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咽下嘴里的粥,笑着说:“那不行,缝起来还怎么亲你?”
闻姝:“……”
有时候真想打人。
“对了,魏鹏程之事有你的手笔吗?”闻姝不想听他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便提起了别的。
“魏鹏程被玄熊拖去,皇上派禁卫前去营救,听月露说禁卫只在山洞里搜到他带血的衣裳和残肢,人已经被玄熊吃了。”
魏鹏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平日里仗着魏家的护卫恃强凌弱,在玄熊手中,哪里讨得着什么好。
这下倒是死的比魏宗还要惨。
“不是我,”沈翊咽下粥,有些疑惑,“这么多人,怎么单拖走了他?”
闻姝用帕子擦了下他的嘴角,“我也觉着奇怪,那么多护卫都不吃,独独拖走了被护卫重重护着的魏鹏程,听说玄熊就是冲着魏鹏程去的。”
可猛兽又没有意识,本不该被人所操控才是。
“问题还是出在魏鹏程身上,或许他身上有什么吸引玄熊的东西。”沈翊猜测着,“这事八成是魏鹏锦做的。”
闻姝想起了之前在承恩公府见到的被慧祥县主打的犹如死狗一般的魏鹏锦,“除了魏鹏程,魏家也还有几个庶子,出身都比他好,魏鹏程死了,他恐怕也很难出头。”
但能有这番心智,也是个人物。
今日这么乱,谁能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庶子呢?
“不,他不是为了出头,他的目的是杀光所有魏家人。”沈翊语气顿了顿,点评道:“魏鹏锦是个极其危险的人,像善于伪装的毒蛇。”
沈翊接触过他几次,只觉得幸好是敌人的敌人,要是魏家肯重用魏鹏锦,来日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沈翊:“要是他和魏鹏程的出身调换一下,得承恩公青眼,说不定瑞王已经成为储君了。”
“你对他的评价这样高?”闻姝少见沈翊夸奖一个人,“可惜身为庶出的他,在魏家不得重视。”
“以门第出身论长短,魏家的下场亦是活该。”要不是魏家不重视魏鹏锦,还轮不到他来捡这个便宜。
闻姝喂完了一碗粥,沈翊吃不下了,摇了摇头,闻姝就让人撤了下去。
“算了,一团乱麻,你别想了,睡会吧。”魏家人的死活,闻姝没多大兴趣,不过这下魏鹏程死了,闻妍不能生育之事这辈子也无人知晓,不知她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你上来陪我睡。”沈翊看她眼底也泛着乌青,夜深了,四野一片寂静,她早该睡了。
闻姝没拒绝,脱了鞋袜上了床榻,但和沈翊隔着一段距离,“你快睡,明日皇上百官回京,咱们还得待几日。”
太医说了,起码得过五六天才能挪动沈翊。
沈翊伤得这样重,失血过多,醒来又说了这么多话,也没多少精神,没一会就睡着了。
闻姝这一晚却没睡好,总惦记着他,半梦半醒,时不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怕他会发热,就这么熬到了天明时分,撑不住了,才睡了一会。
月露一早把煎好的汤药端进来时,闻姝还睡着,沈翊让她动静轻点,偏头一口气把药给喝了,要是闻姝醒着,八成又要喂,闻姝睡着,没处撒娇,便是一口闷。
“晚点再用早膳,让王妃多睡会。”沈翊吩咐月露先下去。
但闻姝也没睡多久,他喝完药没一会,闻姝就被噩梦惊醒了,额头还冒着冷汗,第一时间去探沈翊的鼻息。
“还活着,”沈翊握住她的手,“没睡好?手都是凉的。”
闻姝松了口气,有些在梦里没回过神来,“梦到你浑身是血。”
梦里的沈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鲜血染红了衣裳,像是从血海里捞起来的,怎么喊都没反应,可把闻姝吓得够呛。
