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江夫人被打成猪头一样的脑袋,闻婉别提多痛快了。
闻婉瞥见燕王温柔地给闻姝擦手,脸上的笑容顿时又转为阴翳,“凭什么她命这么好!”
原本比她还卑贱的庶女,现在却是高高在上的燕王妃,天天羞辱她的江夫人都能轻易责罚,掌握着别人的生死,还能得燕王这般厚爱,连长公主都喜欢她。
所有人都喜欢闻姝,闻婉坐在那,犹如众星捧月,闻婉心里嫉妒的要疯了!
闻婉手上撕扯着帕子,怨恨地说:“要不是她,我也不会白白挨了一巴掌。”
江夫人被打她乐见其成,可也是因为闻姝,她才挨了打,闻婉又在心里狠狠地记上了闻姝一笔。
“我们走。”闻婉扭头离开,不想再看着闻姝得势,她怕自己忍不住上去撕烂闻姝的脸。
别苑到处都是人,闻婉离开了别苑,走僻静的小道,想去寒山寺拜拜佛。
路上没遇到贵妇贵女,倒是遇着一个小和尚,手上端着粉末状的东西往草丛里洒,瞧见闻婉上来,抬手行了个礼,“阿弥陀佛,施主安好。”
闻婉在江家待得人不人鬼不鬼,太久没有人对她行礼了,顿时对这个小和尚有了好感,便多问了句,“小师父这是在做什么?”
小和尚说:“这是蛇床草,会吸引毒蛇,贫僧正在洒驱蛇粉,免得蛇虫惊扰了贵客,施主也请小心,贫僧还要去别的地方洒驱蛇粉,告辞。”
小和尚鞠了一躬,端着钵碗走了。
香果一听这草会吸引毒蛇,手上便起了鸡皮疙瘩,“姑娘,咱们快走吧,别碰见了蛇。”
闻婉却恍若未闻,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丛蛇床草。
*
“四哥,我回厢房更衣,一会再来。”闻姝靠近沈翊,和他耳语。
沈翊低头,闻姝刚才剥葡萄时不小心弄了点汁水在裙摆上,有些显眼,“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一会就回。”闻姝看一旁还有好几位大人想和沈翊交谈,不想耽误他处理正事。
不等沈翊再说什么,她屈膝对沈翊行了一礼,扶着竹夏的手走开了,沈翊不爱她行礼,但在外边还是得做做样子。
沈翊看闻姝身边跟着好几个丫鬟,倒也没坚持,正好大理寺的官员想和他谈谈近来定都发生的案子,他便收回了望着闻姝的目光,与官员交谈起来。
因着燕王的身份,燕王府分到了三间休息的厢房,一间略宽敞,其余两间小些,离花园庭院还近,没走一会就到了。
她先进了兰嬷嬷所在厢房,“嬷嬷饿了没?我让人传午膳。”
“你怎么回来了?月露已经带人去提午膳了,你不必顾虑我。”兰嬷嬷还当闻姝是特意为她回来的,今日这样的场合,闻姝的事也多,不想她浪费时间。
闻姝弯了弯唇,“我回来更衣,就是顺道来看嬷嬷。”
“衣裳弄脏了?”兰嬷嬷走近几步,“月露不在,走,我同你去换衣裳,也快开宴了吧?”
“好,”闻姝和兰嬷嬷往外走,“今日宴席不算正式,我吃点心都吃饱了,一会也是各自应酬,皇上已经在别苑歇息了。”
这么多官员及亲眷,顺安帝哪有心思一一应酬,说是来皇家别苑办赏菊宴,也不过是让百官领受皇家天恩,让官员们知道皇上惦记他们,好更用心当差。
竹夏推开厢房的门,闻姝一进去就有一阵穿堂风吹来,格外凉爽,抬眼才瞧见屏风后的窗户半开。
“咦?奴婢记得走前关了窗呀。”竹夏觉得奇怪,闻姝要更衣,自然要关窗,便想去把窗户合上。
兰嬷嬷却忽然拽了竹夏一把,“慢着。”
“嬷嬷怎么了?”闻姝狐疑地看着变了脸色的兰嬷嬷。
兰嬷嬷没解释,却说:“竹夏,你先出去,关上门。”
“是,奴婢候在外边。”竹夏知道兰嬷嬷在王妃心中的重要性,顺从地退了出去,带上门,守在门口。
“嬷嬷?”闻姝不知发生了什么。
“姑娘拿出玉竹哨,屋内有蛇床草的气味。”兰嬷嬷面容严肃,率先从荷包中取出竹哨,缓缓靠近屏风,对于从小和蛇床草打交道的兰嬷嬷来说,这种味道太过熟悉了。
闻姝从随身带着的香囊中拿出玉竹哨,若是穿的衣裳不能遮住脖颈,闻姝就把玉竹哨放进香囊,总之不会离身。
她手中攥着玉竹哨,跟着兰嬷嬷走过去,才越过屏风,闻姝又拉着兰嬷嬷后退一步,“嬷嬷有蛇!”
