是耶律齐!周昶景顿时大悟,和亲队伍遇袭,污蔑大钺通鲜卑,这全都是耶律齐的设计的阴谋,只为了有个理由,名正言顺攻打大钺……只是此时方才有所领悟,为时已晚。
周昶景闭着眼,缓声道,“没能识破你的奸计,朕中了你的圈套,也无话可说。成王败寇,我既是已然无法逃脱,想来你此番目的已达成,不如就此退兵,勿再多伤我将士。”
耶律齐扯笑道,“这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了。
此时局势已然失控,阿驽等已是杀红了眼,又因着火势助攻,杀的大钺军节节败退,血流成河。
听人禀报,皇帝已着了耶律齐的道,叶琮又领着先锋营直闯风阴阵,数次下来,先锋营死伤过半,叶琮只得下令先退回营地,再想法子营救皇帝。
周昶景被俘的消息传开,举朝哗然。太师与河阳王等,围聚一团,商议对策。
太师主张派人前去和谈,以物换皇帝。河阳王主张加强攻势,打到勿洛交出人为止。两方意见相持不下,就连太后也甚是头痛。
叶琮连上六道急书,请求朝廷增援,朝中重臣也是吵得不可开交,主战,主和,三日下来也无结果。
再说那袁不归总算是摆脱了鲜卑狙击,率领大军迟迟而来,方知皇帝已然被俘,懊恼自责不已,竟自刎于关海营帐前。
登时,贺兰守将之位空缺,朝中又多了一桩纷扰之事。
这日,周筠生又至大明宫,曦嬷嬷入内禀报,太后正阖眼养神。
听是河阳王来了,太后着秧姑姑呈茶点来,“生儿,你瞧,我这让曦梓备了你最爱吃的桂花酥,现下正当季,可比陈年桂花要香浓。”
周筠生连连摇头叹息,“臣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一想到皇上还在勿洛受着苦,可就如坐针毡,恨不能此刻便去营救皇上。”
太后道,“这几日这后宫里的嫔妃,怕也是一个都睡不安稳,孙婕妤等人早间才来我这宫里头哭诉,你可不知哀家心下是何等滋味,倒不如由我顶替皇上被俘,反倒是好了。”
周筠生听如此说,正色跪地道,“臣此番进宫,全望太后成全,只愿领兵前往关海,与勿洛背水一战,定要将皇上营救回京。”
“你所想,哀家不是不知。只是你若出了京师,哀家怕……”太后思虑繁多,揉额角道,”但凡这宫里头未有生变故,那便是阿弥陀佛了。”
周筠生潸然泪下,“皇上才是普天之下的王者,这宫里的正主,我等为人臣子的,眼见着皇上受苦而不去拼死相救,实在是有违天理。今日臣想着,太后应了臣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将皇上迎回,臣还不如死了好。不然对不住父皇在天之灵!对不住祖宗千秋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