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
姜娩继续安抚他。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裴相和身中数刀,只是他衣袍颜色深,令人无法一时看清楚。
入目是他衣袍上大片大片湿润的痕迹。
这人……
到底是从怎样的环境活下来的?
也不知道曾经经历了多少的苦难,才会在奄奄一息之际都不愿放开手里唯一能杀人的武器。
他的胳膊还在流血。
流得她手上都是。
姜娩忍着这种濡湿感带来的不适,对上裴相和沉黑的双眼,她的手指用了力道,将他紧握的剑一点点拿出来,语气放得更柔:“我已经让表兄去国清寺叫人了。”
那几名护卫与黑衣人缠斗不到片刻,便高低立见。
一刻钟后,裴缺裴得带人赶到。
柳文显面色凝重地站在后面,望着姜娩蹲在裴相和身前的一幕。
裴相和轻轻一笑,眉眼间的冷意褪去,他用仅剩的力气抬起胳膊,虚虚揽住姜娩的腰,朝她依偎过去。
姜娩一呆。
他顺势靠着她:“娘娘。”
姜娩:“……嗯。”
他像是整个人要在顷刻间碎掉了一样开口:“我疼。”
第122章 他怎敢……怎敢!!!
闻言,姜娩愣在原地。
他说:他疼。
很难想象,这两个字会从裴相和的嘴里说出来。
裴相和撑着仅存的力气,继续一点点向她挪近,他轻靠在她怀里,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
他浑身的血迹,将她洁净的裙衫染红。
看着这一幕,裴相和的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
这一刻,他的掠夺感欲油然而生。
他是病态的。
是卑劣的。
也从不否认自己骨子里的脏。
那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欲念,那种被千万人唾弃的脏念,却能让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和兴奋,会刺激他骨子里深埋数年的疯狂。
世人都向往高洁,都喜欢身份贵重气质温润的人,他们总喜欢看见美好的人跟事物。
裴相和却不见得全部喜欢。
他好像天生就坏,总想把美丽的东西弄脏。
比如此时,他明明痛得要死,可这样依偎着小皇后时,他浑身的血脉在贲张,想不管不顾地把净如白瓷的小皇后弄脏,弄乱。
他想俯身压住她,想听她或欢愉或痛苦又无法抑制于口的呻吟,想在她的每一寸肌肤留下他的印记。
他爱极了此刻。
她的身上,是他的血。
她的眼里,是他。
感受到怀里的温度,姜娩有瞬间僵硬。
黑衣人全部被俘,见事败,他们咬碎齿缝间的毒药,当场毙命。
裴缺裴得站在一边,见裴相和晕在姜娩怀里时,一时呆了。
柳文显气得恨不得上前将裴相和一脚踢开,他刚一动作,就被回过神的裴得拦住。
柳文显是男子,站在他刚刚的方位,他分明清楚看到了裴相和眼底蕴藏着的危险和疯狂,也捕捉到了他对姜娩的占有欲。
裴相和一个宦官,他怎敢……怎敢!!!
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种!
他没资格对娩娩生出那样的妄念!
感受到裴相和没了反应,姜娩伸手过去,抱住他的腰,对裴得裴缺道:“你们别愣着啊,快来帮我。”
他那么高。
又那么重。
她一个人压根没法扶起他。
裴缺裴得抬步过来,帮姜娩将晕过去的裴相和搀起。
姜娩满身是血,脸颊也是,她看着裴缺裴得合力将人带走,而其他的人则留在原地清理现场时,正要追上去,柳文显抓住了她。
姜娩:“表兄?”
柳文显将她的手腕握得紧紧的,回想起裴相和望向姜娩的眼神,他真担心把她放在京都会遇到更棘手的情况。
可他也知道,此时已经错过了带走姜娩的最佳时机。
最初的热血上头过去,这会儿的柳文显冷静下来,想法也不再天真,甚至,他明白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在裴相和眼皮子底下带走姜娩。
柳文显望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裴相和对她的心思,只自责道:“娩娩,是我没用,是我没能够阻止一切的发生,你就不应该来京都。”
若是当初他断了姜娩离开京都的念头,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把她留在汴州,她就不用经历这些。
也不会认识裴相和。
第123章 世人憎他,恨他,厌他
姜娩不懂柳文显为何突然如此,只道:“表兄,人力有限,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未来如何,你都没有必要因为我而难受自责。”
柳文显抓着她不放。
姜娩记挂着裴相和的伤势,想走。
柳文显问她:“为什么救他?他不值得。”
姜娩眉心微蹙。
她清楚世人对裴相和的成见有多深,也猜到很多人都在盼着裴相和死。
但站在她的角度,她有救他的理由:“我知道,世人都憎他,恨他,厌他,但在宫里,他却是最先伸手帮过我的人。”
柳文显不相信裴相和会好心帮谁:“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帮你,是因为他看到了你身上有能利用的点,是因为他想从你身上得到别的?”
姜娩低眸,浅浅一笑。
她没有出言辩驳柳文显,也没有要维护裴相和的意思:“或许吧。”
柳文显:“……”
姜娩抬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平静地说:“世人所为,皆有自己的目的。我不想知道太多,也不会追根究底。况且,整日琢磨来琢磨去的,累得慌。”
她太懒了。
懒得去揣摩别人的心思。
她也不聪明。
甚至到现在还分不清宫里的形势。
而她所能做的,就是随心而为。
柳文显见她如此,心知无法用一堆圣人道理来说通她,便道:“小心裴相和。”
姜娩:“嗯。”
柳文显望着她的侧颜,欲言又止。
他想要告诉她裴相和对她的心思不简单,但想到这方面的事情,他终究碍于身份,碍于性别难以启齿。
又叮嘱她:“总之,离他远一些。”
姜娩答应了他:“好。”
两人谈完,前后脚下山。
国清寺僧人得知出了事,立即将后面空的房间打开。
裴缺裴得将人搀扶到榻上。
这里来的都是香客,也没有医术多高明的大夫,因而国清寺的主持找来一位懂些岐黄之术的僧人先帮裴相和处理伤口。
等包扎好,那名僧人道:“阿弥陀佛,贫僧能力有限,而裴施主伤势太重,不能耽搁,需要尽快送去城里医治。”
裴得:“得备马车。”
裴缺:“可我们来时都骑得马啊!”
裴相和睁开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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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清寺里出了事,不少香客听闻此事还跟那位大宦官裴相和有关后吓得急忙离去。
沈国公府的人还没走。
姜家的人也还没离去。
姜老太太见姜娩浑身是血出现时,心里一跳,还以为姜娩受了重伤,她走过去:“皇后娘娘,你哪儿受伤了?”
姜迎芳也跑过来:“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