窗边摆着的六足高盆架下,一只通身漆黑的蛇,蜷缩在一团不知从哪出现的草上,听见动静,那蛇抬起头,“嘶嘶”吐着蛇信子,眼睛小却亮,对侵犯它领地的两人表示不满。
闻姝吓得咽了咽口水,唇色都白了,她不招蚊虫,又没离开过定都,这是第一次看见蛇,这么近,这么鲜活的一条蛇,看着都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是雄虺( huǐ),有剧毒,在南疆常见,不曾想定都竟也有,”兰嬷嬷一脸肃色,“它团着的草叫蛇床草,一种专门吸引毒蛇的草药,亦作药用。”
“方才并没有这草,是谁弄的?”闻姝立马反应过来,这里是皇家别苑,按理来说顺安帝在此,蛇虫毒蚁早就被清理过,除非有人故意将蛇引来。
“用我教你的调子,驱赶它。”兰嬷嬷回头看向闻姝。
闻姝拿起玉竹哨,心跳得特别快,兰嬷嬷教了她驱赶蛇类的曲调,她也是第一次实践,怕出意外。
“姑娘不必怕,我在这里,这种蛇虽有剧毒,可我八岁随着阿娘进山时就见过了。”兰嬷嬷正愁没蛇让闻姝试试,还想着要不要去集市买几条蛇,这下不就正好有了机会。
“好,我试试。”闻姝将玉竹哨放在唇间,回忆着兰嬷嬷教给她的调子。
这种调子神秘悠扬,听着就有种古老的气息,那毒蛇起初并没有反应,闻姝还当是自己没学成,可很快,那蛇急躁起来,身子盘了几盘,蛇头伸得更高,不停地发出“嘶嘶”声。
它像是舍不得这株蛇床草,可又被闻姝的曲调吓得惊慌失措,挣扎了一会后,蛇身攀着高盆架的架子腿蜿蜒而上,从窗户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两人眼前。
闻姝长舒了口气,“嬷嬷,居然真的可以,太神奇了!”
兰嬷嬷过去把窗合上,捡起地上的蛇床草,“很新鲜,才放进来不久,这蛇会攻击人,若是不小心被这蛇咬上一口,寻常大夫还救不了。”
“是谁这么想置我于死地?”闻姝皱着眉头细想,“难道是闻妍?还是方才被我罚了的江夫人,江夫人看着不像有这个胆子,闻妍的可能性更大。”
闻姝后知后觉,“不对,这是我和四哥共同的厢房,难道是有人想害四哥?”
闻姝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竹夏,你去喊王爷过来,竹秋,你去问问附近的禁卫,一个时辰内,有谁往这边来过,一一问清楚。”
为了护卫顺安帝,处处都是禁卫,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竹夏竹秋领命去了,闻姝心有余悸,喝了盏热茶,才稍微压下一些后怕,幸好是和兰嬷嬷一块进来的,要是方才是竹夏过去,怕是凶多吉少。
“姑娘先更衣吧,一会还有的忙。”兰嬷嬷从箱笼里取出干净衣裳。
闻姝原本就裙摆脏了些,现下后背出了冷汗,还真要更衣了,进入屏风后,换了身衣裳,她的目光落在盆架下,那地方背光,不容易注意到,要是不仔细看,走近了都不晓得。
“发生何事了?”沈翊脚步匆忙地进了屋。
闻姝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走到沈翊身边,手搭在他胳膊上,“四哥,有人在房内做了手脚。”
兰嬷嬷拿出蛇床草与沈翊解释了一番。
沈翊眸光陡然变得森寒,拉着闻姝上下打量,“可有伤着?”
“我没事,那蛇被吓跑了,”闻姝隐瞒了驱蛇那一段,“只是这蛇床草不知是谁放进来的。”
沈翊对外喊了句,“凌盛!”
