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担心会有逆党不死心留在山林里徘徊。
姜娩没有在山洞里生存的经验,但基本的一点常识还是懂的。
裴相和如今昏迷,重伤之下,还高烧不退,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熬过这一阵子,静候裴相和醒来。
她需要出去寻找一些易燃的枯枝,还需要去找水源和一些能吃的野果。
她的身上没有点火的工具,但裴相和应该有。
思索过后,姜娩忍着身上的难受起身,她往洞口处去,看了一眼茂盛丛生的藤蔓,再看了看自己的手,将随身藏着的匕首拿出来,借用匕首把挡住洞口的藤蔓拨开。
姜娩顺利出去后,又把藤蔓复原。
等藤蔓遮住洞口,看不出有山洞存在的痕迹以后,她吐了口气,将匕首重新藏在身上,脚步缓慢地往左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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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相和开始发烧,神智浑浊混乱。
他又看到了那些血腥作呕的画面。
缺手的……
断脚的……
血淋淋的碎肉……
月光下白森森的死人骨头……
他看见十岁的自己站在偌大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宅院里,鼻尖闻到的,是令人作呕的鲜血味。
他还看见自己在一堆堆尸体里寻找父母的尸体,他一个一个去辨认,将压在底下的尸体一具具翻出来,却怎么都找不到。
画面一转。
城门下,人山人海。
他着粗布衣衫,隐藏在人群里,与所有百姓一样站在城门下,仰头望着挂在城门上一具具被挂着的尸体。
瘦弱的少年,面色惨白,愤恨地捏紧拳头,连指甲插进了掌心也未察觉。
第482章 被抛弃的感觉,糟糕透了
梦境里指甲陷入肉里的疼,以及那快要灭顶的恨意,与现实中身体里的疼痛相结合,致使高烧昏迷的裴相和醒了过来。
他呼吸微乱,猛地睁眼。
透过外面的一点光看到身处的地方。
这是一个山洞。
在深山之中,类似的山洞很多。
有的是附近村落上山打猎的百姓临时所待的地方。
有的则是山林间的兽类栖息之处。
裴相和躺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山洞里的寂静,待得头疼缓解些,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他想起了滚落斜坡时的场景,下意识伸手往身边摸了摸。
身侧是空的。
娘娘呢?
她跟他一起滚进山洞,按理说,他在这里,她也应该在这里。
还是说,娘娘怕了他,丢下他独自走了?
走了么……
走了也正常。
毕竟他这样的人,谁能不怕?
况且她还那么胆小。
她便是选择扔下他,他也不该因此心生怨愤。
换做谁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都会被他表现出来的疯狂吓到。
他抱着她一起滚下斜坡,这跟拿她的命去赌有何区别?
娘娘最惜命了。
好笑的是,就是这样一个胆小怕死到恨不得时刻在脑门上刻着‘我想好好活着’的人,却在关键时刻去而复返,还能带领侍卫搅乱盖湼的布局,在盖湼的眼皮子底下把他带走。
尽管最终无法改变被盖湼追上的结局,但这份勇气,这份难得可贵的应变能力,已然足够令他震惊。
他曾对柳文显说过,娘娘也能坚如磐石,韧如杂草。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她。
娘娘远比柳文显所了解的聪明,也远比柳文显认为的坚韧。
然而转念一想,那种被娘娘扔下的挫败感,让他体会到了酸楚跟惆怅交杂的滋味。
他不能怪她。
却又忍不住怨她。
她既然都回来救他了,既然都跟他一起从斜坡上滚落下来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待在他的身边陪陪他呢?
无边的孤寂,融入流动的空气当中,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大概是他这回伤得太重,烧得太狠,才会轻易被情绪占据上风。
这种被抛弃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裴相和正想着,眼底的自嘲还未消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
他警惕心顿起,眼神也变得分外锐利。
随着外面的丛丛藤蔓被拨开,外间的光洒落一些进来,也令裴相和的视线更加清晰,可以将山洞里的一半场景看得清楚。
对方的脚步声很轻,有些慢,正在往他这边靠近。
想到身上还有能反抗的武器,裴相和装作还在昏迷中,闭上双眼。
若是对方靠近,企图杀他,他便会绝地反击。
姜娩已经来回三趟了。
前两趟她寻找了一些易燃的枯枝干柴进来。
她力气小,一躺没法带太多进来,只能跑了两趟才总算囤积了一些枯枝干柴堆在山洞里。
她想,这些应该足够她跟裴相和在这里待上一晚。
第三趟则是去找了些野果跟水。
深山里水源不难找,那种山涧小溪流出来的水又清澈又带有一点甘甜,姜娩找到水源的时候渴得不行,一股气喝了不少填肚子。
第483章 我要冒犯你
解渴之后,姜娩恢复了一些体力跟精神,在水源附近的林子里找到了一些能吃的野果。
只是水源携带起来麻烦,她跟裴相和滚落下来时也没带能蓄水的水囊,所以她又跑去林间找了能够用来装水的比她的脸还要大上一倍的叶子。
来来回回的,费了不少时间。
姜娩累得脸颊微红,呼吸带喘。
她在洞门口待了一会儿,把弄乱的藤蔓复原,提着水跟野果走近。
姜娩蹲在裴相和身边,伸手过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还是烫的。
跟她先前探的温度没什么差异。
可只要裴相和胸膛还在起伏,呼吸还在,就证明他还活着。
姜娩探完,正想抽回手,却感觉腕间一热。
他在发烧。
身上热度惊人。
这温度,烫得姜娩一哆嗦。
在她的手伸来的那一刻,裴相和便从她肌肤的柔软度猜到是她。
这一刻,他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原来是他想岔了。
娘娘没有扔下他。
她只是离开了一会儿而已。
姜娩望了眼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感受到了他掌心的伤口,随即便记起来这是他为她抓箭时被擦破的地方。
她心里一软,热乎乎的,脸上挂上温暖的笑意,言语间透着欢喜:“你醒了?”
他轻握她的手腕,应声:“嗯。”
他的嗓音很沙哑。
是高烧所致。
外面夜色降临,仅有微弱的月光,山洞里很黑,可她得知他醒来时,那双清亮灵动的眼眸里,以及她眼里所呈现出的欣喜都让裴相和精准地捕捉到了。
她欢喜。
他便也欢喜。
她欢喜他的醒来。
他则欢喜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属于他的影子。
姜娩想到他昏迷了这么久,定然渴了,立时从他的掌中抽出手腕,把带回来的水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