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在四哥的温柔之下,是她注定的命运。
“四哥,你答应过我的,要永远陪着我。”闻姝握住沈翊搭在床沿的手,呜咽着:“你不能反悔。”
闻姝哭得这样难过,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沈翊却无法回应。
“骗子。”闻姝扁着嘴,明眸水光熠熠。
他总说舍不得闻姝落泪,可闻姝哭得最痛彻心扉的一次却是因为他。
“王妃,喝口茶吧,王爷的汤药一会就好了。”月露捧着茶盏上来,见闻姝一个劲地哭,也是不忍心,这次冬狩兰嬷嬷没有跟来,只能她们几个多劝着。
闻姝的帕子被泪水打湿,竹秋连忙给她换了一条干净的帕子,闻姝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接过茶盏喝了几口,哭得嗓子都发干。
“外边如何了?”闻姝把茶盏递回月露。
月露说:“外边散了,皇上皇后百官都已各自回了营帐,皇上派了禁卫去营救魏五公子,暂未有消息传回,皇上说明日拔营回京。”
“可王爷还没醒,他的伤哪能受得住奔波。”闻姝转头看着沈翊,因为失血,唇色发白。
“兴许要留王爷在这住几日,只是那玄熊……”月露欲言又止,平日连听都甚少听过的东西,如今魏鹏程被玄熊拖走,整个猎场人心惶惶,禁卫看守得更为森严。
“不碍事,玄熊亦怕人,这里远离密林,不会来的。”闻姝倒不惧玄熊,魏鹏程的死,怕是也有蹊跷,要不然这么多人,怎么独独拖走了魏鹏程。
竹夏掀帘进来,“王妃,王爷的汤药煎好了,只是还有些烫。”
“放下吧,你们先出去,别搅了王爷歇息。”闻姝心里头难受,她们待在这,连哭也不好意思。
“是,奴婢们告退。”月露等人退出帐篷,面色凝重地守在帐外,在心里头暗暗祈求神佛,让王爷早些醒来。
帐篷内只剩下两人,闻姝的眼泪又忍不住盈满了眼眶,她眨了眨眼,端起汤药吹凉,一滴眼泪从眼睫滑落,坠入了苦药中,闻姝不得不放下药碗,先将眼泪擦干。
药晾得差不多了,闻姝自己抿了一口,弯腰俯身,樱唇覆在微凉的薄唇上,将药汁渡进他的口中。
要是原先,闻姝必要羞臊,可此时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涩,只余下无尽的哀伤,四哥先前给她喂药时,也是这样的吗?
事后却还说的那样轻松,故意逗她玩笑。
一口又一口,一碗汤药被闻姝用嘴悉数渡给了昏迷着的沈翊。
闻姝扁着嘴角小声说,“四哥,药好苦啊。”
她的嘴巴都苦得发麻了。
眼泪忽然砸在了沈翊的面颊上,她连忙用帕子擦去,“我怎么这么爱哭,都怪你,把我纵得娇气了。”
闻姝将被子扯上来一点,却不敢压着沈翊的伤处,幸好帐篷里燃着炭火,也不冷。
箭矢射中的地方还有血渗出来,一小圈洁白的纱布泛着艳红,落在闻姝眼中格外刺目,她的眼睛也哭得布满血丝。
闻姝挪了张圆凳放在榻边,坐在圆凳上守着他,沈翊安静地躺着,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闻姝时不时伸手去探一下沈翊的鼻息,好在沈翊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更像是睡着了。
太医说傍晚能醒来,可直到闻姝喂完第二遍药,沈翊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闻姝心急如焚,让人去请了太医来。
