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臣谨遵母后之令!”
从坤宁宫出来,瑞王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猎场行刺,借着林木遮掩,再由周羡青探听到燕王行踪,应当有一击必中的把握。
瑞王越想越兴奋,心里头热了起来,燕王压在他头上太久了,要是能弄死燕王,一切愁绪都将消散。
回到王府,他第一时间喊来了周羡青,依旧是偷偷摸摸从角门进来。
“参见王爷,”周羡青行礼后起身,说道:“正好微臣有事想告知王爷。”
瑞王勉强压下来心里头的打算,“坐下说吧。”
“谢王爷。”周羡青坐了下来,丫鬟上了茶水点心,等人都下去,周羡青才道:“燕王预备脱手一批商铺,其中有几个进项不错,臣觉着王爷可以暗中入手。”
瑞王放下喝了一口的茶盏,“商铺?好端端的他出手商铺做什么?”
周羡青解释道:“燕王妃为善兰堂开办私塾,又收了不少平民百姓学子,消耗巨大,一时之间有些周转不开,不得不出手几个铺子周转。”
“不是听说不少人捐助了银两。”燕王妃那个办得风生水起的善兰堂也是瑞王心头的一根刺,不过燕王妃也是依附着燕王,只要燕王一死,燕王妃也就成不了气候。
周羡青摇了摇头,“杯水车薪罢了,善兰堂养着这么多人,文房四宝最是贵重,那就是个无底洞,燕王因此十分恼怒,怨怪燕王妃开了这个先河,又不能半路撂挑子不干,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变卖王府铺子周转。”
“哈哈哈,好啊,燕王妃办得好!”瑞王开怀大笑,从前他还羡慕过燕王有这么一个王妃,如今再看,不过是一个拖累罢了,果然啊,一个小小庶女,哪能做出什么成就,先前真是高看她了。
近些日子瑞王当真是心情舒畅,件件都是好事,满意地颔首,“本王一会吩咐管家派人去接手这几个铺子,周卿辛苦了,来,父皇新赏的武夷岩茶,你也尝尝。”
“谢王爷赏。”周羡青端起茶盏,斯文地抿了一口,“确是好茶,也只在王爷这喝到过。”
瑞王喝着茶,余光瞥了周羡青一眼,“哦?燕王那没有吗?”
周羡青又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盏,“没有,燕王近日不得皇上信重,他正着急呢。”
瑞王称心遂意地笑了,“冬狩在即,本王有一计,可让燕王再也不必着急。”
“微臣洗耳恭听。”周羡青侧眸看着瑞王。
瑞王从书案后起身,走到周羡青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悄声说了计划。
周羡青脸色大变,倏然起身,拱手道:“王爷,这太过冒险,谋害皇子,乃是诛九族的死罪,臣不敢!”
瑞王现下说得再好,可燕王一死,顺安帝一旦彻查,得知是他泄密,瑞王有魏皇后作保,却未必会保他,周羡青不敢才是常理。
瑞王早已料定他的反应,指尖轻点着桌面,“周卿不必急着拒绝,只要有你的辅助,本王可以确保万无一失,燕王一死,把这事推到楚国细作身上,本王自会安排,不会让你有事。”
周羡青躬着身,低着头,仍旧不肯,“王爷恕罪,微臣家中还有父母,着实不敢拿年迈的双亲做赌注。”
“要是本王答应你让陶姑娘即刻和离呢?”瑞王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周羡青。
周羡青双颊微动,咬紧了后槽牙,落在瑞王鞋尖上的视线微闪,瑞王虽承诺过周羡青只要忠于他,就可以让陶绮云和离,但此后却一直没提,周羡青提起,瑞王只推说不急。
瑞王也是有自个的算计,生怕陶绮云和离后,周羡青就不再听命于他,所以故意往后推,但偶尔又让周羡青去见陶绮云,吊着他为瑞王卖命。
只要这次周羡青愿意出卖燕王行踪,燕王一死,拿捏了周羡青害死燕王的把柄,周羡青和瑞王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陶绮云的作用也就无关紧要。
周羡青沉默了好半晌,才嗓音微哑地问:“王爷说到做到吗?”
瑞王得意挑眉,“自然,冬狩之前,本王就能让陶姑娘和离,冬狩之后,燕王一死,就由本王做主,让陶姑娘与你成亲,周卿觉得可好?”
