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也不着急,一派淡然,等着陈景亭做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书桌后的人说:“那就劳烦夫子好生教导陈荣,他有出息,父亲脸上也有光。”
听明白了弦外之意,谢钰勾唇,“在下定不负世子所望。”
柳文茵换完衣裳,才听说谢钰去找了陈景亭,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
虽不知他用何物改变了相貌,但接触多了,难免不会让陈景亭起疑。
那人心眼又多,就爱琢磨这些,要是让他发现伤他之人就在府里,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柳文茵担心谢钰,换了衣裳以后便去书房听大夫讲医理,窗户大开,若是陈景亭的书房有动静,她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以往上课的时候柳文茵很认真,这次却频频出神,大夫给她留了张人体穴位图,让她自个儿抽时间记,便离开了东院。
银心抿了抿唇,“世子妃,您是不是把大夫气走了?”
柳文茵:“……”
按了按额角,“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这心里乱糟糟的,怎么都静不下来,你去给我沏壶茶,我想静静心。”
银心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云妈妈就死在这院里,事情还与世子妃有关,世子妃又不是神人,不可能一点情绪也没有,这种情况下还记得课业,已经很好学了。
屈了屈膝,退出了书房。
没人守着,柳文茵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看着窗外。
也不知谢钰和陈景亭在说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出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见彼此都是好好的,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青柏抬手,“柳夫子,请。”
谢钰没再看柳文茵,颔了颔首便离开了东院。
朝廷的人已经到了幽州,接下来陈景亭会很忙。
白日里柳文茵拒绝了陈景亭,以至于当晚他就宿在了书房。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自从柳文茵入了侯府,陈景亭为给她做脸,只要没外出,他都是宿在主屋的。
东院的下人摸不准陈景亭的心思,还以为世子妃在新婚里就被冷落了,不然只隔着几步路的距离,世子爷怎么不回主屋歇息呢?
生怕触了霉头,伺候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了。
柳文茵心里也很忐忑,就怕陈景亭憋着坏,他不痛快,也不让别人痛快。
这种忐忑,一直持续了三天,次日侯府要宴请谢安一行人,说是宴请,其实是借机谈判。
柳文茵是从谢家出来的,且又是当事人之一,陈侯命她也要出席宴会。
在这期间,陈景亭都没回过主屋。
哪怕他就在东院,也是一个人吃,一个人睡,这让旁人更加坚定了之前的猜测,世子妃,真的被厌弃了。
偌大的侯府,想要做到密不通风是不可能的。
谢安花大力气买通了个管事,探听到柳文茵不得陈景亭喜爱,日子过得艰难的消息。
心里的愧疚愈发汹涌,还夹杂着不可忽视的心疼。
他已经顾不得想,柳文茵是不是失身给了陈景亭,毕竟有段时间他们同吃同住,所有人都说陈景亭很宠爱他的新婚妻子,甚至为了她,多次违背长辈的意愿。
谢安不想纠结这些事情,文茵一个人在幽州,无依无靠,就连朝廷安排的陪嫁丫鬟婆子都没了,她孤身一人,不笼络陈景亭又能如何?
可陈景亭得到了她,又不好好待她,还给她使脸色,这分明是没把文茵当成真正的妻子!
深宅大院里最不缺见风使舵的小人,他这么做,无异于是给别人释放信号,他不在乎世子妃。
接收到信号的人,会不会蠢蠢欲动,试图欺负文茵?
谢安越想,心里就越难受。
以前的文茵天真烂漫,那些个内宅手段,她是一点都没学到,突然来到陈家这种狼窝,她该有多无助啊?
