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如今萧砚并不在京中,否则还不知那群人又怎么编排沈棠宁。
“仲昀……”
一想到萧砚,沈棠宁更是心如刀割,在姚氏怀中哽咽道:“是我辜负了他,我再也配不上他了!”
沈棠宁本以为,这世上除了爹娘亲人,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珍视她偏爱她。
是萧砚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不堪,不必去在意那些外人的诋毁诽谤。
可是萧砚离开京都时,望向她的眼神却也是那样的失望与陌生,就连这样的一个人全心全意待她的人她最终也失去了,她真是无用!
“你没有辜负他,你只是和他没有缘分,那不是你的错,也并不代表你配不上他!”
姚氏紧紧搂住怀中哭得发抖的外甥女,不觉眼眶里也涌上了一片湿润。
“傻孩子,你这样好,这样孝顺体贴的孩子,配得上所有人,是镇国公府不识人,是那姓谢的配不上你才对!”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可团儿,咱们以后就把仲昀忘了吧!舅母希望你以后能活得潇洒肆意一些,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我们与他和离便是了!我们团儿这样的美人,便是再醮又如何,想娶你的人还不是得从正阳门排到永定门去!”
最后一句逗得原本心有戚戚的沈棠宁破涕为笑,嗔怪道:“舅母,你怎么还取笑我呢!”
顿了顿,又闷闷地叹气说:“舅母,我想好了,等生下孩子之后,我便会与他和离,至于嫁不嫁人……世事无常,如今,我也再没有这个心思去琢磨这些事了。”
姚氏吃了一惊,问道:“你当真想好了,和离可不是小事,这事你婆母和他可知晓?”
“婆母不知,但,他是知道,且也同意了,新婚之夜我便与他商量过的。”
姚氏皱眉。
虽然她不喜谢家,但和离却不是件嘴皮子上下一碰的小事。
沈棠宁若真要大归,且不说郭氏与王氏会不会同意,她唯一担心的便是外甥女名声受损,被人背后指点,她并非自愿和离,而是因七出之罪被婆家不容。
两人各自满怀心事,一时谁都没言语,忽然门外猝不及防地传来“咚”的几声撞击,把沈棠宁和姚氏吓了一跳,忙直起身来,两人一同望向门外。
这次出门姚氏只带了一个老嬷嬷和两个丫鬟在门口守着。
姚氏抄起案边的花瓶,下了小榻,悄然往门外走去。
沈棠宁紧张地缩在床边,也抓起一只茶盏对准门口的方向,一动不动。
姚氏突然踢开房门。
“呼呼——”
刚一开门,冷风便呼啸着蜂拥了进来。
门口,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卷着飘走了。
“舅母,怎么了?”
沈棠宁冻得打了个哆嗦,在屋里问。
“没事没事,是块屋顶上的瓦片掉下来了,”姚氏搓着手进门,嘀咕道:“这群死丫头怕是又偷偷躲着去吃酒了!”
沈棠宁松了口气,又觉心里难受,不想见人,便掀开小榻上的薄被,把脸埋进被子里。
姚氏把她挖出去揉她的脸。
“好了好了,今日是你舅舅大好的日子,咱们不哭了,团儿都哭成小花猫了!”
沈棠宁赖在姚氏怀里撒娇。
……
风卷着落叶,打在人的脸上,火辣辣得疼。
长忠守在庵门后,见到谢瞻失魂落魄地走出来,连忙追着迎上去。
“爷,爷!您没事吧?”
谢瞻没看见他似的,走出门了,片刻,又踅回来对长忠道:“给她一笔钱,今日我们两个没来过。”
说罢翻身上了马。
长忠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还是遵照主子的吩咐,给了看守门的老尼姑一笔钱,叮嘱她不要说漏嘴。
老尼姑点头不迭。
谢瞻漫无目的地信马由缰,四处走着,心头也同样是一片得混乱迷茫,还夹杂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与不甘心。
可他到底在气什么,又在不甘心什么?
“舅母,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我讨厌他,我真的讨厌死他了,他总是像个强盗那样对我!”
沈棠宁的哭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缰绳勒紧了掌心的肉,谢瞻仿佛也感觉不到疼。
如果是讨厌,她为何要讨好他,给他缝衣服,送汤水、平安符,嘘寒问暖,还主动……吻他?
他以为,那就是喜欢。
别的女人都是这样对他的。
所以,她在荷花灯上写萧砚的名字,不是因为她还念着萧砚,而是因为,她从未忘记过他?
那他呢,他又算什么?
“喂,你这人骑马不看路,眼瞎啊!”
