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耽于享乐是真。
沉迷美色是真。
自私自利是真。
狠毒残暴是真。
不把人命当回事任意践踏亦是真。
如今,他跟娘娘藏身在外,没有他在皇城坐镇,朝廷那帮人果然不安分了。
凭当今的能力,根本压不住底下那些野心勃勃的臣子。
所以,左相只需仗着背后的世家支持,对当今的态度稍微强硬些,当今便会忌惮,便会害怕。
加之当今本就无心政事,厌烦政务,既然左相想要专权,把持朝政,当今也乐得把前朝的烂摊子丢给左相处理,再躲在后宫里跟妃子们颠鸾倒凤,昼夜不分。
反正对当今而言,只要不影响他骄奢淫逸,谁来把持朝政,亦或者天下形势如何紧迫,百姓如何受苦,他压根不在意。
姜娩望着半空中的某处,将目光放空。
她想起春社日,裴相和带她赴约端王,共上游船一事。
当时,她跟裴相和走得早,没有看到游船之后的乱状。
但直觉告诉她,那些被留在游船上的女子多数是生死未知。
能被推下水自救的女子,只能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还能在关键时刻靠着会水这一项技能捡回一条命。
第561章 欲杀先纵
姜娩的脑海里又想起曾经在玉和斋看到的弹劾左相跟万光的一张张奏本,上面桩桩件件都是左相宠妾灭妻,纵容庶子万光这几年作奸犯科的所作所为。
她还想起动身前往灵元寺时裴相和的话。
其实在去灵元寺之前,左相就算行事嚣张,也不会嚣张到这个份上。
监国一事,助长了左相的气焰。
而跟当今提议让左相监国的人,是裴相和。
汤药还是烫的。
一缕缕掺杂着清苦味道的白色雾气自碗中向上飘起。
这股味道,令姜娩的脑子愈发清醒。
蓦的,她杏眼一亮,望向坐在床上的裴相和,却见他正噙着笑意望向自己。
瞥见姜娩眼底闪烁的亮光,裴相和问:“娘娘,你想到什么了?”
姜娩收敛神色,端着药碗过去,伸指试了试碗壁的温度,款款坐到裴相和身边,不大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便有些眸光闪烁,吞吞吐吐:“你……你是不是……”
裴相和将书扔到一边。
水家姐弟都在外面陪村里的人说话,这就方便了他跟娘娘独处。
也不用担心水择那小子会半途跑出来坏事。
他倾身过去,抬手覆上她的侧颜,目光放柔,深邃的眼里,幽邃如古井,如深渊,又带着一丝对她的鼓励:“娘娘想到什么就说,错了也没关系。”
因为是娘娘,所以,她即使判断错了,他也会耐心指正。
姜娩心神一定,在他充满蛊惑的目光下,呼吸一沉,问:“你对左相是欲杀先纵,对吗?”
裴相和嘴角的弧度加深,似乎是很欣慰她在短时间里发生的惊人的成长,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她娇嫩的肌肤,回答她时,他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对。”
看来,玉和斋那些奏本不是全无用处。
这些,都方便了给娘娘增长见闻。
娘娘也从来不会让他失望,总能够将奏本上的内容尽数吸收进去,并且很好地记住。
姜娩想到那些无辜丧命的女子,终究心生不忍,她不喜欢背负无辜者的鲜血在身上,难免会觉得这样的手段过于残忍:“可……”
裴相和眸光泛起冷意:“娘娘,身处高位,所考虑的不同,所筹谋的也不同。凡事有所得,必要有所舍。况且,即便没有朝廷争斗,没有争名逐利,有些人深埋在骨子里的恶,照样不会有半分收敛。”
姜娩抿唇:“……”
是啊。
作恶的人,永远不会觉得那是恶。
放纵欲望的人,也永远不会觉得欲望是需要适当克制和压抑的。
裴相和用拇指抚摸着她的脸,想到那一批批被裴焰暗中解决的人,知道这里不再是久留之地,而且,裴缺裴得已经暗中联系到他,最多这几日,他们就要动身离开。
“娘娘,四日后,我们动身回宫。”
姜娩被他的话打乱思绪:“这么快?”
