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这么疯的?真当朕治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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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总算将周玹送回御前批折子,常清念自个儿拢起青绦玉罗裙,这才扬声唤来锦音。
“承琴那边如何,可叫医女来瞧过了?”
常清念趿着绣花鞋,慢吞吞地走去炕桌旁倚着,终于顾得上关心承琴的伤势。
“回娘娘的话,承琴姐姐并无大碍,说是明儿便要来伺候娘娘呢。”
锦音一边回话,一边手脚利落地抻平被褥,又将散落在芙蓉绣榻上的软枕归拢回原处。
“让她再好生休养几日,不必急着过来。”常清念吩咐道。
见锦音回到身旁添茶,常清念忽而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
“韩司赞可将彤史送来了?”
“方才便已送到,奴婢这就给您取过来。”
锦音福身应声,立马去多宝槅子后头将彤史捧来,放到常清念面前的炕桌上。
常清念捻开册页,一目十行地扫过,只留心去寻聂修媛的名字。
薄薄一本没几下便翻完了,见今岁三月过后皆是空白,常清念不由纳罕道:
“这便是所有的了?”
锦音颔首,琢磨道:
“之前大行皇后病着,皇上就没怎么来后宫。至于近来……皇上夜里只在永乐宫陪您,可您又没侍寝,所以便不曾记上。”
常清念只得又回头细细看一遍,还招来锦音让她一同瞧着。
“皇上是不是每月都要去聂修媛那里一回?”常清念忽而说道。
锦音抻头陪常清念看彤史,闻言仔细回想一番,点头道:
“正是。虽说去的日子偶尔差上几天,但总归都是在月末似的。”
常清念觉得奇怪,聂修媛素来不争不抢,看上去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周玹却每月都去她宫里?
貌美如宓贵仪,都没见周玹常去宠幸。
常清念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且掩起彤史,交回锦音手中,命她明日给韩司赞还回去。
锦音刚将彤史收回匣子里藏好,便见守在殿外的宫人进来,朝常清念禀道:
“启禀娘娘,华阳长公主来看您了。”
思及常夫人进宫提起之事,常清念眼眸一亮,颔首道:
“快请长公主进来。”
不多时,华阳长公主笑盈盈地走进殿中,与常清念互相见礼后,便也在炕桌旁落座。
见常清念青丝披散,华阳放下茶盏,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打扰娘娘歇息了?”
话虽如此问,华阳心里却又疑惑。眼下这时辰不午不晚的,常清念按理不该歇息才是。
“殿下不必多虑,妾身不曾歇息。”
见华阳看过来,常清念顿时有些难为情,不由轻声嗔怪周玹道:
“只是方才你皇兄刚来过。”
华阳已经成婚,顿时听懂帝妃是方才嬉闹来着,忍不住掩唇打趣道:
“往后想来娘娘这儿,我可得先递了折子问过皇兄,万万不敢再乱闯。”
常清念赧然端起茶盏,一面随口与华阳说笑,一面分心想着该如何从她口中套话儿出来。
过了半晌,常清念将茶盏搁回桌上,纤纤玉指轻抚着盏沿,轻声请教道:
“殿下,妾身如今自个儿住着这偌大的永乐宫,却不怎么会看账册,又生怕被底下人糊弄,也不知……”
常清念欲言又止,眉间轻蹙,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华阳长公主何等通透之人,闻声立马便明白常清念的意思。
思及常清念自幼长在道观,无人教她这些执掌中馈之事,如今贵为一宫主位,却连看账册都不会,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华阳顿觉自己重任在肩,立刻满口应允下来,道:
“娘娘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您也不必去寻旁人,论及掌宫之事,贵妃或是德妃都未必及得上我呢。有我在,保管将娘娘教得明明白白,日后执掌六宫都不在话下。”
“可不敢说这个。”
常清念闻言连忙掩唇,先是欣悦浅笑,随后又忽然忧道:
“只是妾身听闻殿下新婚燕尔,想来与驸马正是如胶似漆。如若常来宫里教妾身看账,不知可会耽搁了殿下?”
