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那商船的首领也笑眯眯走了过来,招呼道:“好啦,莉莉娅,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带你的姐姐与姐夫去咱们的营地吧,有朋自远方来,总要好好招待一番。”
这一路上,贺霄骑马被晾在后头,瞧着前面两个黏在一起的背影,心里都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得劲,但毕竟人家姐妹两个久别重逢,亲密些也是应当,他不好表现出什么来。
更关键的是就沈北陌那笑得合不拢的嘴,即便他真表现了什么不悦,那显然也是那灵珑公主的分量重,他顶多挨顿呲。
珍珠滩的夜空繁星满天,入夜之后人们升起了大片的篝火,将羊腿烤得滋滋冒油。
灵珑公主太久没见沈北陌了,拉着她有说不完的话,吃了晚饭后抱着牛乳茶,两人在帐子里一扎就是一两个时辰。
第58章 约法三章
戌时前后, 营地里的篝火都熄灭了,银河轻柔的光亮照在草叶上, 天地间一片静寂。
贺霄猛地从树干上起身,本就不怎么舒坦,见着那帐子里微弱的油灯光亮,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想想就越发的心气不顺。
还不出来,一会睡里头得了。
他等了半宿等不着人,难免心浮气躁。
但又觉得以前姨母来府上小住, 他母亲也是同她睡一间屋子的,姊妹间的情谊好, 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就只有珍珠滩上的这一晚上罢了,明日启程赶回南邵,她们就见不着了, 自当是要趁着时间多说些话。
贺霄这么想着, 脑子里却是不受控制浮现出之前灵珑公主飞扑过来的高兴模样。
或许是这个名字还未见其人的时候就让他吃过太多飞醋的缘故, 从最开始他还没有误会沈北陌是男人的时候,到后来误会她男扮女装代替公主远嫁,这种青梅竹马的将军与公主的身份,不知多少个夜晚酸得人睡不着觉。
也是到后来知道了她们两个皆是女子, 这股劲才慢慢的下去了。
但是今日一见……
那劲又自个儿冒头给钻了上来。
贺霄嘲自己真的怕是有点过于疯怔, 他跳下树去,赶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舒展着手臂和胸膛,准备离开前又再忍不住瞧了眼那帐子, 就那一眼,灯熄了。
然后沈北陌意料之外地出来了。
贺霄霎时间雨过天晴喜笑颜开, 兴奋地跑过去,两步跳上了那木板梯。
沈北陌正轻着手脚关门,就见贺霄呲个大牙笑着冲过来,两手自然握着她的胳膊滑动抚摸几下,“我还以为你今儿个晚上不出来了。”
不难看出他是真高兴,但沈北陌不知他傻乐什么,只说道:“出来找你。”
“找我?”贺霄多少有些惊喜了,眼睛里都亮着光,沈北陌接着道:“是啊,找你商量明天启程的事,灵珑跟的这支商队是来往于草原和南邵边境之间的,会运送些物资吃食什么的给流民……”她不想吵着灵珑休息,一边说着就一边拉了贺霄的胳膊往下走,“我还有另一个很得力的副将,此时在南邵天水湾外接应着。”
“他们也正好要启程了,这一趟咱们顺路,能一起走,水路不用兜弯子,到时候咱们在边境再换马,算下来时间也差不多。”
沈北陌说得一板一眼正经极了,贺霄听是正事,情绪掉回来一些,兴趣缺缺应了声:“哦,这事啊。”
“不然?”沈北陌认真反问,想不出还有什么遗漏了的地方。
贺霄看着眼前人,微微扬眉,心想要能指望沈北陌自己解风情,母猪都会上树了。
“没不然。”他跟着她慢慢走到水湾边,想了想后坦言道:“我是觉得咱们骑马的意外能少些,毕竟时间不等人,那伙游商不是行军之人,你不能指望他们的行动速度跟上你的预期,再说人家也没那义务为咱们赶路。但毕竟你和这位小妹许久未见,想结伴同行也是人之常情,反正也不差这一两日了,就这么办吧。”
沈北陌闻言顿了半晌没说话,思虑片刻,忽地说:“我发觉你有时候也挺没原则的。”
“我没原则?”贺霄眉眼一跳,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啊。”沈北陌点着头,贺霄察觉到一些调侃的意味来,拉住人将她转过来,扬眉道:“还不是看你们自小一块长大,你都肯为她嫁到大楚来,我做相公的不得知点趣?”
