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袅衣狠狠地瞪他一眼,转看向已经弯腰拾起脚边匕首的季则尘,眼中急迫得泛红。
季则尘拾起匕首,目光平淡地看去。
别……
她用眼神乞求,眼中含着泪雾,神情全是对他的担忧。
这样的眼神他很喜欢,喜欢到他产生了迫不及待的愉悦,若是他将眼珠刺破了,她会不会更怜惜他一点?
雪昧盯着对面的青年,见他眼中迷蒙地拿起匕首对着自己,好似真的打算如他所言要剜去眼睛。
他眼中渗出期待的暗光。
然而这份期待并未持续太久,一道寒剑的光影似晃了一下唐袅衣的眼。
她转过眸,看见隔壁右侧的阁楼上隐约有人拿着弓弩,正对着下面的季则尘。
是、是陆朝央!
陆朝央察觉到唐袅衣已经看见了自己,对她缓缓勾唇,然后在她的目光下扣动重工弩。
寒意的箭朝着季则尘袭来。
几乎是一瞬间,唐袅衣像是疯了似地挣脱雪昧的桎梏,缠在脖颈上的蛇受惊地咬住她的肩膀。
就连雪昧都没有想过她会在此时忽然挣扎,一时不查竟让她挣扎出去了。
唐袅衣强忍着疼得麻痹的手臂,扑向季则尘,那支剑与两人擦肩而过。
少女柔软的身子扑在季则尘的怀中,他伸手护住了她的身子,一眼不眨地凝望她。
唐袅衣气喘吁吁坐在他的腰上,见他无事,后怕得哽咽出声了。
但现在并不适合诉情,一侧阁楼传来的箭越来越多,季则尘一把抱住她躲开。
雪昧还想要过去,但那些箭不分人,如雨倾泻下来,不得已也闪身躲去另外一边。
阁楼上的人见下面的场景,忍不住问:“主子,还要射吗?箭雨无情,恐怕连唐姑娘也会受伤。”
陆朝央搭着弓弩,扣住,慢条斯理地又搭上,仔细地对准下方。
这次对准的是唐袅衣的脸。
他看着她眷恋地抱着别人的脖颈,好似在他的身边便什么也不怕了。
甚至……最开始的那一箭对准的是季则尘,想杀的也是季则尘,但她连命都不要,只为了救季则尘。
所以,无论是前世今生,她唯一的选择只有季则尘。
可最先遇见她的,难道不是应该是他吗?
陆朝央眼神冷淡的看着下方的唐袅衣,转动方向对准,然后扣动弓弩。
既然她注定要被别人抢走,那他就先杀了她。
唐袅衣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下意识转头,恰好看见对准自己的弓弩,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抱着迅速地移开了。
季则尘的速度很快,哪怕受了伤也能躲开。
但她的手背上还是感受到了一滴,温热得灼烧肌肤的血。
她看过去,雪昧站在她刚才的位置,胸口被那支飞来的箭刺穿。
他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像是嫌恶,又像是庆幸。
唐袅衣心尖莫名颤抖,不再看他,转过头抱紧了季则尘。
此地如此大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城中守卫,很快围来了很多侍卫。
阁楼上的人早就撤走了,就连被刺穿胸口的雪昧也眨眼便不知去向了。
而季则尘早已抱住她出了一地狼藉的院子,将她放在早就备好的马车里。
她的裙上都是血,尤其是肩上,有被蛇咬过的牙印,刚开始还有知觉,到现在已经僵硬得连神经都被麻痹了。
这是她刚才挣脱桎梏时,被雪昧用来威胁她的毒蛇咬的。
青年跪坐在她的身边,身上的雪袍已经早已经被染红,修长的指尖攀开她的肩膀,看见乌黑的牙印俯下身。
他含住伤口将她肩上的毒都吸出来。
“时奴。”唐袅衣垂下眼睫,声音很闷。
毒性很强,她的下半身都没有知觉了。
季则尘放开她,温和地抬起头:“别怕,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割破手腕。
唐袅衣想阻止,但因为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似察觉到她的心疼,季则尘将手腕递至她的唇边,“喝我的血能解毒。”
唐袅衣敛下鸦色眼睫,凝视眼前被割破的手腕,再往上便是陈旧的伤疤,那是此前被人当做药人取血时留下的。
如今再看见他因自己添了一道伤,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她低头舔了一下伤口,鲜血的味道充斥舌尖,似尝到了一丝苦涩。
尝了一点,她便别过头。
季则尘将她抱在膝上,薄唇紧抿,没有说话,手却在颤抖。
她察觉他在颤抖,抬起水漉漉的眼望着他:“这样就可以了吗?”