太医仔细检查了一番,回道:“燕王脉象平稳,伤口已止血,王妃勿急,晚些便能醒来。”
闻姝怎能不急,可急也无用,只能静静地守着,直到深夜,沈翊才悠悠醒转,睁开了眼。
“四哥。”闻姝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泪,一对上沈翊的眼眸,像开闸的洪水倾泄而出,忍也忍不住。
“不哭。”沈翊张了张唇,声音沙哑微弱。
闻姝抹了把眼泪,吩咐月露去请太医,她端过一旁的温水,用瓷匙小口小口的喂给沈翊,“喝点水润润嗓子。”
沈翊咽下几口水,抬了下手,“好了。”
闻姝放下杯盏,握住他的手,“你睡了好久。”
沈翊偏头,看着她盛满了泪水的眼眶,连鼻尖都哭红了,用指腹蹭了蹭她的手背,“吓着你了。”
太医赶来,为沈翊查看一番,也是松了口气,“王爷能醒来便是无碍了,接下来只需好生养着。”
燕王若是出事,他们这些太医也得被皇上迁怒,幸好是救回来了。
“多谢太医,月露,着人送太医回去。”闻姝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被刀绞得七零八碎的心也一点点缝合起来。
所有人都出去了,闻姝含着泪,抿着唇角看他,忍不住埋怨:“四哥,你是不是骗我?说好不会出事的。”
“这回真没骗你,”沈翊胸前闷疼,说话不能用力,只能慢吞吞地解释:“此事非我计划之内,有人想要杀我。”
第058章 名声
原本沈翊是要借周羡青的手, 从中利用瑞王受个小伤,伤在胳膊腿上都行,但绝不是伤在胸口这般严重的地方。
“我若没了, 你怎么办, ”沈翊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可舍不得你做寡妇。”
闻姝面白如雪, 嗔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 还说这样的话,我才不会做寡妇,你若出事,我转头就改嫁了去。”
原本以为是沈翊的安排, 觉得他胸有成竹,闻姝还算稳得住,这下得知并非沈翊的安排, 闻姝心下“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是在后怕, 心有余悸。
太医说, 要是那箭矢再偏半寸, 沈翊便救不回来。
差一点点,闻姝就彻底失去他了。
闻姝泪珠又往下掉, 她撇开脑袋,捏着帕子拭泪。
“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嘛。”沈翊不便动弹, 只能用手去牵她的衣角, “放心,你绝𝔀.𝓵没有改嫁的机会。”
“你哪里没事了?失血过多, 你知道你的脸多白吗?”闻姝眼眶包满了眼泪,眼睫被打湿了,瞧着好不可怜。
“你明明说过不会出事的,伤在胳膊腿上就不是大事了吗?”闻姝扁着嘴角,小声质问,“你是人,不是木头,你会疼……”
“我也会疼。”闻姝低声啜泣着。
那是锋利的箭矢啊,伤在哪里都会流血,她都会心疼的。
“你从前总让我保护好自己,可你呢?”闻姝越想越气,扭过身去背对着他,“你自个都起不到带头的作用,往后你也别管我。”
苦肉计当真好用,可是也当真疼啊。
沈翊舍不得闻姝疼,闻姝亦舍不得沈翊疼。
无论谁疼,伤的总是另一方的心。
“我错了,我当真错了……”沈翊慌了,看她的泪像雨水一般落下,想起身哄她,奈何牵动了伤口,倒吸了口凉气,“嘶……”
“你别动!”闻姝吓着了,连忙把他摁回了床榻,这下是一面掉眼泪一面气了,“你真要我做寡妇是不是?”