不仅仅答应让陶绮云和离,还能让陶绮云嫁给他,这样天大的诱惑,周羡青很难不动摇。
最终,周羡青闭着眼睛,狠心颔首,“好。”
当晚,沈翊写信让凌盛递给了闻姝,“王爷说还有几日就是冬狩,陶姑娘快解脱了。”
闻姝激动得无以言表,“太好了,怎么王爷没来?”
这些日子沈翊几乎每晚都悄悄过来,偶尔无事会隔一天,但今日有事,沈翊没来,却叫凌盛递信来。
凌盛犹豫了会说:“王爷染了风寒,有些咳嗽,不便过来。”
“四哥病了?请大夫了吗?”闻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转为了凝重。
凌盛点头,“请了,也喝过药了,王妃勿要忧心,大夫说过两日就能好。”
只是两人悄悄地来往,沈翊咳嗽容易暴露,就不能过来。
闻姝怎能不忧心,连得知陶绮云即将和离的喜悦都冲散了,独自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入冬后夜里头越发寒凉,定是他总是半夜来兰苑,天明回书房,才叫他不小心染了风寒。
闻姝在床榻间辗转反侧,连踏雪都察觉到了她心情不佳,乖乖地躺在枕边守着她。
很想去看看四哥,可闻姝的身手没有四哥好,她出去了怕是会叫人发觉,况且又是在这个当头,绮云马上就要和离,不宜再出什么变故。
“啧。”闻姝烦得心里头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撕咬,伸手搂过踏雪在怀中抱着。
“喵呜~”踏雪不知娘亲在愁什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
闻姝秀眉紧蹙,揉捏着踏雪的耳朵,“你爹爹真不乖,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即便凌盛再三表示只是小风寒,也请过大夫,过两日就能好,还是叫闻姝放心不下,一颗心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心里有了牵挂的人,一举一动都能轻易牵动她的思绪。
两人做戏的这些日子,教闻姝愈发明显地意识到沈翊在自己心里头的份量,已不仅仅是四哥,是想共度一生,白头偕老的爱侣。
闻姝这一晚没睡好,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困意上头,睡着了却因为噩梦惊醒,先前沈翊半夜被梦魇惊醒时,她总会抱着他轻哄,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现下她做了噩梦,沈翊却不在身边。
身旁的踏雪已经睡熟,闻姝睁着迷蒙的眼看着帐顶,明日想去看看沈翊。
两人已经闹了许久的别扭,看着像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月露竹夏等人都要麻木了,近来劝得也越来越多,生怕再这样下去,两人真要生份。
闻姝一早醒来,月露就来回禀,“王妃,王爷病了,听人说夜里一直咳嗽呢,您要不要去瞧瞧王爷?”
月露知道两人还没解开心结,可若不撮合着,这两人性子都傲,不知要几时才能和好。
闻姝粉唇微动,心里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去一趟书房。
早膳过后,兰嬷嬷却来了,她端着一盅银耳雪梨。
“听说王爷病了,前些日子你病时,王爷日夜照料,你总不能不顾念旧情,”兰嬷嬷拉着闻姝的手劝和,“我炖了一盅雪梨汤,你给王爷送过去吧。”
“嬷嬷,让你操心了。”闻姝面上有些难为情,本是吩咐了她们不许告诉兰嬷嬷,可是两人不睦这么久,兰嬷嬷怎么能不知道,亦来劝过几次,可时机未到,闻姝也只能继续生气。
兰嬷嬷摇摇头,“之前我就同你说过,皇家媳妇不是这么好当的,不过我看王爷只是与你怄气,你们彼此给一个台阶也就下了。”
从前沈翊待闻姝的好,兰嬷嬷都看在眼里,这次两人闹别扭,兰嬷嬷也不想一次就否决沈翊,都成亲了,能和好自然是最好的。
“好,我听嬷嬷的。”闻姝弯了弯唇,乖巧地应下,正好她想去看看沈翊,用兰嬷嬷为借口最好了。
兰嬷嬷松了口气,“那就好,去吧,梨汤别凉了。”
闻姝就叫月露端上梨汤,一行人往书房去了,路上月露和竹夏等人脚步轻快,分明是阴沉的天气,可却觉得心情极好,王妃终于松口,王府也该恢复往昔的宁静了。
来到书房外,凌盛说:“见过王妃,王爷正在用早膳。”
闻姝颔首,“我进去瞧瞧。”
“王妃,奴婢就不进去打扰王爷了,您把雪梨汤送给王爷吧。”月露极有眼色的把雪梨汤端给了闻姝,有外人在,夫妻俩都要面子,更难下得来台。
正好闻姝也想单独见沈翊,就“勉为其难”地接过汤碗,“你们在外边候着。”
她推开门,就听见了沈翊在咳嗽,转过屏风,沈翊咳嗽中看见了她,立马起身看向她身后。
“就我一个,你怎么病了?”闻姝走了过去。
“咳……无碍,”沈翊握拳掩了掩唇角,“你怎么来了?”
