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叶子很大,被她装了水,沉沉的一团。
她担心走路时把水荡没了,便用匕首把宫裙撕开一角,然后把宫裙割成一根根能绑东西的长条,用来绑住叶子的顶端,防止叶子里包着的水洒出来。
姜娩提回来了好几个,她找不到地方放,就一直提着。
她将打结的地方一扯,捧着快要散开的叶子,凭着方才触碰到他所在的触觉猜到他的方位,将叶子一端倾斜,对他道:“张嘴。”
裴相和启唇。
她控制着手里的力道,一点一点给他喂水。
水一入口,裴相和干燥刺疼的喉咙舒服不少。
等喂他喝完水,姜娩才问:“能坐起来吗?身上有带火折子吗?”
“能坐起来,有火折子。”裴相和料到这次回宫之行不简单,所以准备了一些常用的伤药,自然也准备了火折子。
他撑着疲惫欲坐起。
姜娩怕他没力气,过去抱住他的腰,用双臂扶他。
裴相和其实坐得起来,但见她如此,便索性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任由她把自己扶起坐好。
就在他准备掏出火折子的时候,姜娩想到他两条胳膊都受了伤,当即松开抱住他腰身的手,往后撤离了些,再将双手落在他的衣襟处,红着脸道:“裴相和,我大概要冒犯你。”
第484章 覆盆子
裴相和在夜色中低笑,高烧之时,他又沉又哑的声音比平时的音色还要蛊惑,听得人耳根酥软:“好,娘娘想怎么冒犯都没关系。”
姜娩耳根红透:“……”
她也不是故意要冒犯他。
这不是担心他胳膊动起来疼吗?
他又信誓旦旦补充:“我保证绝不反抗。”
她清咳两声,落在他衣襟处的手指往里探入,未免摸到不该摸的地方,或者碰到他的伤口,她问:“大概在哪个位置?”
裴相和咳嗽两声,回道:“第二层。”
姜娩垂眸,手指摸到他的第二层衣物。
待摸到袋子的位置时,她的手指钻进去,将火折子拿出来。
然后,她盯着火折子犯起了愁。
她不知道怎么用。
于是,姜娩将求助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山洞里光线很暗,唯一的光,还是透过藤蔓射进来的几缕月光。
且光线都集中在洞口周围。
裴相和跟姜娩却待在靠里的位置。
这一处的光线,自然比不得洞口明亮,却也可以借用这点光线来看彼此的身形和动作。
裴相和视力不错,在夜里比常人看到的更多,没错过姜娩求助的眼神。
他从她的手里拿过火折子,拧开一端,再用力一吹。
火光一亮,顿时令山洞里亮堂不少。
姜娩想到她捡来的枯枝干柴,起身搬了一些过来。
裴相和将干柴搭起,拿过一截细细的易燃的枯枝点燃,放到柴堆的最底下。
这点火光很快燃烧成一团,发出噼啪声响,同时将山洞里照亮。
并为姜娩跟裴相和带来一阵暖意。
裴相和将火折子收好。
姜娩的杏眼在火堆前显得如黑葡萄一样漂亮,她将提着的几个用绿叶包裹的水解下来放在旁边没点燃的一堆枯枝上,再拿出其中一个解开,用双手捧到裴相和的面前。
她那小模样跟献宝似的。
山林间野果不少。
姜娩摘了许多。
由于叶子是一样的,为了区分水跟野果,她便用颜色不同的长条来标记。
裴相和顺着被她扔开的长条一看,注意到她的宫裙被匕首割去了部分。
他再垂眸,望向她捧着的还沾着水珠的野果。
姜娩见他不出声,以为他是在担心野果不能吃,她将这包野果递到裴相和手里,让他拿着,再拿了一颗送入嘴里。
酸甜的汁水在齿间溢出,十分开胃。
就是不能吃太多。
吃太多会牙酸。
然而眼下没有其他能果腹的东西,其他的野果她也无法分辨是否能吃,便选择了这一样。
“野果我洗过了。”她摘完野果后,就在山涧小溪里洗过了。
见他还是不吃,姜娩只好又往嘴里喂了两颗,向他证明野果是能吃的:“这种野果叫覆盆子,口感酸甜,你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你烧退些,明日我们再出去找地方投宿,也好找大夫给你看看伤。”
在她的注视下,裴相和拿了野果吃起来。
他没有担心野果不能吃。
他只是意外。
娘娘就算没入宫前,在汴州时应该也过得不错,可她竟会认识覆盆子这等野果。
第485章 酸
他心有疑惑:“娘娘怎么会认识这种野果?还知道名字?”
姜娩被问得愣住:“……”
一些快要遗忘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她知道覆盆子,是因为她吃过。
还有人跟她描述过覆盆子的形态。
前世被关在房间里的时候,姜娩病情不太重时,是能下地走动的。
只是因天生心疾,她的身体十分羸弱,体质奇差。
她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跑来跑去,不能做激烈一点的运动。
可她被蒙眼走出过那间关着她的屋子。
在她的记忆里,前世除了听过一位长者的声音,她还记得有一位在那里出入过的少年。
那少年模样如何她不知道,声音却记得。
他似乎在那里颇有地位,很得长者的喜爱,姜娩接触过少年不少回,也知晓少年能够命令守着病患的下人,也有让她出屋跟他见面的权力。
一日,少年递端给她一盘覆盆子。
鉴于她蒙眼,无法视物,他拿了一颗刚清洗过的覆盆子放到她的鼻尖,让她轻嗅覆盆子的味道,还不小心在她鼻尖蹭上了水迹。
少年笑道:“我摘了不少呢。”
她问:“这是什么?”
少年:“尝一尝。”
他说着,喂她吃下。
姜娩张嘴尝了一颗,有点酸,又有点甜。
少年把满满一盘子推到她的面前,与她一起吃:“这种野果叫覆盆子,还有的地方叫树莓,呈红色,口感酸甜,长在山林之中,植株的枝干上有倒钩刺,所以摘得时候要小心些。”
姜娩能认出覆盆子,靠的就是少年曾经的描述。
面对裴相和的提问,她浅笑着答:“幼时,有一位故人给我摘过。”
裴相和眸光一顿。
娘娘幼时的故人?
那便是在汴州的事了。
她在汴州接触过最多次数的男子,应当就是柳文显。
他将覆盆子往前一推,递给姜娩,语带嫌弃:“酸。”
姜娩不懂他这股突然的排斥感从何而来,眼里浮现不解的光。
见他果真不吃了,她默不作声地把剩下的吃完。
她没多想,只以为他吃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不习惯覆盆子的口感。
末了,还道:“是有点酸,但也不难吃。”
总之,姜娩还挺习惯这种口感的。
裴相和见她脑袋没转过来,懒得再说。
他有点后悔。
当初就不该放柳文显离开京都。
应该瞒着娘娘把人暗中处理了。
免得她还惦记着柳文显。
想到她随柳氏在汴州待了多年,她跟柳文显又是自小长大的交情,甚至柳文显还见过她从小到大的变化。
思及此,裴相和心底生出一股快要灭顶的嫉妒。
这股嫉妒,在他的五脏六腑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