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和的眼底掠过一丝疑惑:“娘娘?”
姜娩觉得可能不够,又把身上值钱的首饰一股脑儿摘下来,搁在银票上面,她清亮的眼眸对上他的眼,道:“用这些钱雇人,学学左相,我们不能吃亏,得骂回去!”
裴相和:“……”
我们……
所以在她眼里,他跟她是‘我们’了吗?
还有,她这般气愤,这般作为……是在给他出气?
姜娩眼底余怒未消。
他左相能花钱雇人来裴相和的府邸外喧哗闹事,那么她也能效仿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再说左相为官数载,没见他在其位谋其政,为江山社稷做出过值得人称颂的贡献,倒是私心颇重,拉党结派,更是宠妾灭妻,纵容万光胡作非为,鱼肉百姓。
想来这些年来,百姓们心底积攒了很多怨气,能想出来骂左相的词汇也不少。
姜娩笨嘴拙舌,性子软,没叉着腰在别人府邸外大声骂过人,所以,任她绞尽脑汁都骂不出来市井之中的泼话,以及不堪入耳的腌臜话。
可她出不了人,出出钱还是可以的。
裴相和凝视着她,感受着心房被泡在温泉里逐渐滋生出暖意的满足。
掌心里银票和她首饰压在其上的重量跟质感,以及她此刻认真又非要因他跟人计较的神情,都让他生出一种久违的被在意之人护着的感觉。
娘娘真好。
他怎么就这么幸运,遇到了这么好的她呢。
姜娩见他不作反应,以为是钱不够,向来抠搜的她,竟阔气十足道:“要是钱不够,你先补上,日后我再找机会还你。”
反正这口气得出了!
裴相和收拢五指,将她给得银票跟首饰握住,放到一边后,低声说:“够了。”
市井泼皮有的是。
只要用钱给他们买点吃的,他们便能按雇主的吩咐办事。
姜娩嘴角往下一撇,星眸一瞪,眼底皆是要计较到底的波光:“你想办法把官府的人支开,让他们无暇去顾忌左相府,再雇人去左相府外骂上一天一夜,扰得左相府上下不得安寝!”
裴相和应声,清冷的眉眼如积雪融化,徐徐生暖。
他的嗓音里,添了一点沙哑:“好。”
姜娩心跳一顿:“……”
裴相和嘴角绽开笑容,既惊艳,又迷惑人心神。
主要他的眼神还那么暧昧,那么富有温度,瞧得人面颊生粉,灼的人不敢直视:“听娘娘的。”
第625章 走吧
姜娩眸光轻闪,心间被烫得发软,一时无措。
屋里烛光随着外间吹进来的风向摆动。
光影摇晃。
她与他的身影映在窗户上。
轻薄的面纱随着晚风拂动,在姜娩的脸上弄出微痒的触感。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融融,还是烛光过于明亮,此时的裴相和周身冷意褪尽,那双总是冰冷无波如枯井似深潭的眼眸里,层层遮挡的寒意拨开,露出里间最虔诚也最挑弄人心的温柔。
气氛,陡然间变得微妙。
姜娩退开半步,本欲要走,想到还有话说,停了下来,道:“裴相和,那些人骂人不对,骂得也不对,你别往心里去。还有,你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并非她们嘴里说的残缺之人。反倒是这世上的很多人,看似完整,看似健全,实则内心残缺,精神残缺。”
裴相和望着她,目光深幽:“娘娘。”
姜娩以为他还有话要说,便没着急走,等着他的下文:“嗯?”
他笑,邪肆极了,又风流极了。
他的瞳孔又黑又亮,荡着一圈圈带有柔光的涟漪,朝她释放出异样危险的气息,说的话,带着压不住的笑意和即将爆发的欲念:“你再不走,今晚就别想走了。”
姜娩往后一缩。
这样的裴相和真危险啊。
见她这副防备的模样,裴相和清浅一笑,他把人抓过来,不在意敞开的门还有金钏银珀在,大掌轻扣住姜娩的后脑勺,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克制又温柔的吻。
姜娩瞪圆双眸。
愣在当场。
额间的触感,无法令她忽视。
那淡淡的温度,以及他唇瓣间的湿度和柔软,都那般的清晰。
守在门外的金钏银珀扭头望向院里的夜色。
两人面色微红,有弧度在嘴角蔓延开。
今晚的空气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还有点在层层礼教严苛包裹下的刺激感。
裴相和的眸光扫过她脸上的面纱,忍了忍,想起她曾经回答过自己的话,终究什么都没说,只轻声在她耳畔道:“走吧。”
今晚,他就不送她了。
免得陪她多走一段路,就想把人拽回来住下。
姜娩恍惚地点点头。
这回离去的时候,她的脚步比先前慢了许多。
出了门,姜娩回首,见裴相和还坐在那里,她眨眨眼。
想到回太傅府肯定晚了,又带着金钏银珀离去。
府邸外,有准备好的马车。
裴缺弯着腰,热情万分地对着金钏银珀挥了挥手:“两位姐姐,以后常陪娘娘来啊。”
金钏:“……”
银珀:“……”
马车里的姜娩还在恍惚中。
她摸了摸额间被吻过的地方。
指尖碰到的,是一片淡淡的凉意。
就跟裴相和今晚给她的感觉一样。
没有压迫性跟尖锐性的冷。
而是令人舒服的冷。
裴相和仍坐着未动,他花费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忍住把人留下的冲动,望着眼前逐渐明朗的棋局,黑子费尽心思地退让,终于换来白子的一片胜势。
他嘴角噙着笑,抓起姜娩放在一边的白子。
修长的指,夹住那颗白子。
第626章 交代
刚刚他想告诉娘娘,有他在,她不用再服用玉枝丸这样毁容的药物。
但他想,依着娘娘的性子,就算他说了,她也不会同意。
她知道他有让她不受宠的法子,可她也怕太过依赖他,给他增加无形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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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娩回到太傅府的时候,发现下人们很是忙碌。
而姜驳也不敢再过问她的行踪,除了板着一张脸,瞧着不悦外,到底还是记着姜娩曾经的警告,决定跟这个女儿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
抱着疑惑回到院子里,姜娩从红凝红壶的嘴里得知,原来明日是姜老太太的寿辰,太傅府要大办一场。
姜娩逛累了,正想让院里的人准备饭菜,一进屋,发现姜远身着常服等候在里间。
姜娩脚步一顿。
呃……
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姜远一整日都在忙活左相的事情,他回府时又接见了朱进邹仁两位门生,与他们一同商讨。
昨晚事出匆忙,他没来得及过问姜娩从灵元寺失踪,再到回京都的详细过程,眼下好不容易找到空闲,自然是来找她说话的。
结果一进院子才知道,这孙女儿竟出去了。
姜远坐在一旁,放下手里的茶盏,他隐约猜到姜娩去了哪里,也没有出言责怪,只和颜悦色道:“娩娩回来了。”
姜娩走过去:“嗯。”
姜远:“饿不饿?”
姜娩:“……有点。”
姜远有些意外,随即不悦道:“裴相和那么大个府邸,竟然没给你弄点吃的?”
姜娩:“……”
所以祖父是知道她去哪儿了?
屋外,金钏跟银珀下意识望向红凝红壶,两人齐齐摆手,表示什么都没说。
姜娩起初还有点被抓到的窘迫,后来也觉得她住在太傅府,行踪被祖父得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况且,祖父是多聪明的人物啊。
她的心思,定然是瞒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