“不敢不敢,”沈翊握住的手,苍白的薄唇弯了弯,“别哭了,哭的我心疼。”
“你还知道心疼,你当我知道你受伤时疼不疼?”闻姝气他,却又舍不得甩开他的手,还能看见他这般逗她,哄她,闻姝仿若劫后余生。
“我的错,待我好了,给王妃娘娘跪搓衣板好不好?”沈翊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牵在唇角亲了亲,这世间,也唯有闻姝会为他这般难过了。
受伤时有人担忧,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谁知道要养多久,你还是睡书房去吧,眼不见为净。”闻姝噘着小嘴,眉头蹙成了“川”字。
“别呀,我受伤了,需要娘子照拂,求娘子怜惜。”沈翊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连亲了闻姝的手好几下,他现在行动不便,只能做这些了。
闻姝瞧着他轻叹了口气,抹了眼泪,抽回手,“好了,别乱动,仔细伤口崩裂。”
“不生气了吧?”沈翊视线紧紧地跟随着闻姝。
“等你好了再和你算账。”他伤着,闻姝也舍不得气他。
沈翊笑:“好,等我好了任由王妃娘娘责罚。”
闻姝又喂了两口水给他,“你说是谁想害你?这事看着也不像是瑞王干的。”
沈翊喉结微动,咽下水润了润喉,“瑞王是真想要我的命,不过不是亲自动手,他让周羡青探听我的位置,安排人手除了我,再栽到楚国细作身上。”
“我本想将计就计,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只黄雀,我暂时也不知是谁。”沈翊中箭昏迷前就猜测出了岔子,但仍旧没想明白出在了哪一步。
“周大人应当不会背叛你吧?”朝中局势复杂,看来还不止沈翊和瑞王这两股浑水。
沈翊斩钉截铁:“不会,我与周羡青是自小的情谊。”
“啧,这一局当真狠,若是瑞王亲手杀了你,瑞王八成也没了成为储君的可能,一石二鸟,但皇上就三个皇子,”闻姝欲言又止,“难道是荣郡王?”
不怪闻姝不敢确定,实在是荣郡王这人接触过几次,看起来是个毫无棱角之人,存在感微弱,每回见到他们都恭敬地行礼,性子看起来也有些畏缩怯懦,身为皇子,可看着比陶绮云还要弱势一些,所以朝上百官大多在意燕王瑞王,根本没将荣郡王放在眼中。
荣郡王性子如此,又不得皇上宠爱,就这么几个皇子,全封了亲王也没什么,可皇上偏偏只给了他郡王的爵位,众人都猜测皇上不太喜欢他。
怎么看,荣郡王都不像是能做出如此缜密行动之人。
可偏偏,这一石二鸟之计算下来,他是最大的获利者。
燕王一死,瑞王害死亲兄弟,即便有魏家相助,也很难通过正当的手段荣登大宝,除非逼宫,这倒不必介意什么残害手足。
但逼宫谋反这件事是要诛九族的,一旦没有成功,就是血流三天不止,哪有这样简单,要不然魏家也不会不断的扶持傀儡皇帝,早将大周改姓魏了。
“看起来他嫌疑最大,”沈翊眸色暗了些,“若真是他,那我当真是小瞧了他。”
别说闻姝,就是沈翊,先前也没把荣郡王算在内。
“往后还是要小心些,他虽然不如瑞王出风头,但也是皇子,有承继大统的可能。”身为皇子,哪有不想当皇帝的野心呢?只是从前他们都忽略了他。
“嗯,我让人去查查看。”沈翊剑眉蹙起,这次算他命大,朝中局势汹涌,迷雾重重,怕是不止一个瑞王。
“王妃,奴婢端了点吃食来,”月露进了帐篷,“煮的粥,王爷吃些吧。”
“是该吃点东西,”闻姝看着他的伤口,有些棘手,“能起来吗?”
沈翊还真饿了,“能,让凌盛进来扶我一把。”
闻姝没有凌盛的力气大,便没有强行去扶他,让凌盛进来扶起沈翊,在他身后放了靠垫,闻姝端着米粥用瓷匙喂他,“不烫吧?”
“正好。”沈翊咀嚼着粥,忽然想到个事,“你喂我喝的药吗?”
闻姝搅着粥的手指微顿,矢口否认,“不是我,是凌盛。”
沈翊睨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撒谎,“轻薄了我还不好意思承认?”
“谁轻薄你啊?”闻姝鼓了鼓雪腮,喂了一口粥到他唇瓣,“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嗯,吃饭堵不住,姝儿的嘴可以堵住。”沈翊低声揶揄着。
得到闻姝白眼一个,“闭嘴,吃饭!”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闻姝嘀咕着:“我看你是伤得还不够重,应该把你这张嘴缝起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