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常清念再说什么,周玹忽然凑过来,贴着常清念唇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
直到常清念眼尾泛起潮红,周玹方才哑声问道:
“是朕与你亲近太少的缘故吗?”
常清念眼前朦胧,嫣唇间泄出微喘,却是点头又摇头,直把周玹弄得哭笑不得。
“陛下近来若要妾身侍奉,可以赐妾身避子汤吗?”
常清念伸指攀着周玹肩背,晕乎乎地问道。
“为何?”周玹不由抬起眼,攒眉反问道。
“妾身虽想为长姐守丧,却也知为陛下开枝散叶是妾身本分。”
常清念字斟句酌,徐徐说道:
“妾身愿意为陛下侍寝,只求孝期内莫要怀上孩儿。妾身不想孩儿日后被人戳脊梁骨,还望您成全。”
周玹听懂了常清念的意思,因着皇后是她长姊,常清念身上不只有国孝,还有家孝,是比其他人更重。
“那东西寒凉伤身,不可乱喝。”
将常清念扶到软榻上安抚,周玹叹道:
“朕明白你的孝心,百日之内,朕不碰你便是。”
见周玹不允,常清念垂下眼睫,面上温顺地颔首,心里却在盘算日后如何能悄悄弄来避子药。
她早晚是要下地狱的恶鬼,子嗣于她,实为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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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宫中,太后端坐于黄梨木嵌螺钿凤椅上,听罢刘司赞的回禀,扬眉道:
“你是说,皇帝为那常氏斥退了你?”
刘司赞垂首立于殿中,回道:
“正是,皇上说常妃娘娘仍在静修,便不许臣等打扰。”
“静修?”
太后冷笑一声,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木几上。待抬手挥退刘司赞,这才对身边的英嬷嬷说道:
“这里头果真有鬼。端看她将澈儿唬得五迷三道,哀家便知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英嬷嬷见状,忙低声劝慰:“太后息怒,那常氏再怎么受宠,也不过是个没根基的,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这回还得亏了悫妃娘娘,若非她派人告知,咱们还被蒙在鼓里呢。”英嬷嬷道。
太后闻言,面色稍霁,却又念起悫妃不争气之处,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悫妃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些。入宫三年,竟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上几次,更遑论——”
说到此处,太后忽然顿住,目光锐利地看向英嬷嬷,问道:
“你上次说,悫妃她……”
英嬷嬷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奴婢前几日去给悫妃送调理身子的汤药,竟无意中得知,悫妃仍是完璧之身。”
“悫妃尚且如此,更不必提安婕妤了。”英嬷嬷叹道。
“好啊!皇帝翅膀硬了,竟敢这般防着哀家。”
太后怒极,撒手将念珠串子撂在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英嬷嬷却想到了另一层,忧心忡忡地问道:
“皇上如此提防您送的女子,该不会是察觉什么了罢?”
“不会。”太后断然道,“当年之事做得很利落,皇帝查不出什么的。”
重新将白玉菩提子握回手中,太后阖目摩挲,半晌冷冷道:
“好一个常妃,哀家倒要亲自会会她,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5章 陪膳
待午后送驾离去,常清念心慵意懒,便回身去美人榻上斜倚着。
殿中偶有穿堂风拂过,牵来浮香绕翠,吹卷轻纱,零星珠玉清脆碰撞,更催得人昏昏欲眠。
常清念半阖着眼眸,状似在小憩,心中却思绪翻涌,煞是清明。
半晌,常清念掀起眼帘,朝门口侍立的小宫女招了招手。
方才被尚仪局女官们打搅,常清念未曾来得及多问那宫女几句。
小宫女见常清念仍记得自己,立刻扬起明快笑容,在脚踏旁蹲身行礼。
尚不等常清念开口询问,小宫女已然轻声报上名字:
“奴婢锦音,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常清念满意她的机灵,不由微微颔首,又柔声问道:
“你从前是侍奉哪位主子的?”
