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前些时日,在街上闲庭散步。偶然得见有一当铺在叫卖新得的物件,我便凑去看了个热闹。不看不知,竟是此物。”
沈誉边说,边摊开手来,却见是一纯金式样的神鸟,上还镶嵌有猫眼宝石若干,物虽小,却很是惹眼。
张黎儿瞧了,一时不可置信,拿了在手上反复观摩,“这……这不是娘亲送我的神鸟坠子?前些日子,我还当是自个记性不好,不知放到了哪里,怎就到了沈大人手里?”
“说来话长,总归是有人将此物卖到了当铺。这当铺老板也是奸诈,说是从卖主手中,只一百两银子便买了去。”沈誉边说边又望着这鸟坠道,“臣打小便看着娘娘将此物带身边,又怎会认不出是娘娘随身的物件。既是见那老板在抬价,臣便先抢着买了下来。”
张黎儿听着,心里起伏不断。想年纪尚小之时,她每每都是拿着这鸟坠嬉戏,都是沈誉一路帮护着,也不曾丢过一次。
“因而你们是怀疑柳绿?”张黎儿喃喃道。
“这丫头总归不是咱们府里带进来的,要说亲厚着实是谈不上的,要说有什么纰漏,倒也在意料之中。”张沐尧思忖道,“若是手底下的人不忠,那不管是什么由头,总归是留不得了。”
张黎儿道,“绿柳这丫头,看着不像是这种人,多半是有什么缘由。不论要不要留她,只等我问完话再来定夺。”
“对了,我此番另受了爹爹所托,请了沈大哥与我一同进宫来,为的就是与你请个脉,好快些怀个皇嗣。爹爹说了,不管男女,只求你身边有个子嗣就是,这辈子总归有个着落。”张沐尧边说,边将沈誉的行医箱打开,请沈誉看诊。
张黎儿伸出手来,只瞧了眼沈誉,这眉眼间仍是神采飞扬,低头怯声道,“烦请沈太医相看。”
沈誉拱手先行了礼,复又将手搭于其脉上,觉察这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当下喜道,“臣向张贵人道喜了。”
张沐尧道,“喜从何来?沈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可急死我了。”
沈誉笑笑,“可不是张贵人有喜了!”
张黎儿一听,登时站立起身,双手捂嘴,喜极而泣道,“你说我怀有龙嗣了?”
“正是,而且胎息之脉,左疾为男,右疾为女。如是以脉辩人则,男女脉同,唯尺各异,阳弱阴盛。有道是左主司官,右主司府,左大顺男,右大顺女。贵人行的是右大顺脉,想来当是位小公主。”沈誉有言道。
“公主……”张黎儿与张沐尧互视了一番,面上一时喜忧参半,“公主……公主也是好的,总归有个孩子在身旁,总好过一个人。”
张沐尧调皮笑道,“姐姐,你看,我是不是你的福星,这才来了,就晓得你怀孕了。这下可好,等我回去告诉爹爹,可不得高兴坏了。”
张沐尧所言,张黎儿并未听得仔细。心下只琢磨着,要得皇上宠幸一次,本就是难事,此番竟然能怀上公主,也不算得运道太差。只是若为皇子,那这孩子该是皇上的小儿子,未来前途,自便是不可限量。
虽然家中老父对太师幺儿孙巍岱有授业之恩,可终归又与李耿有千丝万缕的情谊相联,这几年,虽不至惹上什么大祸事,可要张氏一族在朝堂之上有个说话的地儿,也是难事。
况且这宫中人人鬼难辨,若是怀了皇子自是要遭人记恨,若要出什么险事,也是防不胜防。怀了公主,倒也不一定算坏事。
“沐尧,我现下也不知晓,这到底是福是祸,但是总归,暂时也算是个好消息罢。你回去且告诉爹爹,叫他一切放心,我这里一切都很好。”张黎儿说着眼角一时竟滑下泪来,也不知是思虑还是高兴。
沈誉道,“娘娘这头几个月,切记莫要情绪起伏过大,好生在屋中静养才是。”
张黎儿点头,“谢沈太医关照,待得禀明圣上,我想请您专来替我诊脉,不知可行?”
