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则尘是内里都黑透了,却看似纯洁慈悲的莲花。
但她又无法避开他。
各地藩王与府主皆要入京,与帝王一同前去朝拜,故而汴京城中热闹不少。
而代替君王祭拜神明的祭师,皆是世家中年轻有为,备受百姓爱戴的之人,往年皆是季则尘,近来府中早早便开始准备祭祀所用的绸缎与黼袍。
明月廊周围并没多少下人。
一两个的头集聚地挨在一道小声地讲话,讲的是府中的陈年旧事。
闲来无事,唐袅衣趴在栏杆上,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听了几耳,待听见那两人讲起季则尘的身世心下微诧异。
那两人悄声道,季则尘似乎并非是大夫人生的。
季家主自大夫人仙逝后便未曾再娶,院中也没任何通房,被外人称赞是情深义重的楷模,没想到季则尘竟然不是大夫人生的。
话本中并没有写过这些,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隐藏剧情。
一瞬间她产生了好奇,正待她探起身子打算仔细听时,那两个人被路过的管事急色地拦住,此处较近澜园最是忌讳这些事。
那两人连忙噤声,一副不敢再议论的模样,匆匆离开此处。
唐袅衣趴在栏杆上百般无聊地叹息,趁取春好时,暖阳光枕舒服,她去安静的抱厦中用绢帕盖住脸午睡。
不自觉间,天渐昏暗,雾气笼罩庭院。
唐袅衣从梦中幡然惊醒,因做了恶梦,所以顺手推开临湖的窗棂透气。
晚霞早已经落的尾,远处的阁楼华灯盏盏明艳,这一觉竟是睡至了晚上。
再不回去夏笑又该是要着急了。
唐袅衣捂着还有些昏沉的头,慵懒无力地撑起身,目光不经意扫过湖面,身子登时僵住了。
水波粼粼的湖面摇曳地映着天边的圆月,从远处还没来及得清理的深藻草中,正缓缓飘来雪白的东西。
被割破的四肢,胸膛用风筝线一圈圈裹着,如同被放飞的春鸢。
唐袅衣呆滞地盯了片刻,猛然捂住险些要尖叫出口的唇,咽下惊呼,站起身往后倒退无数步。
她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情,看见死人的第一反应便是赶紧走。
唐袅衣没有丝毫犹豫,提着裙摆转身欲去寻人。
转身瞬间,鼻尖蓦然撞微硬似铁的东西,隐有淡淡的血腥传来。
唐袅衣捂着撞酸的鼻子,双眸泛泪地抬眸,抵在面前的是一柄长剑。
借着朦胧月色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身形伟岸的男人玄色黑袍融入夜色,面具遮脸,气息冷厉。
像是暗卫或者是杀手。
无论是哪一种人,都对她都不太美妙。
唐袅衣下意识往后倒退,后腰抵在栏杆上,张口欲开口。
男人似是察觉她要开口,手法极快的扣住她的肩膀,反手捂住她的唇:“别说话。”
气息极弱的沙哑嗓音,却没有杀意。
唐袅衣的腰被男人一掌搦住,不敢乱动,杏眸对他眨颤示意自己不会开口。
女子柔软的唇瓣与呼吸氤氲出的湿润,不经意地蹭过掌心,有股如被蚁虫爬过肌肤般泛痒,让他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屈离一寸。
男人垂眸掠过她,没说话,下颌却忽然抵在她的肩上,气息有些不稳:“领路,带我去没人的地方。”
一股极淡的血腥味传来,她发现他正受着伤。
既然他都受伤了,那她应该可以……
“带我去。”冰凉的剑首抵在她的腰上。
所有念头皆被打消,唐袅呜咽着猛地点头。
第7章 找到
时间仅剩不多了。
他垂下眼睑,神色冷淡,反手捏住她的后颈,淡声道:“安静些。”
唐袅衣抿住唇,面色苍白地颔首,然后在前面领路。
幸好夜色很深,她对季府的布局也十分熟悉,此人身受重伤应是有人在追,现在没有人的地方她倒是知晓有一处。
后院堆放杂物的柴房被推开,一束月色从门口洒进满地惨白。
唐袅衣走在前面将跨入门阶,身后的人忽然无力地压来,若非他及时用手挡住她的脸,此时已经磕在了地上。
男子宽大的身躯如是巍峨的山,靠得近,那股冷冽的气息直冲她的鼻翼。
还不待她伸手推人,后颈的长发忽然被拨开,冰凉的唇瓣突兀地印在后颈凸出短骨上,气息覆在肌肤上令她头皮发麻。
“你……”唐袅衣大惊,刚出口蓦然转了音调,低头哼出的软柔又难受的鼻音。
后颈被咬住了,尖锐的虎牙刺破脆弱娇嫩的皮肤,齿尖深陷鲜血淌下,又疼又痒。
他忍不住伸出舌尖,卷过那些血,喉结滚动将腥甜的血全都咽下,呼吸紊乱不稳。
男人失控地圈住她柔软的身子,近露下颌的脸深深地埋进她的颈项,冷静的眼中露出如痴如迷。
