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相信那些旁门左道,倒不如诚心求神仙保佑。恰巧过阵子便是重阳,宫中也要设道场祭祀,妹妹可以顺便供几盏灯来祈福,说不准能心想事成。”
三言两语间,常清念非但勘破娄婕妤所想,还体贴地为她提了个绝妙法子,教她几乎不可能拒绝。
若欲在宫中供灯,必要经过六局和内道场。到时只要有人打听缘由,娄婕妤便可暗暗将自己怀女的事儿传扬出去。
娄婕妤果然也想通此处,不禁喜上眉梢,忙不迭地点头道:
“还是娘娘有主意。妾身这就命人去准备香烛贡品,待到重阳那日,便请道长们来替妾身祈福。”
“见妹妹展颜,本宫便也安心了。”常清念温柔笑道。
问过娄婕妤应允后,常清念伸手抚了抚她隆起的腹前,心中有些惋惜。
娄婕妤寻上自己,无非是以为她入宫时日短,所以最好欺骗?
为了将这孩子平安带来世上,娄婕妤也算机关算尽。
可惜她识人不清,注定是所托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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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永乐宫外,便见帝辇在门口停着。
常清念步履微顿,忙从广袖中摸出避子药,趁人不留意时塞到锦音手中。
锦音只觉手心一凉,立马反应过来,将瓷瓶隐于袖子里,福身应道:
“奴婢明白。”
见锦音将避子药带下去藏着,常清念这才走进殿中,朝坐在上首的周玹请安道:
“妾身见过陛下。”
周玹起身扶住常清念,柔声叮嘱道:
“往后不在人前时,便不必再行礼了。”
“多谢陛下体恤。”
此时一瞧见周玹,常清念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那番折腾。心中跟藏了火炭似的,烘得她浑身燥热。
见周玹抬手,常清念乖乖凑上前,立马便被搂去软榻上坐着。
常清念低眸一瞧,但见炕桌上摆着一只紫檀木匣,匣中盛着满满当当的珠宝钗环,随手捡一支都是精巧华贵。
“这些都是赐给妾身的?”常清念讶然转眸道。
“既然摆在这儿,自然都是赠与卿卿的。”
周玹忍不住窃玉偷香,而后呢喃道:
“今早走得匆忙,卿卿没怨朕罢?”
常清念心中本还旖旎柔软,闻言不由扑哧笑出声,扶着周玹肩膀,教他附耳过来,这才低声翻旧账道:
“陛下但凡临幸妾身,次日从不停留,妾身都习惯了。”
女子嗓音里带着几分嗔怪,却更像是撒娇。
听出常清念是连着在青皇观那夜一同抱怨,周玹心中愧疚,忙笑着赔不是道:
“往后都在宫里,断不会再似前两回那般来去匆匆。”
常清念回身将那匣子合上,心里放松下来,便随口顽笑道:
“陛下知道您送这些像什么吗?”
周玹扬眉,示意常清念说下去。
常清念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笑意,指尖点着周玹喉结,吐气如兰道:
“妾身像是您花楼里的相好,您想过夜就得留下银钱。”
闺中打趣之语,周玹自不会认真计较,只是心下疑惑道:
“你一个十来岁的姑娘家,知道的倒不少。”
莫非寻常女子不该知道这些?
游移不定间,常清念忙想法子糊弄过去,垂眸嗫嚅道:
“妾身看话本子里都是这样说的。”
周玹不禁抬手刮了下常清念鼻梁,谑笑道:
“你这小道姑*,修行时也不专心啊?”