裴相和眸光微闪:“娘娘喜欢这里?”
姜娩垂眸:“……”
她盯着面前黑乎乎的汤药出神。
倒也不是说多喜欢。
只是贪恋这里的与世无争罢了。
第562章 不脏
常乐村或许地势偏远,或许条件清贫,也没有京都之中的繁花似锦,但这里却没有京都藏着的尔虞我诈,步步危机。
然而姜娩还没糊涂。
她跟裴相和并不属于这里。
他们都有自己的位置,就注定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待药不烫了,姜娩将药碗往上一抬,对他道:“药凉了,可以喝了。”
裴相和接过,比起让姜娩一勺一勺地喂,他觉得一口饮尽的方式显然更干脆,于是端过碗,仰起脖子,屏息一饮而尽。
姜娩坐在一旁,找出最后几块糖糕。
见他喝完,找准机会将糖糕放进他的嘴里,并道:“今日我去扁大夫住处给你拿了后面几日的药,还有,给你买的糖糕也要用完了。”
她想去镇上一趟。
只是眼下常乐村出了这桩事情,不方便她去外面走动。
况且,寻找她跟裴相和的人一定很多。
姜娩想了想,决定明日跟水择商量一下,然后把给裴相和买糖糕这事儿交给水择去办。
水择常年在周围活动,对镇上的环境熟悉,而且他还是孩童,不用担心谁会盯上他,只要她跟水择说一声买糖糕的铺子在哪儿,以水择对镇上的熟悉定然很快就能找到。
打定主意,姜娩接过裴相和手里的空碗。
裴相和缓缓咀嚼着糖糕。
见他嘴角残留了一点药汁时,姜娩正想找块帕子给他擦一擦,却见裴相和已然发现嘴角的痕迹,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姜娩眼熟的深色手帕。
烛光下,手帕上的暗纹清晰可见。
察觉他的动作,以及他曾用这块手帕替她处理过时,姜娩耳根一红,抬手将手帕抢过。
她一时心慌意乱,眼底浮现春水般的波光,那里面有娇怯,也有恼怒:“这帕子我要拿去烧毁!”
一定要烧了!
不然她瞧着既羞耻又难为情。
还有,他不是毛病多,还在很多地方有洁癖吗?
怎么还用她用过的手帕?
裴相和见她恼了,垂眸一笑,想到没有擦拭的嘴角,他问:“娘娘,你要将这帕子烧毁,那我要如何擦嘴?”
姜娩下意识道:“你就不觉得……”
裴相和扬眉,长臂无声地朝她接近,将她的腰身环住,整个人往前贴近她,眸光里的笑意怎么看都透着邪气:“嗯?”
姜娩轻咬下唇:“就……”
裴相和追问:“如何?”
姜娩说不下去了:“……”
他却搂着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瘦弱的肩上,心情甚好地笑了。
两人亲密地抱着,似耳鬓厮磨。
如此近的距离,也能让姜娩感受到他笑得胸腔为之震颤的动作。
她脸上的红霞加深,眼底的水意快要漫出眼眶。
听着他低沉愉悦的笑声,姜娩怎么都笑不出来。
大抵是猜到再笑下去她可能会哭出来,裴相和止住笑意,长臂搂着她的腰,凑近去轻嗅她发间的幽香。
冰凉柔软的唇瓣,擦过她敏感的耳舟。
温热的呼吸,顺着耳舟往下。
他眸光幽暗,盯着屋里燃着的那盏烛火,唇瓣在她耳垂处落下轻吻,嗓音随之一暗,道出她没有说完的话:“不脏。”
第563章 他对她,早有觊觎
娘娘那么美好,那么干净,怎么会跟这样的字眼扯上关系。
他笑着补充:“娘娘不是看到了吗?那块帕子是我亲手洗过的。”
姜娩闻言,身体僵住。
被他吻过的耳垂,一时间热度惊人。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迅速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