华阳一听这个,登时来了怨气,只将手中菩提串子往桌上一撂,直跟常清念数落起驸马的不是来:
“娘娘有所不知,那御史台的差事简直忙得脚不沾地。驸马他三天两头地不回府,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衙门里头金屋藏娇了。您瞧他今日若再晚回来一时半刻的,我非要去皇兄面前好生说道说道。”
常清念暗自听着,不禁莞尔。
只觉华阳话里虽是在埋怨驸马,却仿佛更怨周玹派的差事太多,害得他们夫妻不能团聚似的。
“妾身只听闻秋后刑部忙碌,怎地御史台的差事也这般多起来?”常清念状似随口问道。
华阳长公主朝常清念眨眨眼,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
“娘娘有所不知,朝中近来在查个大案子,日后发作出来,恐怕动静绝不会小。”
听罢,常清念心里虽迫切,却只好奇地望向华阳,并不贸然张口再问,免得有打探朝政之嫌。
果然,还是华阳长公主自己先忍不住,低声同常清念说道:
“娘娘,您听说过卖官儿吗?”
常清念闻言杏眸圆睁,心跳骤然加快几分。
莫非常家和郑家掺和的,正是这卖官鬻爵的勾当?
常清念暗自平复呼吸,讳莫如深地点头,谨慎试探道:
“妾身在闺中时略有耳闻,听说朝廷里严令禁止此事。”
“那娘娘可知为何?”华阳挑眉道。
常清念倒还真不知情由,便如实摇头。
华阳兴奋地抿抿唇,忽然又朝常清念凑近些,低声道:
“因为前朝便是亡在了上头。”
“自从太祖爷夺了天下后,咱们周家的皇帝都很是忌讳这个,谁承想竟真有人胆大包天。”
华阳绘声绘色地同常清念说完,又不禁摇头叹息道:
“想来也是皇兄查贪墨查得太紧,那些个贪官污吏补不上窟窿,被逼无奈只好狗急跳墙了。”
“只要能查出这买卖的一头,自然便会顺藤摸瓜抓出另一头。此事一旦查清,想来会扯带出许多人受牵连。”
常清念强按着满心激动雀跃,故作忧心忡忡地同华阳长公主议论道:
“殿下您说,若是这回抓住了哪位大臣,会不会杀头抄家,殃及亲眷啊?”
第31章 情浓
华阳倒是被常清念这话问得一愣,连重新握回手中的菩提串子,也不自觉地转慢了些许。
“这可不好讲,”华阳踌躇道,“真要说杀头治罪,恐怕得是卖官卖到动摇国本的地步。那可不就是走上了前朝的老路?皇兄治下,断不容许有此等祸事发生。”
常清念心跳慢了半拍,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静静等待着华阳下文。
华阳将菩提串套回腕上,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语气笃定地说道:
“依我看,这回大概是会多摘些官吏的乌纱帽。娘娘想想,那些个买官的,哪个不是家底丰厚之辈?将他们府中抄上一抄,既能充盈国库,皇兄也能趁机敲打敲打那些个世家大族,岂不两全其美?”
常清念闻言,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抄家贬官怎么够?她要的是他们永不超生。
但转念一想,常家既动了歪心思,又岂是那么容易抽身的?这回若能撕开个口子,日后总还有办法。
“殿下说的是。”常清念掩去眸底神色,柔顺地应和道。
想起自己方才话中有失妥当之处,华阳心里咯噔一跳,忙解释道:
“我方才说的是那些不安分的世族,绝非娘娘母家。常相爷贵为国丈,娘娘的亲眷自然也是皇兄家人……”
“殿下不必紧张,妾身不曾多心。”常清念笑道,“更何况,若这里头当真有相府掺和,受了牵累也是妾身家中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华阳见常清念如此识大体,心中愈发高看她一眼,忍不住凑近了些,细语叮嘱道:
“娘娘只当听个乐儿,回头可千万别同外人说起,尤其别透露出去是我说的。”
常清念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即颔首保证道:
“这是自然,妾身省得。”
为了教华阳安心,常清念又故作担忧,反过来恳求道:
“殿下也万别将今日之事说出去,这些话可不敢教陛下知道,不然回头怕是要责怪妾身干政。”
华阳听罢这话,顿时觉得人生难得一知己。只见她一把拉住常清念的手,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起周玹来。
“娘娘有所不知,皇兄从前做储君时,就爱板着一张脸。如今做了皇帝,更是变本加厉,动不动就训人,也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
华阳说着,还故意模仿一番周玹平日里训斥人的语气,逗得常清念忍俊不禁。
“殿下可当真是皇上的嫡亲妹妹。”
常清念支颐在炕桌边快直不起腰,只觉许久都不曾这般畅快地笑过。
“更何况他骂我就算了,骂您这怎么行?”华阳义愤填膺地说道,“娘娘可是皇兄枕边人,他要是敢给您脸色看,您就……”
华阳说到此处,忽然顿住,倾身凑到常清念耳边,咕咕哝哝地传授起驭夫之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