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萧琢怀中依偎着点了点头,又使劲缩了缩,终于恢复了一点往日的娇懒。
萧琢轻勾了下唇, 将人一把抱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 这期间甚至没有放开过宋枕棠的手,两人并肩躺到床上,仍还十指交握着。
“萧琢。”
宋枕棠枕着他的手臂, 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未开口, 就听到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她正要起身,萧琢把她按下去,温声道:“我去看看。”
他推开门,紫苏领着丁介站在阶下,朝着萧琢福了福,“驸马。”
萧琢眯眼打量了这二人一眼,一下子便猜到是出了急事,当即问道:“何事?”
此时宋枕棠也听到了紫苏的声音,莫名觉出不对,从床上爬起来,趿着鞋子跟到萧琢身边。
丁介神色略显焦急,一看就是有急事想要禀报,但看到宋枕棠,立刻克制住了慌张神色,拱手见礼,“参加公主殿下。”
萧琢一向敏锐,见丁介这幅神情,自然是意识到了什么,更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多半和宋枕棠有关。
他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正要开口,竟被宋枕棠抢了先,“丁介,发生了什么事?”
丁介有些为难地看了萧琢一眼,“这……”
就算再迟钝,宋枕棠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何况这段日子以来,她的神经始终在紧紧绷着,她凝眸看向丁介,有些急切地命令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与此同时,萧琢也微不可察地朝他点了点头,丁介这才禀报道:“长治殿……”
才说三个字,宋枕棠已经完全完全明白了,父皇如今就被宋长翊困在长治殿,她根本等不及丁介再说什么,立刻问道:“宋长翊在哪??”
丁介回道:“殿下放心,太子现在还不知道消息,属下第一时间就来回禀您和将军了。”
“紫苏,更衣,快,快……”其实宋枕棠也不知道问这些有什么用,但此时听到丁介肯定的回答,还是松了口气,她一边招呼紫苏,一边不自觉地握住了萧琢的胳膊。
是依靠,是信任,
萧琢自然感受到了她传递过来的不安,反手紧紧握住她的,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一直在。”
宋枕棠飞快地换了身外裳,长发用银钗紧紧挽住,不过一盏茶时间,她就已经收拾好了。而这期间萧琢也找人安排好了一切,两人一出来,便立刻乘车赶往了长治殿。
在到达之前,宋枕棠本以为长治殿外应该已经聚集了太多的人,没想到竟是这般安静,她看向萧琢,萧琢牵住他的手,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进去吧。”
方才更衣的时候,宋枕棠就听到了萧琢在小厅在和丁介说话,当时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此时见到长治殿辉煌的殿门,心底再度涌出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
她看一眼身旁的萧琢,没有再问其他的,扶着他的手一步步迈上了台阶。
推开门,整个殿内都很安静,原本期待的心情忽然变得极度不安,更让她没有安全感的是,萧琢似乎没有跟她一起进门的意思,在宋枕棠步入内室的时候,就主动松开了手。
“你……”
不等宋枕棠再开口问,萧琢便主动解释,“太子那边虽然说是来晚了一步,但这宫里他安排的人不算少,我出去看看,以免打扰了你们父子虚话。”
“那,我母后那边……”
“皇后娘娘一直在自己宫中暂且还不知道,我会找机会和他们说的。”
说完,他便转身退出了大殿,让宋枕堂一个人走了进去。
殿内异常安静,几乎只能听见宋枕棠一步步走进去的脚步声。
宣成帝躺在龙榻上,宋枕棠只看那干瘪的被褥就已然忍不住眼底将要落下的泪珠,她压低步子,想要唤人,又不知人是否已经醒
来。
正当她小心翼翼不知如何开口时,榻上的宣成帝竟然先出了声,含含糊糊的,像是蒙着一层雾似的。
宋枕棠没听清,凑近些才听到他一声声地唤,“阿棠……阿棠……”
原本积涌在眼眶的泪水霎时滚了下来,宋枕棠扑通一声跪在榻前,“阿爹,我在,我在呢……”
也不知她的应答声是不是真的管了用,卧床的宣成帝竟然真的有了回应,“阿棠……你母后呢?”
宋枕棠微微一愣,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母后她……”
说到一半,她顿了一下,“母后一会儿过来。”
其实宋枕棠也不确定,萧琢到底能不能挡得住宋长翊,更不知道裴皇后能不能来,她跪在榻边,给宣成帝掖了下被角,强忍着眼泪道:“阿爹,我去给您请太医。”
谁知她刚要起身,就被宣成帝握住了手,“阿棠……别去。”
宣成帝自少年继位起,便始终过着最养尊处优的君主日子,但对于宋枕棠,他始终是最普通的一个父亲。
幼时背她赏花,少时带她出游,等她长大了,就默默站在她身后,替她包揽操持后半生的幸福。
宋枕棠感受到他的拒绝,于是跪着没动,宣成帝也没有了其他动作,只紧紧拽着女儿的手,含混不清地叫着妻儿的名字。
在听到他喊宋长稷时,宋枕棠眼里的泪珠霎时滚了下来,她好恨,却又无力,从前他们一家四口,明明是那么的温暖和谐,如今,却又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当真为了权利,能改变一切吗?
