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战,他不能退。
且他一旦撤离,将来就是落水狗,依着裴相和斩草除根的作风,他跟其余的人只会从此过上躲躲藏藏的日子,还会被裴相和的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更何况,就算他想撤退,裴相和肯吗?
事到如今,雍王也算明白了裴相和的企图。
什么为枉死的裴氏一族洗清污名,为其翻案,这根本就是借口。
他还说对皇位没兴趣,既没兴趣,又为何把玉玺拿在身边不肯给他?
雍王现在一想,觉得裴相和根本就是想要杀了皇室所有血脉,他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只留下他自己这个唯一流落在外的血脉登上皇位。
所以这一战,雍王不能撤退,他必须跟裴相和血战到底!
再说局势尚未明朗,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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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宫。
太后苍白消瘦地躺在床上。
她这一日的精神状态很差,总是迷迷糊糊地睡着,又有那么一点意识地半梦半醒着。
于嬷嬷听闻雍王带兵造反一事后,还没来得及通知太后逃跑,就见雍王的人已经将皇宫各处出路堵死。
于嬷嬷到底活了大半辈子,知晓这回在劫难逃,索性懒得折腾了。
宫人们吓得收拾东西逃窜,把长宁宫里能拿的东西全部拿了。
昔日那些争相在太后跟前献媚,一个个嘴甜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太后的男宠们得知雍王造反后,也收拾金银,往外逃跑。
第1010章 娘娘,这是聘礼
里间,传出太后虚弱的咳嗽声。
于嬷嬷将长宁宫的宫门紧闭,隔绝掉外面的慌乱,转身去里面伺候。
太后听到了外间喧闹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就见于嬷嬷红着眼跪在她的床前。
今日的于嬷嬷,也没有端来苦涩难闻的汤药。
寝殿里光线很暗。
没有点灯。
这是于嬷嬷刻意为之。
她怕雍王的人循着明亮的烛光找来。
太后咳嗽完,张了张嘴,语调艰涩地问:“于嬷嬷,外间出了何事,怎会如此吵闹?”
于嬷嬷跪在床前,抓住太后抬起来的一只枯瘦如柴的胳膊,望着太后灰败的脸,到底没说雍王造反一事,也没去问前面是何情况,只道:“太后忘了?今晚皇上在昭和殿设宴款待官员以及官员家眷,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太后记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儿:“那哀家的寝殿里为何不点灯?”
于嬷嬷压住嗓音里的哭腔,回道:“老奴怕灯火太亮,影响太后休息。”
太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冲于嬷嬷一笑:“扶哀家坐起来。”
于嬷嬷将她扶起。
太后靠着于嬷嬷,垂下眼,艰难地说:“哀家刚刚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美很好的梦。”
“哀家梦到了哀家年轻的时候,梦到老皇帝对哀家还算不错,对弼儿也不错。”
“弼儿还很懂事听话,课业优异,得了姜太傅的连连夸赞。”
“后来,弼儿无病无灾地长大,顺利登基。”
“他的身边有一群忠臣良将为他出谋划策,还跟小皇后琴瑟静好,瓜瓞绵绵,哀家一日日的啊,被一堆孙子孙女围着叫皇祖母。”
“……”
于嬷嬷听着,黯然落泪。
都说是梦了。
只有梦才会跟现实截然相反。
当晚,太后在于嬷嬷的怀里咽了气。
皇宫各处都是尸体。
周弼凉透了的尸体也在其中。
雍王事败,与乌家众人被擒。
盖湼被杀。
裴焰的人,裴相和的人将各处包围。
浓重刺鼻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裴相和白衣染血,拿着玉玺往前走,停顿在层层保护姜娩的范围之外,见姜娩安然无恙地站在人群中央时,他眉眼间的凌凌杀意褪去,染上一丝春风拂面的温和。
他冲着姜娩所在的方向招手,说:“娘娘,过来。”
姜娩望了眼仍旧抓着自己不放的姜远:“祖父?”
姜远见危险解决,眸光幽深地望了眼姜娩,松了手,道:“去吧。”
得了自由,姜娩立刻往裴相和跑去。
她也不顾这么多人还看着,抓住他的双手,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方才裴相和跟盖湼的厮杀场面是如何凶险万端,又是如何惊心动魄,姜娩和众人都一一看在眼底。
盖湼死了。
裴相和也受了伤。
姜娩凝望着他,嗓音干涩地问:“是不是很疼?”
裴相和轻柔一笑,与先前那个如杀神降世的人判若两人,他抓过姜娩的一只手,将玉玺放在她的掌心之上,随即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单膝跪在姜娩面前,只用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娘娘,这是聘礼。”
第1011章 我最喜欢你啦
裴相和的目光中,一片深情,里间夹杂着令人动容的真挚。
他给她准备的聘礼,是号令百官,是掌管众生生杀予夺的玉玺,是锦绣百川,万里江山。
这也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并觉得与她相配的聘礼。
掌心的重量偏沉。
姜娩的手被玉玺压得往下。
可裴相和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躲。
姜娩瞪圆杏眼。
他说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下聘的时候。
可没说这聘礼是玉玺是皇位啊!
雍王此前一直维持着良好的风度和教养,哪怕战败,哪怕狼狈,都没有露出如此失态的一面,他瞪着裴相和,怒吼出声:“裴相和,你是疯了吗?你竟然把万里江山交给一个女人!”
他如今信了。
裴相和是真不把皇位当回事儿。
否则又怎会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雍王气得骂道:
“你是蠢吗?”
“她一个外姓人,即便是我周家的女眷,至今也没有给我周家诞下过一位皇子。且她非我周家血脉,她凭什么,凭什么坐我周家的江山?”
“你就是一个疯子!”
“一个罔顾人伦,藐视礼教,目空一切的疯子!!!”
“……”
雍王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风度尽失的模样像极了在街头跟人正在打架的粗鲁大汉。
此时此刻,什么风度,什么仪态,统统都是狗屁!
不光雍王,在场所有人都顿时色变。
一些官员站出来阻止:
“裴掌印,不可!”
“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坐龙椅的,又哪有女子带领我等治国的?”
“不可!”
“万万不可啊!”
“……”
姜娩听着他们一声盖过一声的反对,这一刻,她的眼里只看得到单膝跪在她面前的裴相和,也被他眼睛里的温柔和倾泻而出的情意所蛊惑。
她感觉心脏被一下下地撞击着。
撞得她心尖儿发软。
他精心准备的聘礼,实在太过贵重。
甚至贵重到她有点不敢接。
眼见裴相和打定主意要弄个女皇帝出来,不管是雍王的人,还是乌家的人,亦或者是官员以及官员的家眷们全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齐齐用见鬼一样的目光望着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的裴相和。
姜迎芳关注的点却是:“都说裴掌印谁都不跪,哪怕是面对当今天子,可他给大姐姐下跪了。”
姜迎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