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平拿着筷子陷入沉思。
母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终于意识到一旁还有个姜平在,邹若水和姜雪容对视一眼,邹若水给姜平夹了一块肉,笑说:“老爷,你也吃。”
姜平扯了扯嘴角。
吃过饭后,两个人又坐了会儿,时辰不早,不得不离开了。
邹若水拉着姜雪容的手依依不舍,叹气又叹气,终于还是狠狠心跟着姜平离了宫。姜雪容追出来,站在廊下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
邹若水又回头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进去,外面冷。
回去的马车上,姜平还有些恍惚。他总觉得今天的邹若水格外不同,从前邹若水都是捧着他的,今天居然好像全程没怎么注意自己。
他安慰自己,这也寻常,毕竟今天女儿病了,她做娘的,肯定更关心女儿,所以才忽视了自己。一定是这个原因,没错。
姜平把自己说服了,握住邹若水的手道:“若水,看见容儿没事,你也能安心了。”
邹若水终于记起要维持一下在姜平面前的形象,温婉地笑了笑,依偎在他怀里。
姜平看着她的笑容,那种熟悉感又回来了。看吧,就是因为她太担心容儿了,所以才和平时不同。
姜雪容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才进了寝间。银蝉扶着她坐下,她掩嘴咳嗽两句,银蝉道:“良娣不该吹风,又咳嗽了。”
姜雪容接过她倒的热茶,浅抿了一口,而后捧着杯盏暖手。方才她和邹若水说话,问起邹若水平时都怎么夸姜平,邹若水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回忆起那些话,姜雪容面露难色。
不是吧,这种话她感觉自己说不出口啊。
邹若水还说,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男人都爱听这种话的,太子殿下也不会例外。
姜雪容对此将信将疑。
她捧着杯盏,又抿了口茶水,听得通传,说是太子殿下到。
姜雪容放下杯盏,起身相迎。
“嫔妾给殿下请安。”
萧明彻扶她起来,又扶她回床边躺下,道:“你身子还没好,不必多礼。姜国公走了?”
姜雪容嗯了声:“他们走了,多谢殿下,能让嫔妾见到家人。”
萧明彻道:“你大病初愈,你父亲担心你,托人来问孤,孤想着你也思念亲人,便让他进宫来看看你。今日感觉如何?”
姜雪容答:“多谢殿下关怀,嫔妾今日好多了。”
萧明彻:“那就好,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让胡太医来瞧瞧。”
姜雪容嗯了声。
正说着话,绿蕊从外头捧着新煎的药进来,“良娣,该喝药了。”
姜雪容接过药,拿着勺子搅了搅。
萧明彻也看着她手里那碗药,两个人不知怎么,都想到了用嘴喂药这件事,皆是一怔。
姜雪容注意到萧明彻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慌忙舀了一勺药送到嘴边。没来得及吹凉,因而被药烫到,赶紧把药碗放下,扇了扇嘴唇。
萧明彻微蹙眉头:“吹凉再喝。”
姜雪容掀了掀嘴角,而后便看见萧明彻拿过药碗,舀了一勺,仔细吹凉,递到姜雪容嘴边。
姜雪容看他一眼,匆忙移开视线,赶紧把药喝了。
“多谢殿下,不过这种小事,其实让银蝉来就好了。”
萧明彻道:“孤也不是第一次给你喂药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又是一怔。
姜雪容想到银蝉说的,有些尴尬地开口:“嫔妾听银蝉说了,嫔妾昏迷不醒那两日,是殿下给嫔妾喂的药。多谢殿下。”
只是想到怎么喂的,姜雪容不自觉咬了咬唇。
萧明彻的眸光亦不禁落在她唇上。
第70章
姜雪容注意到萧明彻的视线,愈发感觉有些窘迫,忙不迭松开下唇,睫羽扇动如蝴蝶振翅。
方才殿下是在看她的嘴唇么?殿下看了吧?殿下看她的嘴唇做什么?是想到了用嘴给她喂药的事么?
姜雪容心中一阵念头翻涌,面上强装镇定,仿佛什么也没想。
萧明彻收回视线,压下自己的念头,继续给她喂药。姜雪容也没说什么,垂着眸子安静喝药。只是尴尬的沉默始终蔓延在两个人之间。
终于一碗药见了底,姜雪容感觉到一阵解脱,又向萧明彻道了声谢,而后赶紧去拿一旁碟子里备着的蜜饯。适才因为这份尴尬,她连药苦都顾不上,这会儿囫囵咬了两颗蜜饯塞在嘴里,腮帮子鼓得圆圆的,颇为可爱。
萧明彻眸光不动声色从她脸上扫过,极快地弯动唇角。
在承认了他那点心动之后,他近来越来越觉得姜雪容可爱。
蜜饯的甜慢慢盖过了药的苦味,她微微侧眸,看见萧明彻锋利的轮廓逆着光影,今天天气好,难得出了太阳,暖阳从窗纱里投进来,落在萧明彻身上,把他的脸照成金色。
姜雪容咬着蜜饯,多看了一眼,又怕被发现,匆忙移开了视线。
两个人都没说话,静静坐着。
太子殿下来看她是对她的恩宠,可坐久了,就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他们之间又没什么话说,青天白日的,也没可能做些什么,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没意思得很。她在太子殿下面前又总要收着几分性子,毕竟是仰仗他生活。
她歪头看了眼萧明彻,没看出他有要走的意思,她也不能赶他走,只好耐下性子,又坐住了。
萧明彻也觉得这么呆呆坐着,有些没意思,终于开了口,“你的咳嗽可好些了?”
