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焰做事喜欢干脆利落的方式,不想招惹麻烦,也不想浪费时间,便凑到扁兰章耳边,压低声音威胁:“你要是不承认我说的话,我就让这小子血溅当场。”
小皇后铁定是不能动的。
威胁都不能。
不然让兄长知道,他会被狠狠修理一番。
所以,现场唯一可以用来威胁扁兰章的人,只剩下眼前这个突然闯进来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小孩儿了。
水择一脸懵,完全没感觉到危机正在向他逼近。
扁兰章能感觉到裴焰对自己没有杀意,想到明日就要离开,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事来,便顺着裴焰的谎往下圆:“我突然想起来,父亲还在时确实同我说起过有一桩指腹为婚的婚约。阿娩姑娘,你跟水择先回去,我跟焰帅有话详谈。”
姜娩:“真的?”
扁兰章冲她点头:“放心,故人见面而已。”
姜娩将信将疑。
水择不疑有他,他过来拉姜娩,想到水芜已经在家中开始做饭,裴公子坐在院子里看书发呆时,道:“阿娩姐姐,我们先回去吧,一会儿姐姐都做好饭了。”
姜娩跟着水择过去,帮他一起把剩下的蔬菜瓜果拎起。
桌上还剩下三个篮子。
水择拎了两个篮子。
姜娩只拎了一篮,也压得她手臂下沉。
临走时,她又回头看了几眼相处模式有些奇怪的扁兰章跟裴焰二人。
两人齐齐回头,再对她齐齐一笑。
姜娩:“……”
别说。
这画面还挺和谐。
更巧妙的是,两人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那么有默契。
姜娩不再多说,与水择一道离去。
等他们的身影走出一段距离,裴焰将笑容一收,松开了扁兰章。
扁兰章也懒得多看裴焰一眼,拎了两篮子东西往屋里去。
裴焰拔腿跟过去。
扁兰章走在前头,木屋的布置简单,能住人的房间只有一间,左边那间小的便是平时做饭的地方。
这几年,扁兰章独自在外行走,练就了一手不错的厨艺。
察觉到裴焰跟来,扁兰章蹲在地上生火,动作熟练地把柴火往灶膛里放。
裴焰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小刀在手里把玩,他倚着门,看着扁兰章生完火,再去烧水切菜。
扁兰章动作很快,洗净的莲藕被他按在手下,刀跟砧板碰撞发出阵阵声响。
切完菜,他望向赖着不走的裴焰:“焰帅是吗?”
裴焰倚着门框的身体一正:“是。”
第559章 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扁兰章醉心医术不假,但不代表他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这位焰帅说是冲着他来的,不如说是冲着盯着他跟阿娩姑娘来的。
因为他注意到,焰帅从出现开始就很在意他跟阿娩姑娘走的是近是远。
他一边往锅里放油,一边赶人:“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是不是该走了?”
他没打算做裴焰的饭。
裴焰收了小刀,抬步过去,抓过篮子里的一个青果啃了起来,再看了眼扁兰章切的菜:“刀功不错。”
扁兰章拿刀的五指捏紧,指节泛白。
看得出来,他的忍耐心已经到达极限。
裴焰毫不在意,欠欠道:“你打不过我。”
扁兰章:“……”
裴焰将青果几口解决完,又道:“本帅饿了,就勉为其难留在此处尝一尝你的手艺吧。”
扁兰章把刀一放,将菜丢入锅里,讥讽道:“你是无赖吗?”
裴焰双肩一耸:“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扁兰章额角青筋跳动:“……”
这年头,不要脸的人是真多。
裴焰像是看不见他眼里写满了‘不欢迎’三个大字一样,搬了张凳子坐在一边,时不时往灶膛里面添火:“你看,我也不是全然吃白饭。”
扁兰章被整无语了:“……”
-
姜娩跟水择拎着篮子往村子里走。
两人走到一半,发现村民们哄闹着往前跑去。
水择好奇,放下拎着的一篮子蔬菜,抓住其中一个认识的玩伴,问:“你们跑什么?出什么事情了吗?”
“有死人!”被抓住的那名玩伴言语激动,他们村子里向来没什么事情,最多也就是谁跟谁发生口角,或是谁跟谁打架,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死人,因此感到害怕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听村子里的叔叔婶子说,村子里的那条河出现了两具死尸,但死的并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村长带人前去河里把那两具尸体打捞起来,也通知了人去报官。”
水择松开玩伴,面色一变。
姜娩也神色凝重起来。
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比水择镇定许多:“走吧,先回家。”
水择回神,余惊未消:“好。”
两人往前走,就发现村里的人拥挤着走在一起,中间的车上还放着两具女尸。
姜娩经过时,看了一眼。
领头的是村长,正在询问有没有人认识两具女尸。
两具尸体被泡得面目浮肿,想要认出倒还不难。
有人道:
“是邻村的姑娘!”
“邻村的?”
“听闻她们好像是被谁看中了,还要送到哪位大人物那里。”
“是海家的人,说是要把她们送到京都万公子的府邸。”
“……”
姜娩脚步一顿。
万公子……
她脑中灵光一现,顿时把眼前发生的一切跟之前与水芜交谈的那位婶子的话联系到了一起。
左相监国,势力极广,而万光借着左相府的权势为所欲为,在民间征选女子。
这两具女尸,估计跟万光脱不了干系。
水择见她停下脚步,以为她是害怕,过去抓住姜娩的手,他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带了一丝央求:“阿娩姐姐,别看了,我们快回去吧。”
第560章 沉重
姜娩怔松点头,感受到水择的害怕,反过来安慰他:“没事的。”
水择勉强一笑:“嗯。”
傍晚,两具女尸被打捞起来的事情传遍了常乐村。
水家来了几位客人。
姜娩跟裴相和在屋里不出去见人。
她站在紧闭的窗户前,由于婶子们嗓门大,导致她跟裴相和在屋里都能将她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水芜是常乐村最漂亮的姑娘,这几位婶子又是长期跟水芜打交道的,她们成日奔波,走街串巷的,知道的事情也多,甚至还能说出两具死尸的身份来历,以及有关万光的更多事情。
“水芜啊,你最近别出门了,还有,记得跟阿娩姑娘也说一声。”
“好。”
“我认识一个亲戚在京都谋生,据他说,现今京都除了有一位裴掌印谁都不敢得罪外,风头最盛的便是左相。当今在灵元寺祈福完归途中遭遇截杀,裴掌印跟皇后娘娘为掩护当今离开被逆党追杀,到现在朝廷都没有找到二人的踪迹,再加上当今又是昏君,不理朝政,直接把朝政的权力交给了左相。”
“我亲戚还说,左相有一位公子万光最受宠爱,对了,他的生母就是海姨娘。”
“听闻这位万公子科举未中,整日流连烟花之地,好色成性,无恶不作,许多妙龄女子被他虐待致死。”
“邻村的两名女子便是被海家选中要送到京都给万公子的,得知那些伺候的女子没一个有好下场后,竟吓得投了河。”
“……”
姜娩立在窗边,越听,面色越沉重。
屋里放着一碗汤药。
苦涩的味道充斥在流动的空气里。
裴相和坐在床上,手里翻着一本书,见她从扁兰章处回来后一直心不在焉,不免心里吃味。
同时,也将外间的谈话悉数听见。
当今是个什么德行,无人比他清楚。
说他昏庸吧,他也不是完全糊涂。
说他蠢笨吧,但还知道如何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