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和谢翎联合起来害我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我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嗝,我要报复谢翎,我要报复你,我要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昌邑侯用开国皇帝赏赐的免死金牌换了关衢宁一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关衢宁被剥夺了承袭爵位的权力,将来关荣膺即便继承了昌邑侯爵位,世子之位也落不到他头上,反而便宜了他的庶弟。
并且他终生不得入朝为官,无权无势,他关衢宁除了关家嫡长子的身份,便什么都不剩了。
关衢宁站起身来,对身后两个黑衣服的男子说道:“你们两个,有多远滚多远!”
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了狭促的笑容:“公子慢慢来,我们去附近逛逛。”
那两人走了,巷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崔荷小脸煞白,双目圆怔,嘴唇轻轻颤抖着,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靴,心中已是惶恐至极。
谢翎,你在何处?为什么不来找我?是不是和秦柔相谈甚欢,都忘了她的存在?
耳畔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音,崔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若是敢碰她,她便咬舌自尽,反正不要活着受罪。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关衢宁不敢置信地把裤腰带提了起来,他竟然还是起不来!
他在天牢受了杖刑后被丢在牢里无人照看,因此落了病根,出来后去寻花问柳,不久便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在暗中寻名医问诊,竟没有人能治得了他的隐疾。
可他不信,说不定换一个人便成了呢!
崔荷睁开眼睛,就见关衢宁忽然蹲下来凑到她的面前,他眼底藏着的疯狂与执拗让她大惊失色。
关衢宁抬手便扯开她的腰带,眼看着就要就要露出月白小衣,崔荷绝望地闭上双眼,发出一声如幼鹿一般的哀鸣,顷刻间已是泪痕满面。
附在她身上的压力忽然减轻,崔荷睁眼,朦胧中便看到两道身影纠缠了起来,一方如狂风席卷之势,痛打落水狗,只听闻关衢宁痛苦的哀求声传来,再睁眼时,关衢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巷子里。
一件外袍从天而降披到了她的身上,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包裹了起来,崔荷被人搀扶了起来,她定睛一看,便对上了谢翎阴沉的脸,他似是怒意未褪,唇角紧绷,下颌收紧,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谢翎绷着脸道:“能动吗?”
崔荷轻轻摇了摇头,她鬓发凌乱,鼻尖微红,双目泛着泪光,羸弱的模样更添三分楚楚可怜,谢翎想指责她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你往后身边都带些侍卫,别自己一个人乱跑,我不是随时都能来救你。”谢翎语气极冷,手底下的动作也不甚温柔。
松散的衣袍间,他看到了点点莹白的肌肤,一道幽暗的暗影连绵起伏,他的目光像是着了火,快速地一扫而过不敢再看,迅速站起身来,却忘了崔荷如今没有力气,整个人又倒回了地面上,这次他的外袍落了下来,崔荷衣衫不整地倒在了地面上。
崔荷:“……”你个乌龟王八蛋,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吗?
谢翎:“……”非礼勿视,他什么都没见着。
崔荷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了,声音里带着羞恼,含着泣音,婉转如夜莺,嗔怨地说道:“谢翎,我现在动不了,你帮我把衣服穿好。”
第16章
巷子里一片幽静,远处矮房中忽然传来几声狗吠,有烛火亮起,主人家呵斥了两句,恶犬便不敢再叫了,只有幽幽虫鸣声于静夜中响起,几不可闻。
崔荷急得快哭了,她衣衫不整地倒在脏兮兮的地面上,浑身酸软无力,如同肥美的鱼肉落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因为谢翎在这儿,方才那点恐惧惊慌已然渐渐淡去,反倒生出了丝丝缕缕羞赧之意,如今她的小衣还露在外头呢,他方才已经看到了吧。
崔荷望着谢翎背对着自己的冷峻模样,不由又喊了一声,我见犹怜:“谢翎,你就不能来帮帮我吗?”
