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娩解开腰带,将又脏又破的宫裙脱下。
泡进木桶里后,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将脸埋进热水里。
源源不断的暖意,包裹至全身。
想到裴相和的情况,姜娩没有贪恋洗漱时的惬意,她哗啦一声钻出水面,露出脸,抬手擦掉脸上的水,将一旁的胰子拿过。
一刻钟后。
姜娩出了木桶。
她先是研究了一番布裙的穿法,发现款式简单后,笑着穿上。
粗糙的布料一上身,膈得她皮肤微痒。
待得肌肤适应了这种材质,姜娩再将湿润的头发用帕子包起来。
看见地上堆着的宫裙时,姜娩过去将其捡,她开了门,交给守在外面的水芜:“水芜姑娘,我跟夫君的衣物还得劳烦你……”
水芜接过:“阿娩姑娘放心,我会烧掉的。”
她会处理好这些。
不是为了姜娩跟裴相和。
而是为了他们姐弟二人的安危。
姜娩笑开。
这位水芜姑娘好生聪慧。
跟朵解语花似的。
许多话不用明说水芜姑娘就懂。
水芜拿着她的衣物,陪姜娩一起去找裴相和。
第501章 共用
裴相和重伤,动作不便,姜娩一路扶着他往柴房而去。
他靠着她,看着她穿寻常百姓女儿家的湖水蓝布裙,用帕子挽起一头湿发的模样。
沐浴过后的她面色红润,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氤氲了一层盈盈水意,衬得她瞳仁愈发乌黑。
她的身上,还有一股沐浴过后的淡淡幽香窜入鼻尖。
刚刚洗过的发间,散发出一股胰子的浅香。
裴相和闻着,眼底漫出少许柔意。
晨光洒落屋檐。
他想,在常乐村养伤这段时日,可以避开京都的阴谋诡计,就这样以假夫妻的关系跟娘娘过一过隐居的日子未尝不好。
水芜候在柴房门外,她去父母生前所住的房间里找出一套陈旧的男子衣物。
“裴公子,这是家父生前穿过的衣物,寒舍条件有限,希望你不要嫌弃。家父也没有你的身量高,你穿着可能会有些小。再有,我跟我弟弟力气有限,每日家中水缸里的水仅有半桶,柴房木桶里的热水,还是阿娩姑娘用过的。”
他们是夫妻,共用一桶水洗澡也没什么。
姜娩背脊一僵。
白皙的小脸红透。
她扶着裴相和站在柴房外,抱歉地望着裴相和,觉得让他用自己用过的洗澡水实在委屈了他。
堂堂的裴掌印,在京都时那可是呼风唤雨,走哪儿都被高高捧着的人物。
“要不……我帮水芜姑娘再去打两桶水?”她还是有力气的。
若拎不动一桶水,半桶总归是没问题的。
水芜纳闷地看了眼两人。
裴相和咳嗽两声,他的嗓子由于高烧哑得不成样子,但还是能听出几分本音的低沉:“多谢水芜姑娘,我与娘子在家时也常用一桶水沐浴,无碍的。”
姜娩脸红如血:“……”
他撒谎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水芜姑娘闻言,只笑不语。
她见姜娩红着脸不出声,猜到姜娩是在害羞。
她毕竟是一个还未成婚的姑娘家,不好继续待在这里看人家卿卿我我,且她在场,他们夫妻说话也不方便。
水芜把衣物递给姜娩,走远了些。
姜娩接过衣物,扶裴相和入柴房。
她把衣物放到椅子上,又走去试了试木桶里水的温度。
水温依旧。
想来是水芜姑娘又往里面加了些滚烫的水。
裴相和注视着她的背影,唇角噙笑。
姜娩在宫里沐浴时都是金钏四人在旁伺候,她见过金钏测水温,如今有样学样。
眼下她跟裴相和要隐藏身份在此养伤,就得暂且忘记曾经在宫里的种种待遇和皇后身份。
再说姜娩本就没把皇后的尊位看得多重要,也从来不在人前摆谱。
因而金钏她们当宫女能做的事,她也能做。
想到裴相和伤口很深,最好不要沾水,姜娩叮嘱:“你用帕子擦一下身体就好,记住,要避开有伤的地方。”
裴相和:“好。”
姜娩听得耳根发痒。
他怎么了?
突然间变得如此好说话?
尽管裴相和对她一贯是态度极好的,但像这样千依百顺的时候并不多。
近来他却频频如此。
姜娩乌黑的眼珠转来转去,忽然,她踮起脚尖,用手背探裴相和额头的温度。
第502章 阿娩姑娘,你很热吗
他额头的温度滚烫如旧。
很好。
裴相和果然是还在发烧,脑子不够清楚,才会导致他这两日的言行跟往常有所出入。
裴相和抬手,将她贴在额头的手拿下,一把扯下她包裹湿发的帕子。
水家姐弟日子拮据,这帕子材质虽差,却是崭新的,裴相和估计水芜找了半天也只找出来这么一块。
他不想用水家姐弟的,但不介意用她用过的。
裴相和用手指勾着湿帕,感受上面残留了姜娩发间的清香和湿润的温度。
见眼前的人儿动也不动,裴相和勾着唇角,低了身子,问:“娘娘,我要擦身子了,你还不走吗?”
“……”
姜娩被他抓过的地方一片滚烫。
她眸光微顿。
见她睁着眼儿,呆呆傻傻的小模样儿,裴相和心底一软,生出一股股怜爱的情绪来。
瞥见她腕间被木门夹出的红肿时,他眸光一暗。
裴相和抬指,在她白嫩的脸上轻轻一捏,言语间,透着戏弄,又似透着邀请:“娘子,你是要留下来帮为夫擦身子吗?”
姜娩呼吸一紧:“……”
她的湿发散落在背。
卷曲的发梢处,有一颗颗水珠缓慢滴落。
她在裴相和的注视下猛地转身,露出一截脖颈给他,语速飞快:“你先把衣袍脱下来给我。”
水芜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呢。
她得赶紧把裴相和的衣袍拿出去,让水芜姑娘连同她的宫裙一起烧毁。
裴相和盯着她纤细的脖颈瞧,看着一团团粉意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晕开。
“好。”话罢,他停了戏弄她的心思。
柴房里,静到落针可闻。
空气里,浮动着一丝散不去的燥意。
姜娩背对着他。
等裴相和脱完把衣袍递给她,姜娩接过,不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柴房,再反手将门关上。
她靠在门框之上,抬手扇脸颊涌起的热意。
柴房里,有水声响起。
姜娩眨眨眼,待得这股乱了的呼吸渐渐平稳,脸颊的热意成功褪去以后,她用手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做完这些,姜娩抬眼,就瞥见水芜投来的不解的目光。
水芜站在前方:“阿娩姑娘,你很热吗?”
姜娩停下扇风的动作,干笑着比起一节小拇指:“……有一点。”
水芜过来接她抱着的衣袍:“阿娩姑娘,扁大夫的住处离我们家有些远,在山间的一处木屋,我弟弟将人请过来需要多费些功夫,而且扁大夫经常上山采药,有时到了午间才回。”
言下之意,便是让他们耐着性子等上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