正在此时,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宋枕棠一惊,看向床榻上已经昏昏欲睡的皇帝,还是不放心萧琢。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乌云压境,看上去早有一场暴雨降临,乌云在皇宫顶上黑压压的积了一片,看着颇为唬人。
宋长翊刚刚结束了朝局,因为讨论的是边关的军马新政,底下人不敢贸然闯进去,因此等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被萧琢抢了先。
他此时身上还穿着朝服,立在台阶下,看着守在长治殿门口的萧琢,冷笑着问:“萧琢,你带兵闯入皇宫,是想谋反吗?”
此话一出,两边的人不由得哗然色变,一时有议论声在人群中悄悄蔓延,萧琢面色未变,盯着宋长翊,冷静开口,“陛下病重,公主心急如焚,臣是来护送公主殿下的。”
公主?宋长翊听到这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开口道:“阿棠在里面?”
萧琢并未开口,宋长翊也不介意,自顾自点了点头,“孤进去瞧瞧他。”
然而,还没等他走上台阶,就被萧琢抬臂拦下了。
宋长翊脚步一顿,抬眼看向萧琢,语气中已经有控制不住的冷意,“萧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琢仍旧未答一言,神色却是无比的坚定,更没有半分要让步的打算。
在整个皇宫的中心,在长治殿门口,在太子面前,萧琢如此行为,几乎已经和造反无异。
宋长翊自然恼怒,但更是心惊,他看着萧琢身边的丁介,以及全部严阵以待的兵士,好半天才冷冰冰地开口道:“从前倒是我小瞧了萧将军。”
萧琢淡淡一笑,“太子殿下的确有些过于自信了。”
宋长翊的脸色十分难看,萧琢回京不足五日,且身上龙虎卫大统领的职位已经被他提前卸掉。可最后,长治殿的消息他慢一步收到也就罢了,这龙虎卫竟然也没能完全拿捏,偌大的皇宫就这样被萧琢撕开了一个这么大的口子。
他既愤怒,又忍不住后怕。
他看向萧琢拦住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去想,若是萧琢当真有谋逆犯上的打算,又该如何?
正在这时,殿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两个对峙的男人同时转头看过去,一身素淡的宋枕棠缓步从殿内走了出来。
她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拖沓而沉重,从殿门走到萧琢身边的位置明明不是很远,却像是走了几百年那么久。
一直走到萧琢身边,她停住步子,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疲惫地唤人,“萧琢。”
走近了,萧琢一下子就发现了她的状态不好,顾不得旁的直接走过去将她一把拦住,“怎么了?”
宋长翊也发现了不对,想要过去却被萧琢一把拦住。
这次宋长翊没再容忍,直接冷斥道:“放肆。”
萧琢冷笑一声,正要再开口,不想宋枕棠竟然在此时开口了,“萧琢,让他进去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宋枕棠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一般,轻按了一下萧琢抬高的手臂,“让他进去吧,是阿爹想见他。”
听宋枕棠说出“阿爹”这两个字的时候,宋长翊藏在袖口的手指微微一动,但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推开萧琢的手臂走进了内殿。
乌云渐渐积攒成一团,淅淅沥沥的落下来,萧琢蹙了下眉,想抬起胳膊给宋枕棠挡雨,然而手还没碰到她,就感觉怀中一沉,宋枕棠脚步不稳,直接跌进了萧琢怀里。
萧琢一愣,而后立刻喊人,“来人!传太医!”
丁介慌忙派人去请,萧琢一把将宋枕棠抱起来,就近去了长治殿的侧殿。
“驸马……”
两个老太医分别给宋枕棠把过脉之后,朝萧琢拱了拱手,皆是面带笑意地开了口,“恭喜殿下和驸马。”
萧琢根本没明白他们二人的意思,他的眉头仍旧紧紧皱着,“喜从何来?”
第75章 结局
75.
“公主殿下, 有喜了!”
萧琢先是一愣,而后眉头间逐渐露出喜色,但很快又敛住情绪, 恢复了淡淡的情绪, 问道:“那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会醒?”
赵太医回道:“驸马大人放心,公主殿下只是近来深思疲累, 方才又情绪波动过大,这才会忽然晕厥过去,半个时辰内便能醒来,老臣会开一副安神静气的药方,醒来后分三次服下便是,驸马大人不必担心。”
萧琢总算松了口气,“好, 有劳两位太医了。”
送走太医之后,萧琢一个人守在宋枕棠身边, 掌心交握着,他其实很累, 有些困倦,可一想到宋枕棠就躺在榻上还未起来,甚至腹中已经有了他们两个人的骨肉, 便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当然期待他和宋枕棠两人的骨肉,但在这个时候怀有身孕, 难免让人担心。
他轻抚着宋枕棠消瘦的脸庞,重新在她身边躺了下去。
回京这么久,他难得没有再去想别的什么事,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和宋枕棠并肩而卧,他很想就这么一直陪着宋枕棠躺下去, 但是宋长翊还在主殿。
他很想陪在宋枕棠身边,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为了他的阿棠,为了更长久的以后。
主殿内,宋长翊没人任何人跟着,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宣成帝的榻边。
父皇是真的老了,几天前看见自己的时候,还是那副横眉冷斥的模样,现在却只能躺在榻上,没了旁人的搀扶,连坐都坐不起来。
宋长翊本该高兴,可不知为何,此时心
里竟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似的,有些发闷。
他走到榻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宣成帝,“父皇。”
他并不恭敬,甚至语带挑衅,但已经神智不清的宣成帝根本听不出其中的任何深意,他只能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他艰难地睁开眼,含混道:“翊儿……”
听到这个称呼,宋长翊一愣,而后不自觉往前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