一个驾着驴车的老汉在路口破口大骂。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谢瞻浑身早已湿透。他在骂声中抬起了头,雨水顺着他的苍白瘦削的脸庞滴落到地上,一双凤眼幽黑如墨。
被人这么一声不吭地盯着,老汉心里毛毛的,许是觉得谢瞻看打扮和面相就不好惹,嘀咕几声好生俊俏的人竟是个瞎子之类的话,连忙驾着驴车跑走了。
第27章
下了两刻钟的雨,天便放晴了。
姚氏让老嬷嬷去煮了两个鸡蛋敷在沈棠宁的眼睛上,随后两人打道回府。
温济淮给沈棠宁备了一些零嘴和她平日里爱吃的点心,姚氏打开检查了一番,责备丈夫道:“团儿还怀着身子,这些街上买的吃食不干不净的,我看还是别吃了,就把家里做的攒盒带回去吧。”
温济淮一想也是,忙把街上买的那份零嘴拿出来,仔细清点。
“给你婆婆也捎了只攒盒,里面都是自家做的小点心,不知道你婆婆看不看得上。”
姚氏说道:“我看你婆婆人挺不错,你带回去给她尝尝吧,怎么说是一番心意,她吃不吃那是她的事情。”
沈棠宁皆应下。
一家人出门送沈棠宁,老苍头在一旁插了句嘴道:“姑奶奶,今日府上来了位贵人找您,老头说您和夫人去了永兴庵,您可在庵里见到他了?”
沈棠宁一愣,姚氏问老苍头道:“老张,什么贵人,姓甚名谁你说清楚了!”
老张想了想,“他长得是真俊,就是站那儿绷着个脸也不说话,老头看着他心里还有些犯憷……他的长随倒是挺热络的,问我姑奶奶在不在家。”
沈棠宁眉心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老张这描述……谢瞻?
回家的一路上,沈棠宁心事重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背后说了谢瞻坏话的缘故,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谢瞻如果真的来过永兴庵,会不会听到了她和舅母说的那些话?
她记得,她和舅母可是把谢瞻好一通数落,万一真的被他听到了,以他的脾气……
沈棠宁顿时不寒而栗,以至于谢瞻为何会找到温家来的原因她也顾不得去想了。
回了镇国公府,沈棠宁命锦书把点心攒盒送去了如意馆。
如果谢瞻真的听到了那些不该听的话,以他的性格今晚一定会来找她算账。
一直到太阳落山之前,沈棠宁都在等谢瞻来找她算账。
至于怎样算账,她脑中已经过了无数个可能。休掉她,孩子也不要了。
把她按在墙角扇巴掌,再或者,将那些话抖落到王氏面前,让她颜面尽失,新仇旧恨加在一起。
这次谢瞻一定会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沈棠宁甚至已经想到自己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遍体鳞伤的场景。
而谢瞻像只狂怒的野兽,掐着她的脖子,叫嚣着抓着她的手腕嘶吼,她除了挣扎叫喊别无他法……
上次被他掐过的两臂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这一夜,沈棠宁就这么合衣躺在了床上,一整夜没睡好。
到了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睡着了,早晨阳光耀在她的脸上,明晃晃地十分刺眼,她猛地惊醒,起身却见四周仍是她入睡前的模样。
床头上没有放女诫,摸摸自己的肚子,孩子也还在。
沈棠宁松了口气。
难道是谢瞻那日嫌麻烦,压根就没去过永兴庵?
对了,永兴庵!
沈棠宁来不及洗漱就把锦书叫进来,让她快去永兴庵一趟打听打听,那日谢瞻去没去过永兴庵。
到晌午后后锦书才匆匆赶回来,告诉她谢瞻压根就没去过永兴庵,让她不必担心了。
那日天气不好,永兴庵拢共就去了没几个人,谢瞻那般的气质长相,如果有人见过不可能没有留下印象。
也就是说,谢瞻那日当真没去过永兴庵。
听了锦书的话,沈棠宁心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暗想自己是痴心妄想,被谢瞻吓昏了头,竟然做梦谢瞻会专门去温家接她回家。
估摸着是婆母王氏见昨日见天气不好,担心她在路上磕着绊着,才让谢瞻去接的她。
谢瞻到了温家听说她不在,懒得再去寻,就此打道回府。
嗯,一定是这样的。
沈棠宁安心地度过了这一日,忽又想起来上元夜那天他莫名其妙地朝她大发了一通脾气,还扬言说要寻她算账,似乎也没来找她算过,就只在她床边放了本女诫让她抄写而已。
上回那一百遍女诫她没日没夜地抄了七天,这次三百遍女诫还不知要抄到猴年马月,按理说谢瞻不来找她,她该躲得远远地别招惹上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