凌盛听出沈翊的声音不对,连忙进来,“主子。”
沈翊吩咐着:“去询问周围的禁卫,看上午有谁经过这边。”
“我已叫竹秋去询问,你去看竹秋可有收获,着重打听魏家和闻家人,勿要打草惊蛇。”闻姝忙加了句。
“是,属下这就去。”凌盛拱手离去。
“你先坐会,吓着了吗?早知方才我便同你回来。”沈翊摁着闻姝坐了下来,捂着她发凉的手。
闻姝摇摇头,“是有些吓着,不过还好无事。”
“想必不会是瑞王,此次寒山寺之行,皇上交给了瑞王筹办,要是出了事,他难辞其咎。”沈翊愁眉紧锁,在心里头思忖会是谁干的。
闻姝便把罚了江夫人之事告知,“不知是不是她。”
“我看她没这个胆子。”沈翊揉捏着闻姝的手,想让她热一点。
两人这般猜来猜去,也没得出个结果,好在竹秋凌盛办事利索,很快就带着消息回来了,“这离庭院近,一个时辰内经过的人不少,不过大多都和王爷王妃无甚关联,唯独王妃的五姐江家少夫人身边的丫鬟香果经过此处,但是不是她无人瞧见。”
前边还有人守着,后边的禁卫松一些,只看见人经过,没见着人做手脚。
“闻婉的人?”闻姝抿着唇角,“我没和她计较过去的事,她反倒找上门来,去悄悄地把香果找来,要真是她做的,吓唬一番就能说漏嘴。”
香果跟在闻婉身边,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经不住吓,一被凌盛提到跟前,看着闪着寒光的刀身,什么都招了,膝行到闻姝跟前,抓着闻姝的裙摆,哭道:“七姑娘饶命,奴婢是被逼的,是五姑娘逼我这样做的。”
她喊闻姝七姑娘,是想闻姝惦记着侯府的旧情,可却越发让闻姝想起过去闻婉是怎么欺负自己的,脸色更加难看。
沈翊一脚踹在香果胸口,直把她踢到了门口,“谋害亲王,罪当处斩,押下去关起来。”
“咳咳……王爷饶命啊……”香果哭得涕泗横流,被一脚踢得呕出血来,却不敢擦,急急忙忙跪着磕头,把额头磕破了,“王妃饶命,奴婢是被逼的,五姑娘说要把奴婢卖到窑子去,奴婢才不得不为她办事,求王妃饶我一命!”
香果自然晓得谋害闻姝是大罪,万万不敢做,可闻婉就只有她一个心腹,香果不做,难道让闻婉自己做吗?所以用卖身契相威胁,说要卖她到下等窑子,那地方千人枕万人骑,连畜生都不如,香果也是怕极了。
闻姝拧起了眉头,香果是自小跟着闻婉的,就如月露一般,竟为了谋害她,这般待香果,闻婉也是黔驴技穷了。
“带下去!”沈翊可不会心软,也没什么旧情可顾忌,既然香果敢做,就得付出代价,闻婉他也不会放过。
“你想怎么做?”沈翊转头看闻姝,他心里头虽有计较,但被吓着的是她,自然要问过闻姝的意思。
闻姝垂眸思索片刻,却问兰嬷嬷,“嬷嬷,有引蛇的药粉吗?”
驱虫的药粉她带了,可引蛇的药粉还真没用过,但用哨子引蛇又太过显眼了。
兰嬷嬷颔首,“有,干枯的蛇床草磨成粉便可。”
兰嬷嬷还可以加一些药粉,增强对毒蛇的吸引,但沈翊在这,她便没多嘴。
“那就好,”闻姝望着沈翊,挑唇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吓她一吓,再提其他。”
闻婉背后没有魏家撑腰,闻姝才不会让这件事无声无息的结束。
今日便新仇旧账一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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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婉在树荫下走来走去,彷徨不安,手上的帕子被撕扯得看不出原本模样,总是忍不住抬头看向四周,香果还没回来。
香果离开没多久,冷静下来,闻婉就有些后悔了,尤其是想到江夫人脸上的巴掌印,闻姝今非昔比,这事要是被查了出来,那她凶多吉少。
可香果一直没回来,她想过去那边看看又不敢,一颗心七上八下,急得她不小心把舌头给咬了。
过了会,沈翊携着闻姝出现在她的视野中,闻姝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两人面带笑容,丝毫看不出受惊的模样。
难道香果没去放蛇床草吗?闻婉盯着闻姝看,心里头有些庆幸,许是香果胆子小,不敢去做,这样也好。
闻婉不停地咽着口水,拍了拍胸口平复心绪跟了过去,想看看闻姝他们去哪。
她一双眼都盯在闻姝身上,没注意看路,和一个端着香炉的宫婢撞上了,那香炉里的香灰全洒在她裙摆上,幸好是冷掉的香炉,要不然她的裙子都要被烫坏。
“夫人恕罪,奴婢眼瞎没瞧见您。”宫婢跪在地上,慌忙拍着闻婉的裙摆。
“罢了,不碍事,你走吧。”闻婉心里头装着事,哪里还有心情和一个宫婢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