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道歉而已,原主担得起。
姜远不再看姜驳。
话他都说出去了,要怎么选,看姜驳自己。
姜老太太想着只要家里和睦,当父亲的给女儿道个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劝道:“驳儿,听你父亲的。”
姜驳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情愿。
他无法把过错怪在姜远身上,便觉得全是姜娩的错。
即便碍于形势道了歉,他对这个女儿也产生强烈的不喜。
姜驳拧不过,只得对着姜娩行了一个臣子的礼,不情不愿地说:“皇后娘娘,一切都是臣的错,臣给您道歉。”
第097章 挺好
姜娩没应,神色淡淡的,将姜驳一家子对自己的不待见尽收在眼底。
除了姜帆。
姜帆的目光很平静,甚至,他望向姜娩的眼神里还带着歉疚。
姜远见她停了筷,不再动桌上的菜,问:“娩娩吃饱了?”
姜娩:“嗯。”
姜远想到她才从宫里回来,一回府还遇到这样糟心的事情,道:“娩娩,你跟你母亲以前住的院子我已命人收拾好了,祖父带你过去。”
“好。”姜娩应声,跟在姜远身后出了正厅。
她一走,金钏四人也跟着她一道离去。
屋里静了下来。
姜老太太瞧了眼姜驳,知他心有不忿,觉着受了屈辱,语气缓和地说:“行了,我知道你不服气,不愿给姜娩低头道歉,但你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你得认清形势。如今她是皇后,你便要把她当做皇后对待,何况她还是裴相和护送回来的。若她在裴相和面前说了什么,你当以后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
姜驳嘴硬:“她纵是皇后,我也是她的生身父亲!”
元萫拉了拉他。
她忌惮宫里的势力,更忌惮今日骑在马背上的那位。
也生怕姜驳的脾气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
想起那位权宦的手段,她心底发凉,出言相劝:“老爷,母亲说的对,我知你不惧强权,可你想想蕊姐儿,想想帆哥儿。”
姜驳看了他们姐弟一眼。
想起姜帆字字铿锵指责自己的话,姜驳免不了阴阳怪气道:“帆哥儿倒是识时务。”
姜帆没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孩儿只是实话实说。”
元萫担心他俩吵起来,插嘴道:“老爷,我们跪了这么久,又折腾到了现在,还是先回屋歇息吧。”
姜老太太也乏了,摆了手,道:“都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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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给姜娩准备的住处,是姜娩入宫前居住的院子。
这院子现在收拾得很干净,里面摆设齐全,因她归宁时带了宫里的人,姜远便没有安排府里的其他下人过来伺候。
姜远把她送到住处,正准备离去时,又顿住身形。
金钏四人在屋内整理带出宫的包裹。
姜娩看出姜远有话要说,唤了声:“祖父?”
姜远面色凝重,望着姜娩的眼里不再全是慈爱与歉疚,而是带有一丝探索,一丝严肃:“娩娩,你对裴相和了解多少?”
姜娩一怔。
她没想到祖父会问这个。
回想起在宫里发生的一切,姜娩仍觉惊心。
要说对裴相和的感觉,她是分不清的。
她不讨厌他。
甚至是有些信任他的。
或许,是因为他在坤宁宫里对她的尊重。
也或许,是因为他在神仙殿时蒙住了她的双眼,不让她见残忍与血腥。
姜远问完,又觉好笑。
他也是犯傻。
不然怎么会问姜娩这样的问题?
她回京都之前,都在汴州生活。
可以说,她此前根本没有见过裴相和。
她对裴相和唯一的了解,也就是在宫里短短时日的相处,再便是民间关于裴相和狠辣阴险的种种言论。
裴相和此人城府极深,单单是宫里相处的这么点时日,姜娩怎么可能了解他?
就在姜远要走时,姜娩浅笑着开口:“裴掌印……挺好的。”
第098章 豫州来信
空气里,满是腥臭味。
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子里,鲜血流得到处都是。
院子里精心养护的一盆盆绿植上,肥绿的叶子上,溅着已经凉透的血。
那血在月色照耀下呈黑色,一颗颗的,凝聚在叶子中间,顺着叶尖缓缓往外流动,最后像晨间的露珠一样从叶尖滴落到地上。
这里是裴相和的私宅。
占据了几乎一整条街。
他刚一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就来了一群赶着送死的。
裴缺的身上都是血。
这些血里面有他的,但更多的是这些黑衣人的。
他把被血染红的刀身用尸体的衣物随意擦了擦,又用刀尖挑开那具尸体蒙在面上的黑巾,辨认一番:“没印象。”
裴得检查完过来,同站在院中正在擦拭剑身的裴相和禀报:“干爹,我查看了一遍,没有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任何有关身份来历的线索。”
裴相和手里握着块帕子,慢悠悠地擦拭剑身。
他青色的袖袍上沾了血。
此时血已干涸,弄得他衣袍上被溅到的那一整块布料变得僵硬。
听完裴得的话,他并不意外。
冷白的月光下,他如画的眉眼冷冷的。
深幽的瞳孔里,泛起湛湛寒意。
大晟王朝想他死的人,实在太多。
将剑擦干净后,裴相和屈指在剑身上一弹:“都处理了吧。”
裴得领命:“是。”
裴缺捏着鼻子,指挥府里的护卫把尸体往外搬。
正忙着,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来人身量颇高,脸上还带着醉意,可他的眼睛很清明,一见私宅里到处都是死尸,他长长的“咦”了一声。
裴得见到他,没说话,只继续做事。
裴缺笑着同他打招呼:“哟,王大人来了。”
男子年纪跟裴相和相仿,他一边侧着身子往里走,避开地上的一滩滩血迹,一边将手里拎着的两壶酒高高提起。
待走到裴相和面前,他道:“裴重,你们杀人能美观点吗?”
他差点看吐了。
尸体身上的刀痕剑伤到处都是,有的脖子被斩断,只余一层薄薄的皮肉跟颈骨相连;
有的连中数刀,肠穿肚烂不说,还流了一地;
还有的手脚被砍断,丢得到处都是,分不清是谁的手脚,谁的胳膊。
得亏他心理承受能力强,才没把在酒楼里吃的饭菜给吐出来。
裴相和没答。
他收了剑,往宅院里走。
再出来时,裴相和换了一身干净崭新的衣物,
他这人有洁癖,沾过血的衣物从来不穿第二回。
屋里正在煮酒,除了一股散开的酒香外,还有水开后煮得咕噜咕噜的响儿。
白玉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脆响。
裴相和坐在一边,没管那边自顾自下棋的王大人,只随意地理了理身上宽松的衣袍。
才沐浴完的他身上还带着水汽,清冷的眉眼间,有疲惫之色。
他正闭眼,抬指按压着鬓角的位置。
忽的,那位王大人一笑,把手里的白玉棋子扔了,他双手抱胸,身体往后靠,眉梢一扬,道:“豫州来信了。”
裴相和睁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