谢翎耳尖微动,喉头不自觉地滚动起来,他微微侧首,颇有几分不自在地说道:“你自己不能起来吗?”
“他们不知按了哪儿的穴位,我如今动不了,你想让我在巷子里躺一夜吗?”
谢翎:“……”
谢翎舔了舔干燥的唇,思索片刻后认命地叹息,转过身来以手捂眼,用余光忖度她的方位,来到崔荷面前后蹲下身子,索性闭上眼睛,伸手去拉崔荷起来。
崔荷被他扶起来后,脑袋一歪,便顺势倒进了谢翎的怀里,谢翎身子一僵,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她,却意外碰触到温凉的肌肤,如羊脂玉一般滑腻,明明冰凉如雪,但是他却像是触碰到了炙火一般,掌心里越发滚烫起来。
崔荷靠在他的肩头,发出了一声轻哼,那声娇哼似是羽毛一样轻拂过他的耳畔,让他半边身子都快要酥软了,他忙缩回手,觉得自己僭越了。
又听崔荷发出一声轻笑,她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占了你便宜。”
“胡说八道什么!”谢翎皱眉轻呵,语气重了几分,他是情非得已,才不是故意占她便宜。
崔荷不吭声,就这么靠在他肩上,他周身温热的气息源源不绝地烘暖了她的身子,崔荷抬起头来看他,只能看到他眼睛依旧紧闭着,轻颤的羽睫却出卖了他。
崔荷无声笑了起来,脑袋不自觉地蹭了一下,像只乖巧的小猫,在讨主人的欢心。
他为什么不肯睁开眼睛看她呢?是害羞吗?他也会害羞吗?
“谢翎,他们按了我琵琶骨附近的穴道,要不你替我解了吧,会解吗?”
谢翎当然会解,可是解穴的位置太过隐蔽,他怎么能碰触崔荷那处。
于是他回道:“你歇息两个时辰左右,穴道自己就会解开了。”
崔荷抿唇偷笑,语气揶揄:“要两个时辰呢,我们这两个时辰就要这样度过了吗?”
她见谢翎剑眉拧起,才掩了笑意,解释道:“如果我迟迟回不去公主府,银杏和金穗就会禀报宁管事,到时候她们两个会受罚的,谢翎,你就替我解了穴道吧。”
谢翎咬牙切齿道:“穴道在腋下三寸,郡主当真要我解穴?”
崔荷恍然大悟,原来在这般隐蔽的地方,也难怪谢翎不肯,可是事急从权,她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再晚些回去,她娘肯定会派侍卫出来搜查她的下落,她可不希望事情闹大。
崔荷坦然道:“给我解穴吧。”
谢翎有些为难,他闭着眼睛怎么找穴位?可是睁开眼睛,就都瞧见了,也是不妥。
等了许久也不见谢翎有所动作,崔荷拖长着语调说:“闭着眼睛怎么解,把眼睛睁开。”
“非礼勿视,我还是闭着眼吧。”谢翎抬起手来,欲伸出去又畏缩不前,他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又如何是好,真是令人发愁!
“郡主,若我将要碰到不妥之处,您可出声制止。”
“知道了。”崔荷没好气地应道。
谢翎缓慢抬手:“可是到了?”
“没有,再下两寸。”
指尖碰触到她的手臂,他又问:“位置可对?”
“再上两寸。”
谢翎生出了一股紧张的情绪,应该是快要到了,他缓慢抬手,指尖试探着摸出,应该快到了。
“此处可对?”