闻姝放下汤碗,“兰嬷嬷炖了一盅银耳雪梨,叫我送来给你,咳得这样厉害,喝药了吗?”
沈翊明白闻姝这是顺着兰嬷嬷的台阶下了,撇开头咳嗽了几句,才转回来说:“今早的药还没喝。”
闻姝上前,沈翊却推开她,“别靠近我,你身子不好,别叫我过了病气给你。”
“我上次病时,你可没嫌我。”闻姝苦着小脸不听,踮起脚尖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不热啊。”
“咳咳……”沈翊用帕子捂着嘴,别开脸咳嗽,“听话,赶紧回去,大夫说明日就能好。”
“你别赶我,”闻姝扁着小嘴,很是不满地看着他,“只是咳嗽而已,不会过给我的,你坐下来,喝一碗梨汤。”
沈翊咽了咽喉,想把咳嗽咽下,但实在忍不住,咳嗽这东西,像沈翊对闻姝的关怀一样,藏不住。
凌盛敲门进来送药,又很快出来,带上了门,守在门口,绝不叫人突然闯进去打扰两人。
“你先喝药,然后再喝梨汤。”闻姝端起药碗吹了吹,用瓷匙舀着抿了一点点,苦得她眉头拧起。
“是不是傻,药定是苦的,你尝它做什么?”沈翊忍不住笑了下,这下好了,一边笑一边咳嗽。
闻姝嗔了他一眼,“你喂我药时,不也会尝一口嘛,不烫嘴,喝吧。”
沈翊嘴角上扬,“我用嘴喂的,姝儿要礼尚往来吗?”
“行啊,只要你乐意。”闻姝端起药碗就要喝一口。
“别……咳咳……”沈翊一边咳嗽一边拦她,“药不能乱喝。”
咳嗽起来是真难受,沈翊才舍不得闻姝染了他的病气,抢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冬狩在即,要是好不了可怎么办。”闻姝用帕子擦拭他嘴角的药汁。
沈翊偏过头和她说话,“能好,我身体健壮,只是意外。”
闻姝无奈极了,轻叹了口气,把梨汤递到他跟前,“梨汤润肺止咳,你喝点。”
“行。”沈翊坐了下来,他也怪想闻姝,奈何身体不适,不敢亲近,喝了梨汤,就催促闻姝回去。
闻姝瘪着嘴,眼眶泛酸,“我生病时,是你日夜守着,你病了却赶我走,你怎么能这样!”
她病着时,连月露竹夏都近不了身,里里外外都是沈翊照顾的。
“可别哭,”沈翊握住闻姝的手捏了捏,“我身体好,病两日不碍事,你看你,上次一病就是小半个月,我哪能放心。”
要是可以,沈翊自然也想要闻姝日夜守着,却又舍不得她受苦。
有些事,自己做起来多麻烦都无碍,可轮到闻姝,就觉得不必麻烦。
“我没哭,我也不是瓷器做的,没这么容易坏。”闻姝抿着唇角,把眼泪憋了回去,“你不想我在这,我走就是了,你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
“咳咳……好,”沈翊松开她的手,“回去吧,我保证两日就好。”
闻姝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神情沮丧地离开了书房,再等等,绮云和离,他们就不必再做戏了。
沈翊总说让她少操心绮云的事,可也知道她挂念绮云,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此番,两人都尽力了。
闻姝出来叮嘱了凌盛几句,“别叫王爷吹了风,地龙烧旺些,不能让王爷喝冷茶。”
凌盛一一应下,目送闻姝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