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辞官的老臣一个接着一个,还都是些有风骨,有学识,在民间和文人里面颇有声望的。
此次春闱,估计前朝才意识到目前有资格担任考官的人太少。
到底是春闱,是天下文人寒窗苦读数年才等来盼来的机会,裴相和不想插手。
可他这边不伸手,其他党派却不会坐以待毙。
王渡盯着裴相和,见他不形于色,常年都是这副冷静的模样不免失落:“今日我跟三省六部的人吃席,听他们说起主考官一事,还说原定的考官也因故缺了一位,我看翰林院跟吏部那边,有几位站出来说要推举姜太傅担任主考官,所以就来问问你的意思。”
裴相和没表态。
也没否决。
姜太傅确实是适合的人选。
他云游归来,近段时间频频召见门生,想来也是有所谋划。
王渡一见这情况,就知道有戏。
裴重是谁都不管,也乐得看大晟王朝腐烂下去,但他对恩科一事向来是不怎么插手的态度,就说明他在此事上是有一番考量的。
他没有立即表态,应当也是觉得由姜太傅担任主考官最为适合。
也是通过此事,王渡方意识到这位曾经享誉满朝上下的姜太傅确实深得民心,也深得天下文人的敬重。
王渡屈指,在几上敲了两下。
“如今几派都在暗斗,谁都想把自己的人推到主考官的位置,但都因为资历不够被各方找到痛处拦了下来,如果真有文臣联合起来推举姜太傅担任主考官,想来这事儿是哪一方都拦不住的。毕竟,姜太傅的名声和威望都摆在那里,文采更是毋庸置疑。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此事我们这边要不要站出来?是要推自己的人上位呢,还是添把火,把姜太傅推上去?”
裴相和眼底闪现笑意。
这些人的手确实伸得太长了。
王渡催他:“你倒是给个决断啊。”
裴相和回道:“姜太傅确实适合担任主考官。”
王渡不是很意外。
他了解裴相和,也知晓裴相和在此事上的私心:“你这是要支持姜太傅?”
裴重如此做,一定是因为小皇后。
他就是在刻意纵着姜家,任由姜太傅给小皇后在前朝造势。
裴重啊裴重。
你这回怕是得栽了。
第212章 可
裴相和先是点头,而后又道:“不是还缺一个考官吗?”
王渡懂了。
这是让他们的人顶上的意思。
安排好这些事情以后,裴相和乏了,挥手让王渡离去。
王渡也困,出了房间,见天色太晚,便懒得再回府,直接让人带他去客房住下。
见两人谈完,裴缺提着一堆河灯敲门。
裴相和仍坐在原处,听到动静后,掀起了眼。
裴缺弯着腰,笑呵呵地进来,再让人把一堆打捞起来的河灯摆在一旁的长案上:“干爹,这些河灯的样式跟您说的差不多,我分辨不出哪盏是娘娘的,只能拿来给您过过眼了。”
他不在皇后娘娘宫里伺候,不熟悉皇后娘娘的字迹,也无法分辨出河灯里谁的字迹是娘娘的。
这事儿他不行。
但干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干爹可以。
裴相和本已准备歇下,看到长案上摆着的一盏盏河灯时,这才想起来之前吩咐裴缺去办的事。
最近太忙,事情也多,难免有疏忽之时。
他起身过去。
裴缺退至一边。
裴相和在这些河灯里瞧了会儿,发现吩咐裴缺的事的确有些为难人,他嘴角噙笑,一整日的疲惫稍稍得到了缓解。
长指在一堆河灯间拨来拨去。
直到他看到了被压在最底下的那盏。
倒不是字迹熟悉。
而是这盏河灯的画工精湛。
海棠树下,肥胖的猫儿晒着太阳,其慵懒惬意的神态,被执笔的人勾勒得惟妙惟肖。
裴相和将河灯挑出来,翻个面儿,便看见了姜娩落下的字迹。
一手工整的小楷,很是秀气。
待看清姜娩许下的愿望时,裴相和先是一怔,随即又笑了。
这愿望,符合娘娘的作风。
裴缺见他笑,便也伸长脖子望着那盏河灯,待看清愿望后,也笑出了声:“娘娘的愿望倒是有趣,别家女子要么是祈祷家中和乐融融,族中长辈长寿顺遂,要么是祈祷能够觅得如意郎君,夫妻美满。唯独娘娘这愿望如此的令人……耳目一新。”
也没出息。
就跟那画上晒太阳的猫儿一样,除了悠闲度日,半点理想,半点抱负都没有。
裴相和拿着河灯坐在一边。
他将河灯有字的一面放在烛光下来回打量。
越看,眼里的笑意越浓。
娘娘的愿望很实在。
可放在她眼下危机四伏的处境里,想要实现又颇有难度。
裴缺见状,命人把剩下的河灯处理了,悄声退出屋内。
屋里静下来。
裴相和扫了眼书案上的笔墨纸砚。
因多年掌管批红的权力,又因每日的奏本太多,所以他处理不完的奏本还得带回私宅,也就养成了他的书案之上总会备有朱砂墨的习惯。
如今批红的权没了,这个习惯还被保存至今。
裴相和看了会儿,收敛笑容,将河灯放在长案之上。
想了想,他一手固定住河灯有字的一面,一手提笔,染了朱砂墨,在姜娩愿望的后写下一个‘可’字。
做完这一切,他提着河灯走到一处堆放着书籍的架子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将河灯放在里面。
跟着被放一起的,还有姜娩今晚用过的发带。
第213章 躲清静
托裴相和的福,姜娩再次没能睡好。
用早饭时,她的眼角下方一片淡淡的青色,很是引人瞩目。
由于心里有事,姜娩胃口不佳,吃得也比平时少。
姜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一大早就来了,面上客客气气的,说是请姜娩过去说话,还说距离她回宫没剩几日,要叮嘱她一些在宫里注意的事项。
姜娩不傻,心知老太太定然会说起昨晚一事。
无非是觉得她跟裴相和走太近,给太傅府的名声招黑罢了。
诸如此类的话,她不想理会。
金钏态度不善的把前来递话的婆子打发了出去。
天灰蒙蒙的。
下着绵绵细雨。
为了躲清静,姜娩干脆跑去姜远的院子里打发时间。
姜远也知道府里之人的动作,他跟姜老太太夫妻多年,知晓姜老太太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有些事情,他有明说,可姜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就连看人的那点眼力劲儿也没了。
换做姜老太太年轻那会儿,还不至于偏心大房偏心得如此明显。
到底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姜远便是年少时对姜老太太算不上中意,但毕竟也有情分,不可能对姜老太太把话说绝。
所以,只要姜老太太不把事情闹得太大,姜远便当做不知道。
而且姜远发现,他这孙女儿挺机灵的。
躲清静的时候,还知道往他这里跑。
府里的人惧怕姜远,只要姜娩待在此处,甭管是姜老太太,还是姜驳都不敢来,更怕被姜远几句话怼得无地自容。
屋里正在煮茶。
水沸时,咕噜声不断。
姜娩从来时便提不起精神,坐在一边,一个字不说,没点仪态地趴在桌上养神。
这也就是现在的姜远觉得无所谓。
要是换做再年轻个二三十岁的姜远,必然要拿出平日训斥门生的那一套用在姜娩身上。
见她精神不济,姜远将书翻了一页,随口问:“昨夜没睡好?”
姜娩闷闷地嗯了一声。
做了一晚上的梦。 梗多面肥txt+V 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全是裴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