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她闭上双眼。
裴相和知道她没睡。
夜里,他低沉的嗓音,显得尤为清晰:“娘娘,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被逆党首领如此记恨吗?”
第528章 怕死,也怕他死
姜娩闭着眼:“那是你的过往。”
他不想说的事,她不问。
也怕知道太多,会控制不住更喜欢他。
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的喜欢了。
但真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姜娩才明白,自己低估了这份逐渐生根发芽的感情。
没错,她胆小,她怕死。
然而当她跟随皇室的队伍逃亡时,当她无法在人群中找到裴相和的身影时,她觉得心里像是缺了很大很大一块,空落落的。
她那时脑海里涌现的唯一念头,就是赶紧把块空缺给补齐。
她也知道,这块空缺是裴相和。
她要把他找回来,要亲眼看到他平安。
也是那一刻,姜娩明白,原来她虽然怕死,但是也很怕他死。
“十年前,盖家风光无两。”裴相和语调轻缓,他的嗓音还是沙哑,却比在山洞那会儿好了许多:“当时,诸位皇子还在陷入夺嫡之争,盖家也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如果没有我,盖家到现在依旧风光。”
姜娩:“所以那个人是盖家的吗?”
裴相和:“是。”
姜娩:“……”
难怪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这般恨裴相和。
估计依照裴相和斩草除根的作风,盖家一定被他连根拔起了吧。
裴相和:“他叫盖湼。”
姜娩:“哦。”
裴相和:“娘娘,知道了这些,你依然不怕我,依然不觉得我该死吗?”
姜娩想起山顶上盖湼羞辱裴相和的种种作为,以及他因为想要看到裴相和难受而迁怒自己,杀害无辜时,并不觉得盖湼有多无辜。
对方的眼神,既冷血又残忍。
姜娩不会因为盖湼的曾经而对其心生同情。
皇朝争斗之下,没有谁是真正的无辜。
她不知道盖家十年前如何,又是因何罪名被裴相和扳倒,她只知道,她对盖湼的第一印象很差,他那种戏谑和玩弄裴相和的目光,以及他的作风,都让姜娩背脊生寒。
裴相和坏,盖湼未必就好。
如果说裴相和是野心勃勃的狼,盖湼便是凶狠扑来的猛虎。
姜娩无法用对错来分辨两人过往的恩怨,所以,她决定站在自己的立场来看待整件事情。
裴相和在护她。
盖湼妄图杀她。
姜娩叹息一声,翻过身侧躺,与他在黑夜里四目相对,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不困吗?”
裴相和:“……”
她抬手蒙住他的眼:“我好困,所以你也快睡吧。”
裴相和听她的,闭了眼。
感受到他纤长的睫毛扫过掌心时,姜娩觉得痒痒的。
她收回手。
只有在足够的黑夜里,她的喜欢才敢肆无忌惮地从眼里暴露出来。
她跟他之间隔着身份,隔着许多许多。
不该心动的,却心动了。
不该喜欢的,却喜欢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事情,但是我想,这件事情一定对你而言非常重要。”
姜娩是懒,是怂,但不是傻。
裴相和从来不跟她透露任何事情,也不会谈及过往,她却能够隐隐感受到一些。
“我想,如果你做不成这件事情的话,这一辈子都不会放下的。”
第529章 这才是裴相和
“娘娘可知,我害了多少人?”
“不知。”
“……”
“也不想知。”姜娩觉得要是知道的话心里会很沉重。
这些年,他一定背负了很多东西。
他虽是宦官,才华谋略却不输任何人。
这样的他,本该有一个很明媚的未来。
姜娩又有点心疼了。
心脏那块酸酸的,胀胀的。
无处排解。
无处宣泄。
他读了那么多书,什么圣人道理,对错善恶不明白啊。
姜娩深信,每个人的心里自有一杆秤。
她有。
他也有。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好好活着,去完成你想完成的事情,祸害更多的人,要是轻易死了,岂不是让想杀你的人心中畅快吗?”
裴相和失笑。
她想起盖湼戏弄他,欺辱他,心底便升腾起一股怒意。
“裴相和就应该权柄在握,就应该祸害遗千年,就应该嚣张恣意地活着,让那帮人成日看着你风光,看着你无恙,让他们恨你恨得牙痒痒,使尽手段却又弄不死你。”
这才是裴相和。
是姜娩希望能按照自己心意去活的裴相和。
至于他人的评说谩骂,他无须在意。
裴相和的唇瓣在夜里弯了弯,心情因她在而迅速地平静下来。
感受到她在说这话时的语气忿忿,以及她描述画面时的活灵活现,他仿佛看见她仰着下巴,皱着鼻子,叉着小腰故作凶悍的模样。
一刻钟后。
身侧之人的呼吸逐渐匀称。
裴相和也闭眼睡去。
临睡前,他往她身边靠了靠。
暖意,在两人之间滋生。
-
是雨。
天气阴沉沉的,雨断断续续地下着。
少年容貌漂亮,眉目冷冽,一袭竹青锦袍衬得他修长清瘦。
他独自坐在书房内,视线放空,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人们守在院外,谁也不敢靠近。
别看小公子年纪小,气势却不小,处置人时更是毫不手软。
少年愁眉深锁。
有一妇人提着食盒走近。
那妇人眉眼间与少年有几分相似,穿紫色衣裙,发髻高挽,鬓间的步摇在行走间摇摇晃动。
她听下人说了少年的情况,温婉地笑着,伸手将紧闭的门一把推开。
陷入沉思中的少年听到动静,以为是哪个不守规矩的下人闯了进来,正冷了脸,想出声呵斥,却在看清妇人的相貌时面色一顿。
少年收敛怒容,起身绕过书案,冲着妇人规规矩矩地行礼,恭敬道:“母亲。”
妇人拎着食盒上前,抬手轻捏一把少年的脸颊,再将人拉到一边的桌子前坐下。
妇人一边揭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一边轻声细语问:“重儿,听你院里的小厮说你一回来就板起一张脸,还不吃饭,来,跟母亲说说,究竟是何人得罪你了?”
她那语气,护短的厉害,瞧着大有一副要冲上门去跟人理论的架势。
少年心事重重地望着妇人,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了:“今日有人说我不是父亲亲生的,说我跟父亲长得一点也不像。”
他弟弟就不会。
他弟弟跟父亲的眉宇间有六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