“承蒙娘娘瞧得上,只要是皇上下了旨意,臣必定将娘娘与腹中胎儿给照料好了。”沈誉不卑不亢答着。
再说那柳绿,已是在外处清点清了小爷带来的物品,说是今年收成不好,实则贡物也是不少,全部点好,也花了老大的气力。
柳绿进了屋,同张黎儿禀明,“回主子,外头一应物件,都清点清楚,记录在册了,与小爷带来的明细单子,处处都能对的上号。”
张黎儿点头,着其上前近身而来,从袖中取出神鸟坠子道,“你可识得此物?”
2 第六十八章 风起西院(二)
这一惊可不小,柳绿连忙跪下恳求道,“主子,奴婢失错了。主子但凡要罚要打,奴婢决计无一句怨言。”
张沐尧讥笑一声,“怎的,你偷拿我姐姐的心爱之物出宫变卖,这下听着好似还是我们委屈你了?”
“小爷听差了,奴婢绝无此意,只是想着,既是犯了错事,那受罚也是该的。”柳绿神色紧绷道。
张黎儿来回踱着步,心下想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又问道,“既是你偷卖出宫的,那你所得的银两又在何处?”
柳绿闭了眼,咬着下唇,也不知如何启口。
张沐尧道,“看吧,这下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可不就是自个偷了主子的物件去变卖,转头便花了个干净。”
柳绿想着,若是再不说出实情,怕是今日她便要被赶出这西院了,便道,“奴婢卖得的银两都拿去内务府了。”
一语未了,张黎儿上前,奇道,“怎就是送了内务府了?”
“娘娘可不知,这外头的人都觉着您不得宠,有什么好的,自是都不会落着咱们这屋。今年时节不好,内务府吃紧,咱们这处,自然也是愈加冷落。若不是给内务府送这些银两,怕是连这次等的薪炭都不愿送来。”
柳绿匍匐在地,含泪说着,“可更别提其他过年要用的器物了,奴婢怕主子在丽妃面前失了脸面,怎么也得为您筹划全了不是?”
听她如此说,张黎儿又道,“既是无钱了,怎不来同我讲,我也好想个对策不是?”
柳绿啜泣道,“奴婢前思后想,咱们屋中也无其他值钱物件了,若是与您说,也是图添恼人之事。后来见这鸟坠总在您梳妆案上,也未见您使过,想着,许是不大要用的,便拿了去当了。可奴婢还同老板说了,等过了年,奴婢攒了银子,还是要想法子赎回来的。可不知为何……”
“可不知为何,这玩意儿又出现在了我姐姐手上。”张沐尧接了句,又道,“不论你是何种缘由,不经姐姐首肯,便私自偷取了姐姐物件,此为你一过。存着侥幸之心,将姐姐心爱之物变卖,令姐姐失去心爱之物,此为你二过。”
柳绿点头认错,“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一时糊涂,不该擅作主张。”
张黎儿睨眼瞧她,“你既是有过,那便要罚得。”说罢取过戒尺来,对着柳绿手心就是两下惩戒,“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柳绿紧紧咬着下唇,愣是没吭一声,只磕头道,“主子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还请主子宽恕奴婢这次。”
张黎儿道,“你且下去思过罢。”
柳绿一听,又连磕了三个响头,“谢主子!谢主子!”说完便忙退出屋外。
“姐姐,这种不忠之人,留身边始终是个祸患。”张沐尧焦灼道。
“沐尧,这偌大的皇宫里,要找个满心满意的人儿,也是不易。柳绿自我进宫起便跟从在我身旁伺候,平日里也算尽心尽力。此时我身子有所不便,换了旁人,怕也是使不惯。”张黎儿道,“待你回府,也与父亲说说,替我多留心那些机灵的丫头,待得来年,我再跟皇上开口要个人,你们再送进来便是了。”
张沐尧觉着言之有理,便不再多言。
张沐尧与沈誉行至西院外,“沈大哥,你可瞧仔细了?确实是小公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