立足酒楼之上,谢安眺望着陈家的方向,他们离得这么近,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文茵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若是她没嫁人,没来幽州,该有多好。
一路来到幽州,谢安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不再奢望拥有柳文茵,也不想让她做妾,以后低人一头。
谢安想带柳文茵离开幽州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让她无拘无束地活着。
而他,只要能远远地看她一眼,确定她是安好的,便死而无憾了。
“谢大人,下官已经打听清楚了,在大婚之前那位世子妃就已经失踪了三日,李大人迫于无奈,才送了个冒牌货上喜轿。”
传回京城的消息,只说李大人换了新娘,戏耍陈家人,具体是何情况没人知晓。
谢安的心揪得发疼,就像被沙砾搓磨了一遭,疼得他呼吸困难。
那三日,茵茵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116章 左耳进右耳出
柳文茵在幽州过的是什么日子,谢安了解得越多,心里就越绝望。
与亲眼看她出嫁相比,这种绝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能再侥幸,不能再安慰自己,文茵是皇上亲赐的世子妃,陈家人想动她也得顾忌朝廷的态度。
现在,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文茵就是受了欺负,她在幽州过得一点都不好。
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她的绝望,比他更甚千倍万倍。
不用明说,谢安也知道文茵失踪的事和陈家人有关系。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面对这种情况会有多无助?
那个时候,文茵估计恨死他了。
如果他不优柔寡断,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谢安茫然地看着陈家的方向,哪怕他救回文茵,她是不是也不原谅谢家人了?
到了那时,她还愿意与他相见吗?
“大人,下官已经得到消息,明日的宴会世子妃也会出席,您看是不是应该找个时机与世子妃见一面,了解清楚那三日的情况,只要能证明事情是陈家一手促成,只为挑衅朝廷的威严,于我们谈判会更加有利。”
谢安沉默了,这么做无异于是让文茵指控陈家。
她还在侯府里生活,还在受着折磨,要是和陈家人翻脸,他们会给她活路吗?
他想见文茵,想确认她的情况,但绝对不会让她卷入谈判的旋涡之中。
她已经很艰难了,不要再为难她。
谢安面色凝重,“陈家人敢做,就不怕我们查到事情真相。”
幽州离京城那么远,陈侯又拥兵自重,对朝廷早没了敬畏之心,这次谈判,也只想撕块肉而已。
“大人,那我们该如何做?若是给他们利益,岂不壮大了他们的野心?”
这次来幽州,暗处还有皇上指派的死士,供谢安驱遣。
陈家不怕朝廷,朝廷同样不惧他们。
只是皇上还有所顾虑,怕贸然发兵幽州,师出无名,会被天下人指责。
陈家可以打朝廷的脸,朝廷同样可以为难他们,并且不怕陈家人知道,全当是给他们一点警告。
谢安摩挲着手指,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冰消雪融之后,便是饲养战马的好时节,等兵强马壮,陈侯怕是坐不住了。
“这事我已有主意,你们无需担心。”
陈家想通过谈判获利,皇上也想借此机会让陈家放放血。
利益可以给他们,但够不够填补损失,就各凭本事了。
遣退了众人,谢安召出一名死士,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人很快消失。
哪怕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谢安的心情还是很沉重。
他是朝廷命官,手里也有可供驱遣的人,尽管如此,还是有种举步维艰的感觉。
可文茵呢,她孤身一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谢安反复往自己心上捅刀子,只有疼痛才能让他铭记,是他对不起文茵,竭尽全力护着她,是他的责任!
只要文茵有需要,他万死不辞!
当夜,陈景亭还是没回主屋,只是命人转告柳文茵,次日早做准备,按时与他出席宴会。
赵妈妈一边给柳文茵涂抹药膏,一边安慰,“明日的宴会幽州官员们都会出席,世子爷在乎您,才会带您在人前露面呢。”
银心附和,“世子爷还给您送了新衣,这是在跟您示好。”
“能被世子爷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有世子妃您一人。”
你一言,我一语,相互附和着。
柳文茵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陈景亭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才会让赵妈妈和银心天天在她耳朵旁边念叨。
她要是不认同,就成了不领情。
“赵妈妈,我想歇息了。”
赵妈妈和银心立马噤声,等她安置好,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可能是即将与故人见面,柳文茵心里有些乱。
她不知道谢安的到来,会不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叹了一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自从搬去书房,陈景亭就一直没休息好。
可他又不敢搬回主屋,就怕自己克制不住,做出逼迫柳文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