常清念怕再说下去要露馅,便窝在周玹怀里,好似困得眼皮直打架,娇声求道:
“陛下,妾身昨夜都没怎么合眼。您发发慈悲,便别拉着妾身说话儿了,快抱妾身去榻上歇歇罢。”
见常清念娇憨可人,周玹心中爱怜,二话不说便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内殿床榻。
常清念倦容伏在枕上,合眸假寐,实则心跳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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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重阳当夜。
长春宫后殿,娄婕妤披着锦花斗篷,唤来小太监提着灯笼引路,缓缓步入院中。夜风习习,吹动她鬓边珠钗,也撩起心中几许忐忑。
“娘娘,这供灯既是做给外人看的,您大可不必亲力亲为。”
菡香眉心紧蹙,十万小心地搀扶着娄婕妤,叮咛道:
“您如今月份大了,夜里走动要多加当心才是。”
腹中孩儿渐大,娄婕妤多站一会儿便觉着腰骶发酸,忍不住揉了揉后腰,低声道:
“虽不必当真求什么怀女生男,但能为孩儿祈福总是好的。难得陛下也应允,将青皇观里的道长请来长春宫,咱们总得过去瞧瞧。”
后殿庭院里,早已设好了供台。香炉中青烟袅袅,烛火摇曳,四周也围拢着不少长春宫的宫女太监。
得知今夜是娄婕妤央皇上替她龙胎祈福,钟顺仪嗤之以鼻,便没出来凑这个热闹,躲在正殿里啐了几口,咒她没几天好日子可过。
却说娄婕妤来得恰好,赶到时只见道长手持火折,正要燃灯。待走得近些,还能嗅到淡淡的香火气息浮在半空。
娄婕妤心中忽地平和宁静下来,不由在供台前合眼,心中默默为腹中孩儿祈求平安。
“娘娘,您快看!”
半晌后,菡香忽然激动地拉了拉娄婕妤的衣袖,大喜道:
“那灯中竟飘出白烟,莫非当真是神仙降福施祥?”
娄婕妤循声望去,果见数缕白烟自灯芯缓缓腾起,直入空中盘旋,久不消散,仿佛真能直达上界天听。
眼见如此奇异景象,娄婕妤也不由惊喜交加。
正欲回身与道长交谈,却见一片漆黑夜色当中,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堆簇着,正发出一闪一闪的幽光。
“啊!”
守在外围的宫女不知瞧清了什么,忽而尖声惨叫着后退,脸色煞白如鬼,令人见之浑身汗毛耸立。
众人慌忙提起灯笼照去,只见地上不知何时竟凑来一群黑乎乎的老鼠,一双双绿豆般的眼睛在烛灯映衬下,闪烁着诡异光芒。
“老鼠!有老鼠!”
“救命啊!快来人!”
惊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庄严肃穆的祈福台前顿时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驱赶那群令人毛骨悚然的老鼠。
“娘娘当心!”
菡香竭力镇定下来,护着惊叫连连的娄婕妤匆忙后退。却不料那群小鼠们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直直朝供台处涌来。
后腰抵在供桌边沿,娄婕妤已是退ῳ*Ɩ无可退。
在惊惶呼救与连片吱叫声中,一只肥硕的大鼠忽然窜到娄婕妤脚边,细长灰黑的尾巴在她裙边晃动。
娄婕妤何曾见过这阵仗,不由惊恐万状。眼前闪过一瞬漆黑,随即半声惨叫卡在喉咙里,竟直挺挺地昏死过去。上半身扑倒供灯,瘫软在供桌旁。
“娘娘!”
菡香见势不妙,顾不得自己安危,拼命冲过去要去扶娄婕妤,却为时已晚。
那老鼠像是被娄婕妤的叫声所悚动,竟一口咬在娄婕妤脚腕上。
菡香吓得魂飞魄散,跺脚想要赶走那只老鼠,可它却像是发了狂一般,死死咬住不放。
鲜血从娄婕妤罗袜里透出,几点猩红覆在双眼前,菡香手背上布满血丝,心中霎时凉透。
第34章 安息
长春宫中闹得人仰马翻,嫔妃们自然听闻。只是无人敢在这时候凑上前,便只各自候在宫里等信儿。
常清念不紧不慢地穿戴齐整,此刻倚在桌旁,用金匙挑着香粉,竟又专心致志地打起香篆来。
余光瞥见锦音回来,常清念抬眸,波澜不惊地问道:
“娄婕妤被咬伤了?”
见承琴在身后掩起殿门,锦音这才颔首,低声禀道:
“是,今夜恰如娘娘所料,娄婕妤刚抬回殿里便发起了高热,也不知是吓得还是……”
锦音吞咽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将“染了疫病”四个字说出口,只道:
“御医和稳婆都怕得要命,可陛下亲自过去盯着,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进殿去伺候。”
“稳婆?”
承琴抱着银皮狐裘回来,正替常清念拢在膝前,听到这两个字,不由抬头问道:
“娄婕妤发动了?”
“听说已经熬了催生汤喂下去,怕是大人不中用,御医们想看还能不能保住龙嗣。”锦音叹道。
“娘娘,娄婕妤这胎可都七八个月了,该不会还能生下来罢?”承琴突然担忧地看向常清念。
此事常清念早有预料,闻言仍稳坐如山,只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