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和在床沿处坐下。
窗前点着一盏烛光,隔得有些远,光线柔和而朦胧。
他看见了她睫毛轻颤的动作,裴相和将食盒放在一旁,伸臂钻入被褥之中,揽住她的腰,将她从被褥里捞起来坐好:“娘娘,喝点安神汤再睡。”
姜娩装睡失败,只得睁眼。
裴相和松开落在她腰间的手臂,将食盒的盖子揭开,把安神汤端出来。
他吹散面上的热气,一勺一勺地喂她。
姜娩张嘴,小口小口地喝着,也不说话。
裴相和喂了小半碗后,用手帕擦了擦她唇角的水痕,见她始终不言,态度也有几分疏离时,他道:“娘娘吓到了?”
姜娩望向他,睫毛轻颤。
是吓到了。
裴相和出声安抚:“没事。”
姜娩见他继续喂,便张了嘴,等喝了几勺后,她喝不下了,抬手将碗推开。
裴相和也不介意,面色如常地把剩下的喝完。
姜娩透过屋里的光线打量他的眉眼,他是背着光的,他的脸一半陷在昏暗里,一半被烛光照得温和了几分。
想起舒妃的话,想到她意识到对他的情愫,姜娩的眼底湿润了几分。
裴相和把碗放回食盒,对上她清澈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目光,他的心跳乱了一下:“娘娘想说什么?”
第444章 娘娘不用给,也不用回应
姜娩收回眼眸,唤他的名字:“裴相和。”
裴相和应声:“嗯。”
姜娩的声音很小,但足够让人听清:“我胆小。”
裴相和勾唇:“我知道。”
姜娩再道:“我还怕死。”
裴相和再应:“我也知道。”
姜娩这下没话说了:“……”
他既然都知道,想必也猜得出来她说这些话的意思。
然而他知道却不说,便只能她把话挑明:“我说过的,我是个没上进心的人,我只想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研究怎么保全自己,以及研究怎么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
裴相和等她说完,才问:“所以呢?”
若说以前姜娩还不知道对裴相和抱有什么样的感情,那么现在,她已然清楚了。
她不是惋贵妃,无法像惋贵妃那样专一而痴情地去喜欢一个人,也无法像李思一样到死都不忘用性命去保护喜欢的人。
在姜娩的世界里,一日三餐最重要,活着最重要,她自己的安全和感受最重要。
至于其他的,她不敢要,也要不起。
更何况事情败露的后果,她也承担不起。
姜娩能感觉到裴相和眼神里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话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
可她得把话说清楚:“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也回应不了。”
接着,又抬手指了指屋外:“你若实在寂寞,想找对食,请你物色别人吧。”
在后宫数日,姜娩也知晓对食是什么了,就是宫女太监搭伙过日子。
且后宫宫女那么多,想要跟裴相和结成对食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他只要招招手,就有大把人乐意。
裴相和的眼神冷了下来:“娘娘果真是胆肥了。”
闻言,姜娩怂了,双肩一缩。
除了这方面她回应不了他,她会尽量在别的方面帮他。
他毕竟是她喜欢的人。
她说这些,不过是太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也太清楚她做不到像惋贵妃那样冲破障碍打破枷锁再无所顾忌地去喜欢一个人。
然而,懦弱如她,渺小如她,还是会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为他提供一些帮助。
哪怕微不足道。
哪怕毫不起眼。
想着,姜娩望了眼外面的夜色,委婉地赶人:“裴掌印,很晚了,我要睡下了。”
她说着,就要躺下。
裴相和却没打算放过她,直接把人往怀里一拽。
他的指尖落在她柔和漂亮的眉眼,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等再从她的眼里捕捉到某种藏得很深的情愫以后,他浑身的冷意尽褪。
姜娩的身体在他怀里轻颤。
他的大拇指落在她的下唇,力道轻柔地,来回地描摹。
他的嗓音很低,很沉,透着一丝压抑着情欲的哑:“娘娘。”
姜娩差点被他的眼神蛊惑:“嗯。”
裴相和:“不要对食。”
姜娩:“……”
他不要对食,那这般缠着她是要干嘛?
“如果是娘娘愿意的话,我接受。”落在她下唇的手缓缓转移,落在她的耳垂处,又顺着耳垂往上,描摹她的耳舟,感受着她因为被抓住敏感处在他怀里轻颤的反应:“至于我要的东西,娘娘不用给,也不用回应。”
第445章 不想学
不用给?
也不用回应?
姜娩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
可若细想,其实从始至终,裴相和都没有说过喜欢她,或许是她想多了也不一定。
他忽然道:“娘娘只要不把我推开便好。”
姜娩无言。
她其实有点想问他,想要从他嘴里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她不敢。
因为有些话,一旦问出口,一旦戳破了摆在明面上,便意味着她再也无法装作不知道,再也无法逃避下去。
姜娩暗自嘲笑,她真的很懦弱啊,懦弱到连喜欢一个人却连跟对方索要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好在她的世界里不依靠喜欢活着,这也只在她的人生里占有一部分,她也懂得如何调整疏导自己,否则她必然会因裴相和寝食难安。
裴相和落在她耳舟的手指停下,顺着往下,轻抚她的脖颈:“娘娘。”
安神汤的效用发挥,姜娩眼皮子开始打架,声音里透着一丝困倦:“还有事吗?”
裴相和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明日开始,跟着我学骑马吧。”
姜娩阖眼,似乎已经睡着。
裴相和将人扶着身体躺下。
临走时,他听到姜娩翻身时发出的声响,又折返回去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站在床沿处,端详她温柔平和的睡颜,厮杀过后紧绷的精神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安抚。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还是轻声说了句:“娘娘,明天见。”
之后,裴相和提着食盒退出去。
屋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姜娩闭着的眼睛睁开。
骑马?
好端端的,为何要教她骑马?
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她抚着心口。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酸涩饱胀的感觉吗?
姜娩无声叹息,闭眼睡去。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昨晚关于孝端皇后以及惋贵妃一事无人再敢提起,姜娩想起仍旧心中不安,因而抄写经书时格外认真。
正午时,平鸢县主来找她说了会儿话。
黄昏时,裴相和来了。
姜娩抄完经书,搁了笔。
见到他,她颇感头疼。
裴相和立在书案前,拿起她抄写过的经书看了眼:“娘娘,灵元寺有一处适合学骑马的空地,希望你学骑马的时候,也能像抄经书时一般认真。”
姜娩懒的很。
她不想动。
而且一听到骑马这样的字眼,姜娩就猜到学起来很费体力。
费力的事情,对姜娩而言都意味着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