“应该是对了。”崔荷看了一眼,觉得位置差不多了。
谢翎深吸一口气,不做他想,力聚指尖,朝着崔荷指点的位置轻戳过去。
指尖碰触到一堆软雪,崔荷一声微颤,尾音发着抖,已是羞得满脸通红,谢翎如遭针扎一般快速收回了手。
“谢翎!”少女压着嗓子娇声呵斥,听不出怒意,倒有几分羞赧。
“我……我不是……”谢翎慌张不已,他指尖收拢,攥紧了拳头,满脸愧疚神色,却始终不敢睁开眼,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温暖柔软的触觉。
谢翎解释不清楚了,耳尖泛着红,眉宇间皱得打了死结。
倏地,谢翎睁开了眼,不顾崔荷惊讶的神情,右手寻到穴位,迅疾地点了穴道,忙替她把衣服拢好,松开了抱着崔荷的左臂,将脸扭到一侧,冷着嗓音道:“郡主,得罪了。”
崔荷身子恢复了正常,忙拢住自己的衣服,指尖发着颤去系腰带,云霞飞上了她的脸颊,染红了眼尾。
她咬着唇去偷偷看他,谢翎脸色晦暗不明,薄唇紧抿,下颌线紧绷了起来,谢翎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直起身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但他没有走太远,身姿挺拔地站在巷口等她,双手背在身后攥成了拳。
崔荷忙系好衣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走到了谢翎身后:“我好了。”
“我先送你回府。”谢翎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走了一会不见身后有声,扭头去看,就见崔荷神色凄楚,哀怨万分地垂着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谢翎停下脚步等她,待她走近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郡主不是急着回府吗?走这么慢,不怕两个丫鬟被罚了?”
言下之意便是说她方才又在说谎唬他,崔荷猝然抬头,一双美眸噙着泪意,幽怨地说道:“谢翎,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只会耍滑头的人?”
谢翎挑眉:不然呢?
崔荷被他用眼神质疑,心中不满,敛眸掩下失望,再抬头时眼中苦闷情绪一扫而空,转而换上了平日里骄纵蛮横的态度:“谢翎,我看你方才分明是故意占我便宜,你明明可以先替我把衣服拢好再解穴,可你偏没有这样做,被我看穿你了吧,你就是个占人便宜的小人王八蛋。”
谢翎:……
得,又当了回菩萨救了只白眼狼。
“随你怎么想。”谢翎不想与她当街争执,以后再跟她慢慢算账,“你走前头,我跟在你后面,省得你别人抓了我还找不着人。”
崔荷轻哼一声,走在了前头。
走出巷子后,便进了临安主街,热闹繁华的街头花灯未灭,还垂在木架上随风摆动,摇曳生姿。
她时不时回头,谢翎果真不近不远地跟着,崔荷想了想,跑了过去,与谢翎并肩而行,她攥着袖口,小声问道:“你跟秦柔相谈甚欢,可是有打算再续前缘?”
谢翎闷声走着,许久才问:“郡主何出此言?”
崔荷低着头,咕哝道:“你与我的婚事解除了,你不就自由了。”
谢翎不解问道:“我与你的婚事,为何会解除?”
“你不是不愿意娶我吗?”
谢翎沉默以对,抬头望向今夜的月亮,月轮皎洁宁静,他却心乱如麻,思绪像是一团麻线,怎么捋都捋不清楚。
今夜与崔荷有了那样亲密的接触,作为一个男人,他若是不负责,也未免太欺负人。
而且婚事已昭告天下,岂能轻易改变?他若退婚,崔荷又该如何自处,还有人愿意娶她?
要问他是否真的不愿意娶崔荷?他倒也没有很抗拒,只是有些难以接受他们两个死对头将成为夫妻一体的事实罢了。
娶妻意味着他将会与她共度余生,他未曾想过自己身侧之人会是崔荷,若换成旁人,他又想不出第二张女人的脸。
那个秦柔?她长什么样来着?
谢翎记性虽好,可是却怎么也记不住秦柔的脸,好像女人都长一个样吧……
若是与崔荷成亲,也不是不行……
谢翎过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开口道:“我可以与郡主成亲,但我有要求。”
崔荷以为自己听岔了,她不敢吭声,怕是镜花水月。
前面街头再过一个拐角就要到公主府了,他停下了脚步,打算与崔荷说清楚。
谢翎面色平静,语调缓慢:“一、婚后不许过问我的生活,我也不会过问郡主的生活。”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