姜雪容答他的话:“好些了,咳得没那么厉害了,只是有时候吹了风,还是咳嗽。”
萧明彻:“那就好,咳嗽得好好养好了,不然日后容易落下病根。”
姜雪容嗯了声。
可这话题到底没什么多聊的,又一时陷入沉默。
未几,萧明彻又道:“你……家中可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
姜雪容摇了摇头:“我姨娘只生了我一个。”
萧明彻噢了声:“母后也只生了孤一个。”
姜雪容觉得他这话问得就有些莫名其妙,眨了眨眼道:“那……还挺巧的。”
萧明彻抿唇,意识到他们的对话存在一些问题。
他们俩之间,好像还真没什么好聊的。
或许应当从她感兴趣的东西说起,她感兴趣的东西……吃么?
萧明彻道:“今日午膳吃了什么?”
姜雪容啊了声,萧明彻问的这问题就更让她意外了,虽然不知道殿下问这做什么,但姜雪容还是诚实回答,将每道菜都说了一遍。
萧明彻听完,又问:“好吃吗?”
姜雪容答:“挺好吃的。”
萧明彻又嗯了声,有些不解,怎么感觉聊她感兴趣的吃的也聊不下去?
这么尴尬地聊天,倒不如不说话。
萧明彻道:“你要不要休息会儿?孤在这儿陪着你。”
姜雪容微微睁大眼睛,正好也觉得有点无聊,既然殿下这么说了,她就顺着萧明彻的话点头:“是有些困了,那我躺一会儿吧。”
她说着,往下躺下去,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背对着萧明彻。
“睡吧。”姜雪容听见萧明彻的声音,他的影子映在墙上。
她闭上眼睛,原本没怎么觉得困倦,但慢慢也睡了过去。
萧明彻坐在绣床边,听着姜雪容均匀沉稳的呼吸声,转过视线。他在这干坐着也不好,想找点什么事做,最好是不会打扰到她。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在她宫里悠悠踱步。她宫里看不见什么书,笔墨纸砚虽也备着,但看那落灰的架势,便知道她不经常用。
至于别的,倒也没什么可看的。她没添什么华贵的东西,陈设一应还是从前宫里的那些。
萧明彻视线转到她的雕花黄花梨梳妆台上,她的妆奁里倒是有些华贵的东西,也是他或者母后赏赐的,她似乎也不经常戴。
当然,她不需要那些华贵的首饰装饰,也美得毫不费力。
萧明彻伸手拨弄了几下她的首饰,随后移开视线,还是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事打发时间。
他看来看去,还是看回了笔墨纸砚上。
萧明彻小心翼翼取下那些东西,用帕子擦了擦笔筒上的灰尘,而后打开砚台,自己研墨。
将宣纸铺开,笔尖沾了一些墨汁,落在纸上,龙飞凤舞几下后,落下三个字,是她的名字,姜雪容。
萧明彻的字师从大家,遒劲有力,潇洒飘逸,甚是好看。他对自己的字也颇为满意,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在姜雪容下面写上他自己的名字,萧明彻。
他原是在打发时间,没料想银蝉进来,见他在写字,愣了愣。
“殿下……”银蝉开口。
萧明彻手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姜雪容在睡觉。
银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放低了声音道:“殿下怎么不唤奴婢们进来伺候?”
她想着答案是因为她们良娣睡着了,殿下怕吵到她,还是要多嘴问一句。
萧明彻道:“她睡了,孤不想吵到她。”
银蝉听到自己心里的答案,不禁面露喜色,又有些埋怨姜雪容,她也真是的,竟然把殿下一个人晾在这儿,自己睡觉?
银蝉殷勤地要上前来帮萧明彻研墨,视线一转,看见纸上的两行大字,惊喜不已。她夸到:“殿下的字真是好看极了,奴婢这就拿去挂起来。”
太子殿下把自己的名字和自家良娣的名字写在一起,这还不是爱?
萧明彻正要开口,却见银蝉已经把那幅字拿了起来,他又把话咽了下去,任由银蝉当真把那幅字挂在了明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