沈北陌顿了片刻失笑骂他,“相你大爷。”
贺霄才不管她嘴上怎么说,又将人怼近了些,“管你承不承认,咱们是拜了天地洞了房的,礼数齐全,天塌了这相公也是我的位置。”
沈北陌受不了他这膏药似的黏糊劲,避过脸想推他,贺霄不让,就往人跟前贴着,见她似乎并不怎么抗拒,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水湾边上的苇草已经黄了,但仍有半人高,贺霄抱着她往树下靠住,一点要回去休息的意思都没有,沈北陌的视线越过他的头顶往营帐方向看了眼,被他往树干上推了些。
女将军的身手好,自己轻巧就爬上去了。
她骑在树上,便见贺霄也爬了上来,两人的个头都是不轻,也亏得这树够粗壮。
四下静谧无声,只有秋风飒爽,沈北陌吊儿郎当撑着树干,问他:“上来干什么。”
“讨点债。”贺霄的手搭上她的脖颈,拇指轻轻在喉珠上打着圈摩挲,盯着她道:“下午没亲完给打断了,补给我?”
男人笑着凑近,他的手先是搭在交错的枝叶上,待鼻息交融在一起,试探着用鼻尖碰了碰她,便开始得寸进尺仔细贴了上去。
沈北陌的后背靠着树干,秋风化掉了面前男人沉重的鼻息,不热,倒是有种刚刚好的温度,他沉醉其中缠吻着,慢慢循着本能寻找着能最佳契合的角度。
贺霄越贴越近,不想留下任何的缝隙,很快两人挂在树边的腿就抵在了一处,他仍觉不够,大着胆子抄起沈北陌的腿,往自己腰间身后放,也将自己垫在了她腿下。
沈北陌觉得有些挤得慌,稍微动了一下,贺霄自然调整着,让她在怀里找到舒适的姿势,嘴上却是一直没停下来。
这种只靠身体接触来体会她意图的感觉实在好,即便是再要被推开,今晚也值了。
沈北陌惺忪睁眼,只觉嘴唇上软绵绵的,细碎的声响钻进耳朵里,跟能蛊人似的,让她松懈,让她倦怠。
贺霄也忽地睁开些眼,这种回吻过来的力道还是她第一次给,他顿住片刻,按捺住心里疯狂泛滥的愉悦,决不让任何动静打破沈北陌这状态。
树影斑驳,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半晌后这绵长的一吻结束,沈北陌尝了两下自己嘴里的味道,有几分懵懂的意犹未尽。
贺霄抵着她的前额,这狭窄的树缝间,气氛正好之时,沈北陌靠在树干与他的胸膛之间,掌心握在了男人的后颈上。
她来回摸了几下就开始肆意妄为了,循着本能往他颈上咬了一口,咬得贺霄发出一声闷哼,这声音听起来无端让沈北陌兴奋,越发地上下其手,将衣衫扯得松垮,往里探索不一样的开关。
“赫露莎……”贺霄低哑侵略的嗓音从枝繁叶茂之间响起,他毫不掩饰自己被她点燃的反应,越是无法控制时候越要叫她的名字,刻意要将这个名字与这种时刻缠绕在一起。
武将的力量不相上下,疯狂又炙烈,夜风也无法降低二人的体温,只当是助兴,拨动叶片沙沙作响。
第二日清晨,灵珑公主晨起时候在营帐外的小山丘上看见了贺霄,那位将军英武不凡,即便只是站在那,浑身都带了一股杀伐之气。
灵珑公主也是没想到这种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会有人在外面,眼神跟男人撞了个正着,见他镇定站在树下往这边眺望着,脸皮一阵发烫,尴尬又不知所措,生怕被他知晓其实自己才是该嫁予他的那个人。
她赶紧装作没看到的样子闪躲开,心里一边想着可千万别给阿瑶惹祸,这男人千万别贪图她的美色图谋不轨,若真如此阿瑶一定会杀了他,虽然阿瑶武功高强,但他却又是个位高权重的将军,阿瑶肯定要吃亏……
灵珑公主越想越心慌,飞快地扭头关门躲进了帐子里。
她刚躲走,沈北陌便从树下走出来,懒散地伸着腰,扭动时候颈骨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你看什么呢。”沈北陌睁开半只眼看他。
贺霄琢磨着怎么才能在那公主心里强调自己正经姐夫的位置,回头神清气爽道:“没事儿,以前没见过草原上的鸟。”
“哪有鸟?”沈北陌愣了愣,奇怪看了眼周围,“这时辰鸟都还没醒吧。”
卯时刚过,勤劳的商贩们便开始收拾着出摊,来往南北的商队收满了货物,也都准备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灵珑公主一直有意躲着贺霄,连带着沈北陌也找不见她的人,直到商船快启航时候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头上还戴着半截斗笠,将脸都给遮了一大半。
沈北陌有些失笑,伸手想帮她取下来,“你干什么呢,这样看得见路吗?”