“回娘娘的话,”锦音笑盈盈地答道,“奴婢从前在凤仪宫中当差。”
常清念略一挑眉,沉吟道:“本宫竟没见过你。”
似是早便料到如此,锦音闻言,立马脆生生地答道:
“奴婢从前只在外头做些洒扫的活计,不曾进殿伺候主子们。奴婢也只是远远瞧见过娘娘几面,娘娘自然不会认得奴婢。”
常清念轻“嗯”一声,手指抚过软枕上的青鸾刺绣,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着锦音。
这宫女口齿伶俐,面相讨喜,做事也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若对她足够忠心,倒的确是个可用之人。
正斟酌派给锦音什么差事之际,却见门口处水晶帘动,承琴捧着本蓝封册子进来,福身禀道:
“各宫送来的贺礼皆已登记造册,还请娘娘过目。”
常清念顺手接过,漫不经心地扫过承琴呈上来的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记录着各宫送来的贺礼品名。
常清念素手翻动,目光在最上面的“德妃”处停留了一瞬。
不曾在上头瞧见岑贵妃的名字,常清念语调微微上扬,笃定发问道:
“岑贵妃不曾送东西过来?”
承琴略一迟凝,随后点了点头道:
“晌午之前,都未曾见咸宜宫的人过来。”
“许是有事耽搁了也说不准。”承琴犹疑地补充道。
常清念掩起册子,轻哂道:“咸宜宫的差事也会耽搁?这倒是稀奇了。”
将册子随手丢在小几上,常清念语气淡然地吩咐道:
“这些东西,验过后就收进库房里罢。至于那些没送东西来的……”
常清念顿了顿,目光落在锦音身上,交代道:
“锦音,你去理清楚都是谁,回头禀给本宫。”
“是,娘娘。”锦音如愿得了差事,当即含笑应声。
常清念却没立刻放锦音离去,而是徐徐道:
“本宫暂且不留你贴身伺候——”
瞥见锦音困惑的眼神,常清念向前微微倾身,示意锦音附耳过来。
“你先去外头替本宫盯着,将永乐宫里怀有异心之人尽数揪出来。”
“是,奴婢明白。”
锦音听罢,心中顿时转喜,明白自己能不能受到常妃娘娘器重,全看她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常清念从茶盘里抓了几颗银锞子,塞到锦音手心里,说道:
“去罢,仔细着些。”
待锦音退下后,承琴上前替常清念打扇子,颦眉问道:
“娘娘是怀疑咱们宫里有岑贵妃内应?”
常清念轻笑一声,只道:
“岑贵妃虽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但她也不蠢。此番既没送东西来,想必是要从旁的地方下手,多留个心眼总没坏处。”
常清念眯着眼,暗自享受日光落在身上的洋洋暖意,悠悠嘱咐道:
“回头将德妃送来的那块迦南木找出来,去宫外寻个手艺好的匠人,尽快替本宫雕个扇坠子。”
承琴微微一愣,旋即掩唇笑道:“娘娘这是要送给皇上?”
“夏月里使的扇坠子,用伽南、沉香皆为上佳,摇扇间便有暗香拂动,最是风流雅致,应当能入皇上的眼。”
常清念右手持着盖顶轻拂几下,撇去了水面上漂浮的茶叶,垂眼浅笑道:
“到时本宫亲手打个络子系上,也算是份心意。”
今日周玹握着把光秃秃的扇子,刻意在她眼前晃了几回。她总不至于这般迟钝,还瞧不出周玹是在暗示她什么。
承琴方欲应下,忽然间,笑容却有些勉强。瞥了眼四下无人,承琴凑过来禀道:
“娘娘,近来咱们上下打点、赏赐宫人,从府里带来的银子怕是不多了……”
没成想银子花得这样快,常清念转眸瞧向承琴,思索片刻后,重又云淡风轻地说道:
“无妨,改日再向府里要些便是。”
“那咱们不用节省些?”承琴小心翼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