“梦都是反的,不怕。”沈翊伸手顺了顺她的胸口,心跳声格外剧烈,便知道她是真被吓着了。
闻姝一大早做了这样的噩梦,精神不济,用完早膳也没好点。
沈翊早饭还是用的粥,太医来给他换药,沈翊让闻姝背过身去,“伤口有什么好瞧的。”
闻姝是不忍心瞧,可又想看,沈翊现在伤着,说话都中气不足,自然也管不住闻姝。
太医解开染血的纱布,那血淋淋的伤就出现在闻姝的眼前,像是一个红色的血洞,不忍直视,换药时,沈翊虽没出声,可眉头紧蹙,额间的青筋微微跳动,可见有多疼,闻姝亦咬紧了唇。
太医换了干净的纱布缠了回去,“伤口的血已止住,王爷这几日要小心挪动,免得伤口崩裂,微臣在营帐里等候,王爷随时可派人来寻微臣。”
“有劳太医了。”沈翊点了点头,让人送太医出去。
闻姝红着眼眶走过来扶他,“躺下吧。”
沈翊伤的位置巧妙,要换药,干脆就没穿上衣,胸膛光裸着,闻姝却没半点旖旎的想法,“这么重的伤,往后要留疤了。”
闻姝手背上的擦伤都留下了一些白色的印子,更别提沈翊的伤势这样重。
“大丈夫身上有几个疤算什么,反正姝儿也不会嫌弃我。”沈翊倒是乐观的很,他身上的疤痕也不少,伤得最重的几道,是当初灭门被追杀。
“谁说我不嫌弃,”闻姝撇了撇嘴,“我可嫌弃了,这么大的疤,丑死了。”
往后每次看见这个疤痕,都会想到他伤得这样重,心口都会泛疼。
沈翊哭笑不得,“那怎么办?姝儿忍忍,别嫌我。”
两人正闹着,外边响起吵嚷声,闻姝掀开帐篷的窗户一角,“在收帐篷,他们准备回京了。”
“挺好,就咱俩,在这多待些时日也不错。”沈翊一点都不急,虽然中间稍稍出了点岔子,但后续他已安排妥当,他无需回京,自有人处理后面的事。
“真是浪费人力物力,怪不得国库亏空。”一场冬狩筹备这么久,结果就待了两天,这期间的银子流水一般花了出去,要不然怎么人人都想当皇帝,这般享受,可不就要抢破头。
“皇上也没来看过你。”闻姝放下帘子,语气里是难掩地不满,好歹是亲儿子,顺安帝看起来一点也不关心。
沈翊嗤笑道:“我又没死。”
没死就足够了,对顺安帝来说。
顺安帝倒是还记得有这么个儿子,派了康德成来探望沈翊,奈何沈翊并不想和他虚与委蛇,没说几句就说想歇着,叫人送客。
亲儿子受了重伤,就这么几步路都不肯走,派个老太监来探望,像个什么话。
好在沈翊从始至终就没有期待过顺安帝这个父亲,棋子与执棋人本不该有更多的感情牵绊。
半下午,除了燕王府众人和一位太医还留在隆山猎场,其余人都离去,倒是有几位官员想来探望,但沈翊伤势过重,精神不佳,都没见,等回定都再说吧。
别看沈翊和闻姝逗起趣来很轻松的样子,实则大半日他都睡着,闻姝守在窗前,望着他的睡颜心里头泛着苦。
但好在这次沈翊受了这样重的伤,瑞王和魏家也都不好过。
魏鹏程被玄熊拖走吃了个干净,魏家一回到定都,因为魏宗才拆卸下不久的丧仪又通通从库里拿出来摆上,承恩公及其夫人,还有魏鹏程的母亲承恩公世子夫人,通通病得起不来身,只剩下承恩公世子勉强支撑,操办着亲儿子的丧仪。
短短半年间,魏家就发了两出丧,还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死的全是魏家嫡系,整个魏家笼罩在巨大的悲哀中,人心惶惶。
定都百姓听闻魏鹏程死得离奇,没几个人觉得惋惜,倒是不少人欣喜得放起了爆竹庆贺,一时之间,定都城里的爆竹都卖空了。
可别说什么死者为大,死在魏鹏程手里的人命还少吗?
虽然前段时间有澜悦郡主出手整治魏鹏程,让备受魏鹏程欺压的百姓得以喘息,可谁知道魏鹏程伤好了会不会死灰复燃,当初出手打了魏鹏程的百姓都还提着心,怕来日被报复。
这下好了,魏鹏程死了,压在他们头顶的乌云悄然散开,这怎么能不算喜事呢?
往后定都的姑娘家再也不必怕那恶贼了!
人人都说魏鹏程死在玄熊嘴中是活该,是他的报应,魏家一个两个都死无全尸,何尝不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说到魏家,就不免提到瑞王,“不知你们听说没,燕王殿下被瑞王一箭射中心口,差点死了呢!”