“看得见,哎呀阿瑶你别动。”灵珑公主缩在沈北陌身后,视线都不敢往贺霄的方向多看一眼,小声解释道:“码头前人太多啦,我遮一遮。”
“你昨日也没带这玩意呀。”沈北陌还是觉得奇怪,回头看了眼贺霄想看看他理不理解,男人微微耸肩并未言语。
灵珑公主就是不想让贺霄注意到自己,不想说太多话,娇憨冲她道:“哎呀别问了,就这样。”
沈北陌也就随她去了,叮嘱道:“行吧,那你走慢点,上船坐着歇会。”
码头上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沈北陌看着眼前的景象,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侧目瞧了眼身边的贺霄。
“怎么了。”男人温声问。
沈北陌没答,又再往船上瞧了眼,没忍住玩味笑起来。
贺霄越发不解,跟着一道翘起唇角,“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沈北陌道:“她挺担心被你看上的。”
“……”贺霄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觉得我费了这么大劲,到头来要是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太不值。”沈北陌揶揄道,“可能贺将军看起来虎狼之姿,小姑娘瞧着生怖也是正常。”
贺霄半个肩膀贴着她,眼皮向下睨着她道:“你没跟她说清楚咱俩的关系啊?”
除了替嫁,沈北陌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关系需要交代,“什么关系?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贺霄觉得那位灵珑公主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比如他其实早就倾心于沈北陌,比如他们两人现在的相处渐入佳境,要是说清楚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忧虑。
男人盯着她,昨天晚上还那么契合云雨,现在就成了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茫然样。
沈北陌被他盯得有些毛毛的,往自己脸上摸了下,“你看什么呢?”
“看你什么时候能开窍。”贺霄两指掐着她脸上的软肉怒其不争地说。
沈北陌猝不及防给掐得脸往后仰,威胁道:“你给我撒手,还手了啊。”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抓他耳朵,贺霄很快便松了手,沈北陌揉着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什么毛病,一天天的欠揍。”
贺霄唇角噙着笑,又再拿指背想去蹭蹭她的脸颊,理所当然被她给丢开了。
就在这时,刚上船不久的灵珑公主又再兴冲冲跑了下来,面纱吹开了都顾不上,一双眼睛里充盈着喜悦,近前后小心看了眼贺霄,这才拉着沈北陌的袖子,轻轻将她往旁边拽了拽,“来,来。”
沈北陌跟着她借了一步说话,就听见灵珑激动着小声道:“阿瑶,南邵胜了,缅贼被赶出天心湾啦!”
沈北陌眼前一亮,“你从哪听来的?”
“刚才窦大哥告诉我的,他早上去赶集时候听来的,天缅大军正在拔营撤退,消息已经都传开了,阿瑶,真的太好了!”
“哈,那宋振东竟还算有些本事。”沈北陌有些意外,但毕竟是听来的小道消息,也不敢全信,拍了拍灵珑的肩膀道:“不管是真是假,但既然这样传,总归战局走势必然是好的,等我回去看看究竟。”
灵珑公主频频点着头,喜滋滋地又跑回了船上。
贺霄的耳力好,这点距离基本能听个完全,见人走后便靠了过去。
沈北陌琢磨着,回头问他道:“你说这几成可信?”
“六七成是有的。”贺霄勾唇道,“咱们离开之前,其实大势就已是利好局面了,能拿世外坡是捷径,但即便拿不下,按着之前地布局稳扎稳打,胜利也不会来得太迟。”
沈北陌心里也定下来几分,深吸一口气道:“希望如此。”
商船走水路从珍珠滩顺流而下,经过草原最大的回回湾,不过三日功夫,便能遥遥看见南邵的天水湾,和后面层峦叠起的山脉了。
这一路上灵珑公主都沉浸在期待的忐忑中,对比起遥远的草原,天水湾外的港口显然更能被胜利的喜悦所感染,百姓们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之前的那些愁云惨淡全都一扫而空。
钟子柒看见沈北陌的时候险些喜极而泣,年轻的武将显然是个性情中人,阔别两年之久再次见到昔日跟随的上将,激动得眼眶通红。
二人相携着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叙旧,贺霄也不方便打扰,正想自己出去探探消息,便正好瞧见前头一队铁骑呼啸而过。
为首的李恪在人群中一眼看见贺霄,猛地勒马折回,激动得直接跳下马来:“二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当时李恪眼睁睁看着二人坠海却无能为力,这数十天的音信全无生死未卜,于他而言简直是备受煎熬的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