许是因为咬得过重,身下的女人声线轻柔地发出压抑的呻.吟。
“别、别咬了。”唐袅衣欲哭无泪,双眸泪雾地用手背压住唇,防止自己叫出声被人发现。
早知他是个变态,她刚才就该跳河跑的。
听见她微弱的声音,他颤了颤眼睫,理智缓缓从疯狂中恢复,但并未松唇,舌尖抵住伤口缓慢地吞下。
他垂下泛红的眼睑。
惨白的月光恰到好处能看清她。
少女微颦的眉如翠羽,肌赛白雪,乌黑的长发凌乱地覆盖在,一副隐忍得泫然欲泣。
杨妃薄春衫裹身,因适才他失控的举动而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殷红的血顺着脖颈蜿蜒滴落,如雪中一抹红。
脆弱、无助。
他移开贴住她脖颈的唇齿,松开禁锢她的腰身,压住她的身子翻躺在一旁,低声喘息。
饶是如此他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冷厉的眼眸如阴冷的蛇缠住她。
唐袅衣察觉他冷静了,捂住已经没在流血的脖颈,连滚带爬地坐起来,但手臂却被冰凉的手指扣住。
“今夜之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唐袅衣便接过话,忙声回应:“我以神佛发誓,今日之事绝不告知他人。”
反正她也不信神佛。
他捏住她皓腕的手一顿,然后缓缓闭上眼,高束衣领裹住的喉结轻缓地滚动,听不出情绪地‘嗯’了声。
手指松开那一瞬间,唐袅衣不敢多逗留,生怕他后悔了,脚步紊乱地跑出柴房。
明月高悬,清辉氤氲地洒在矮小狭窄的院子。
身着玄袍的男子屈起修长的腿坐靠在门框上,凶兽面具遮得只剩精致的下颌,惨白的唇瓣沾着未干的血,目光冷注视着唐袅衣离去的方向。
良久后。
他垂下头露出腰际狰狞的伤口,舌尖似还有那股子腥甜味,低声发出不明的嗤笑。
“原来你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
接下来只要杀了那些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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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离开多久,唐袅衣便听见明月廊那边传来尖锐的叫声,周围也都乱糟糟的。
显然是有人发现了那具尸体。
跑了几步,唐袅衣脚步骤然停下,咬着后牙裹紧衣襟遮住齿印转身。
她似是刚从江曦院那边听闻了声响,是与其他人一般过去看情况。
再次过来时明月廊已经挤满了人。
晚来一步的唐袅衣在人群中观见了夏笑。
夏笑一见她无事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姑娘。”
唐袅衣颔首,留意到沿路的人皆在悄声议论,死的那人似乎是府上的四老爷。
四老爷,季秀章,是府上唯一一位在外没有任何官职,甚至也没有从商,依着季老夫人的喜爱,一直待在府上好吃懒做之人。
季秀章寻常不是在秦楼画廊吃酒狎妓,便是去南街赌坊一掷千金。
最主要的是季秀章出奇厌恶季则尘,因为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眸,他从不避讳所有人地唤他孽障。
如今这人十分凑巧地死在了明月廊,而明月廊上游便是澜园,尸身是从上游流下的。
究竟是季则尘所为,还是刚才那个浑身皆是危险气息的男人?
夏笑靠近才见唐袅衣脸色雪白,以为是被死人吓到了,便安慰道:“姑娘勿害怕。”
唐袅衣脸色微白地摇头,并不是单单因为害怕,而是因撞见了季秀章从西河飘过来,又被玄衣男子抓走咬了一口。
那个玄衣男子看她的眼神很是古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令人心神不安。
唐袅衣目光越过人群,见死相凄惨的季秀章已经被人打捞起来,正摆放在担架上,从头至脚皆被白布覆盖得看不清。
季秀章忽然死了,季大家主自然也得到场。
年过四十五的季家主身形雄伟,眼神锐利,可见年轻时也是俊朗的世家公子。
他身后跟来的是四房夫人陈氏,与被侍女搀扶杵着拐杖,脚步蹒跚而来的季老夫人。
老夫人观见担架上的尸体,两行浑浊泪流下,捂唇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