“什么?那燕王妃不得担心坏了?”因着善兰堂办得风生水起,百姓对燕王不怎么了解,可对燕王妃却是熟悉的。
“可不是,听说燕王妃几乎把眼睛哭瞎,这样心善的一个菩萨娘娘,我听着都心疼,那瑞王真是下得了狠手,连自个弟弟都敢杀害。”
“不是说是意外吗?瑞王是一时看岔,将燕王当成猎物了。”出来买菜的妇人聚在一块小声议论。
一个年长些的妇人摇头,“你懂什么,瑞王就是嫉妒燕王,你们想想,燕王燕王妃做了多少好事,那是实打实为咱们平头百姓着想,瑞王可是魏家的人,心都是黑的,定是故意想害了燕王。”
“哎,我也听说了,瑞王想做储君,可燕王仁爱百姓,才该做储君,定是燕王做的好事太多,被瑞王记恨了。”
“呸,魏家的人个个如豺狼虎豹,瑞王要是做了储君,往后咱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对啊,要是燕王死了,那善兰堂不就办不成,那我家丫头就不能念书了?”
“瑞王哪里比得上燕王,残害手足,不配为储君!”
“对,咱们要支持燕王!”
虽说皇家之事,寻常百姓不便议论,可总不能将人的嘴堵了,闲话家常的,难免会说到,尤其是定都的百姓,多多少少也晓得一些局势,说起来还头头是道,将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到半日,这些话就在私底下传开了,瑞王的名声一落千丈,几乎到了人人唾弃的地步。
“放肆!”瑞王抬手把书案上摆着的碧玉镇纸扔了回去,砸在了双面绣的屏风上,划了好大一道口子,将那面精致的屏风也毁了。
前来回禀的王管家吓得瑟瑟发抖,当即跪了下来,“王爷息怒,都是些刁民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他本不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告诉瑞王,可瑞王非要听,他一面说一面胆战心惊,这些话谁听了不恼呢?
“分明是燕王与周羡青一同陷害本王,那群刁民却颠倒黑白,去告诉京兆尹府,把他们通通抓起来投入大牢!”瑞王气得嘴唇发青,他在隆山猎场时就因为气急攻心,吐了口血,现在身体还没好全,生起气来眼前发黑,身子摇摇欲坠。
“王爷小心,”管家连忙起身去扶瑞王,将他扶在椅子上坐着,“您何必和这些刁民置气,过段日子他们就忘了。”
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给他们都抓了,瑞王要是真敢这么干,岂不是坐实了罪名,更叫人非议。
“本王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如何能不气!”瑞王真是满腹委屈无处说,这次真是被狠狠算计了一把。
“王爷,王妃娘娘求见。”小厮进来回禀。
“不见,让她回屋待着。”瑞王知道瑞王妃是来做什么的,无非就是说魏鹏程的事,瑞王现在被皇上罚了禁足,半年不能上朝,哪还管得了魏鹏程。
小厮为难地看了看管家,管家训道:“就说王爷身体不适睡下了。”
“是。”小厮退了下去回话。
“王爷也别迁怒王妃,魏五公子这事也玄乎,魏家定不会怪到王爷头上。”管家知道瑞王最大的倚靠是魏家,要是得罪了魏家,瑞王才是真的毫无胜算了。
瑞王咬了咬牙,“晚点我去陪王妃用晚膳。”
他有再多不满,理智却还在,他禁足半年,这半年里,唯有魏家能帮他笼络住朝臣,否则半年后,朝堂就是燕王的天下了。
瑞王越想越气,一掌拍在书案上,笔筒都因震颤倒了下来,“好一个周羡青,害本王至此,派人去把陶绮云绑回来,本王动不了周羡青,还动不了区区一个妇人吗?”
第059章 凤钗
前两日沈翊大半时辰都睡着, 一碗一碗的苦药灌下去,第三日才叫他的精神稍稍好一些,能扶着起来坐一会, 但还是得小心翼翼的, 要不然伤口很容易崩裂。
隆山猎场虽然条件不如定都,但就只有他们两个主子在, 管事的也是尽力安排,闻姝倒没觉得有哪里不便, 况且地方大,人却少,在外边吹吹风,看看景, 还觉得惬意,如果沈翊胸口没伤就更好了。
总是盯着沈翊,她心情也忍不住沉重, 因而有时沈翊睡着, 她也出去走走, 出了玄熊一事, 猎场的守卫严密了许多, 只在山脚下待着,闻姝没什么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