季则尘抱紧她:“可以了。”
她垂下眸子,乖乖地躺在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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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卷起一阵寒风。
绰院中。
杏儿立在季阿厝的身边,“小姐,少师这几日都没有出澜园,唐姑娘也不知如何了,是不是……”
杀字湮灭在口中。
季阿厝抿唇对杏儿摇头,心中亦是心焦。
自从知晓唐袅衣就在澜园,被囚在大哥哥的院中,她便明暗地派出不少人进去打探。
奈何澜园几乎没有什么仆奴,她派去的人根本就打探不出来什么。
现在谁也不知道袅袅如何了。
季阿厝想前几日所见的场景,忍不住担忧被带走的唐袅衣。
她一直都知晓堂兄菩萨面冷硬心,是捂不热的,他将袅袅带走了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牵连她。
季阿厝打算将澜园的秘密公之于众,这样逼迫大哥哥不得不将人放出来。
心中虽然没有把握,不过打算试一试。
季阿厝抿唇唤杏儿,“杏儿。”
杏儿刚打算俯身,门被推开。
青年身影颀长,抱着昏睡的少女出现在门口。
季阿厝眉心一跳,倏然站起身,“大哥哥?”
青年清隽出尘的玉面看不出情绪,似蒙着一层阴郁的雾,轻缓道:“你带走她,就说是前几日因思念故乡,回去了一趟,我已经安排好人能证实她这段时日的去处。”
季阿厝展颜,以为他是要放手了,上前想要将他怀中的少女接过来,但还没有碰上便被避开了。
他抱着怀中的人不松手,脸色苍白得像是被摄魂的鬼。
季阿厝眉心轻蹙,心觉他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何处古怪,目光忍不住落在他怀中的少女身上。
而他怀里的少女睡得很沉,脸色也看着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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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袅衣睁眼看见的人,是趴在桌案上的季阿厝。
没有发现季则尘的身影,她下意识看向周围,却发现这里是她住的江曦院,是她的房间。
不是澜院让她一怔,忽然想起之前他说的话。
他没骗她,是真的没打算再将她藏着,让她回来了。
唐袅衣从记忆中回神,眨着酸胀的眼,想到放在妆匣里的香囊,撑着无力地手要下去。
察觉到她醒来的动静,季阿厝睁开眼见她想要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先躺着,别起来。”
唐袅衣没再挣扎着起身,抬眼望着她,脸色透着苍白的脆弱:“阿厝姐姐,他呢?”
季阿厝拂着她的眉眼,“他去外面寻什么人,应该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唐袅衣神色黯淡,别过眼看向窗外,干裂的唇翁合,还是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季阿厝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她脸色毫无血色,心疼地拂过她的眉眼,道:“大哥哥送你回来时,他说你同意和他成亲,有这件事吗?”
季则尘说她愿意和他成亲?
唐袅衣在脑中想了想,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说过。
季阿厝望着她问:“你是真的愿意吗?”
唐袅衣蠕动微白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隔了许久,她忽然问:“他说什么时候要与我成亲吗?”
季阿厝顿了顿,道:“大哥哥许是想越快越好。”
唐袅衣趴在枕上,脸埋进去,没有说什么话。
季阿厝想多与她讲话,但又见她眉眼疲倦,便起身离去。
屋内一瞬间就空了。
唐袅衣坐起来,手脚很虚软无力,连起身的动作都让她很费劲。
费力地坐在妆案前,翻找那只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