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很喜欢看鹬蚌相争。”常清念轻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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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走出朝霞宫多远,常清念忽而听得宫人回禀,称周玹目下不在皇极宫,竟是去了御花园。
常清念只好命人半路转道,心中却难免疑惑:
日头又没打西边出来,周玹怎会一散朝就去御花园闲逛?
妃辇停在御花园外的宫道上,常清念正欲带承琴进去寻周玹,却见一名小宫女匆匆跑来,正是方才去前头探路的。
“启禀娘娘,奴婢打听清楚了,眼下是聂修媛在御花园中伴驾。”小宫女气喘吁吁地禀报道。
常清念顿住脚步,心口忽然传来一记钝痛,牵带着脸色都不由微微一变。
承琴闻言暗自吃惊,忙小心翼翼地觑向常清念,轻声问道:
“娘娘,那咱们还过去吗?”
若换做平日,常清念兴许就不过去了,但她今日心气不顺,早便跟堵了棉花似的闷得慌,偏生又教她撞见周玹与聂修媛。
一股无名之火的催动下,常清念立马冷声置气道:
“去,为何不去?”
见常清念心意已决,承琴只好跟在她身后,匆匆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娘娘,既然聂修媛已在里头伴驾,咱们就这么闯过去,恐怕不妥。”
见常清念脚步渐渐慢下来,似乎有些后悔前来,承琴立马委婉劝道:
“更何况是在御花园里,皇上顶多和聂修媛说说话儿罢了,娘娘何必……”
“御花园又如何?除却不能做那档子事,能做的可多了。”
常清念不由得想起从前,周玹还曾拉着她在浣花亭里深吻,心中登时像在汩汩冒酸水似的。
承琴被这话唬了一跳,顿时噤声,不敢再多劝。
可这话一说完,常清念脚步不禁更慢了些。
万一她过去时,正瞧见他们郎情妾意,恩爱缠绵……
察觉常清念今日有些反常,承琴心中疑惑,不由问道:
“娘娘,您今儿是怎么了?方才在宓贵仪寝殿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见承琴问起,常清念沉默半晌,而后便将德妃方才质问自己的话拿出来,简扼地同承琴说了说。
承琴听罢,顿时奇怪道:
“德妃娘娘向来冷静谨慎,怎会贸然说出这般没影儿的话来?”
常清念蓦地哂笑一声,却不知是在讥讽德妃,还是在嘲弄自己,幽幽道:
“这也许就是关心则乱罢。”
发觉自己实在心烦难静,常清念不禁咬了下舌尖,强行用疼痛唤自己抽身,随后吁叹道:
“同样都是在宫中勾心斗角,大伙儿却仍各有各的莫逆之交。”
听出常清念话中孤寂之意,承琴心尖猛地一颤,浑身被酸楚席卷,涩得她直欲落泪。
忍过这番心疼后,承琴心中又陡然浮起疑惑:
打从什么时候起,常清念竟会关心起这些了?
在她印象里,常清念一向无心无情,从不会为孑然一身而伤神才是。
“娘娘何必羡慕旁人?您瞧芜娘,她不也是真心实意地向着您?”
承琴试图宽慰,但她心里清楚,今日不过是恰逢两三桩事儿堆到一处,常清念一时被激着罢了。
真要同旁人交心结友,常清念恐怕又不乐意。
“芜娘不过是向我报恩。”常清念淡淡说道,“而我救她,也是看上她那身医术。”
“果然还是各取所需的好。”
承琴默默听着,总觉得常清念这话里所指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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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探妙亭处在御花园东南角上,背靠堆玉山,面朝锁翠池。池岸边有花枝横斜,屡屡临垂水面,堪道园中最得雅趣之处。
只是眼下丹桂已败,腊梅未放。逢上这时节,纵有满腔春情,却也只好空对闲池。
“属下……”
察觉亭外有人接近,聂修媛猛地打住话头,生硬转道:
“暑夏新进贡的青城雪芽,陛下尝尝可还合心意?”
即便背对着石子路,聂修媛也能听出这足音是常妃,登时骇得连茶水都不敢再给周玹倒,默默站得更远些。
却说常清念远望见亭中二人一站一坐,并无什么过分亲昵之举,这才堪堪忍住直想转身离去的念头,扶着承琴的手缓步靠近亭子。
崔福守在亭外,打眼瞧见常清念过来,连忙迎上去,堆着笑脸儿行礼道:
“奴才给常妃娘娘请安。”
常清念垂着眼睫,正欲开口询问,却听亭中传来周玹的声音,吩咐崔福请常清念过去。
听得周玹发话,崔福忙朝亭中躬腰应声,这才转身引常清念近前。
步入亭内,常清念收敛心神,蹲身请安道:
“妾身拜见陛下。”
“朕不是嘱咐过你,平日不必多礼来着。”
周玹见状倏地站起身,伸手来扶常清念。触到女子微凉的指尖,周玹不由道:
“怎么穿得这样少?路上来往也不怕着凉。”
当着聂修媛的面,周玹竟仍自然而然地同她亲昵,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常清念心肺本还冷透着,此时倒被弄得不是滋味起来。
仿佛浑身力气都打在棉花上,常清念只觉一路攒足的心劲都要散了,慌忙抿唇道:
“多谢陛下关怀,妾身不冷。”
说罢,常清念这才状似不经意地向旁边瞥了一眼,只见聂修媛立在亭柱前,规规矩矩地垂着眉眼。
即便被常清念闯进来,聂修媛的神情也无半分怨怼不忿,倒真是一副温顺谦逊的懂事模样。
见常清念挑眼瞥向自己,聂修媛不禁吞咽,连忙屈膝行礼道:
“妾身见过常妃娘娘。”
“聂妹妹免礼。”常清念噙笑道。
周玹半搂着常清念去石桌边落座,怕她嫌冷,便欲脱下大氅给常清念铺在身下,而后自然是被常清念连连推拒。
见状,周玹只得作罢,便又随口问道:
“卿卿怎地过来了?”
“陛下这话可好生稀罕。”
常清念执起桌上紫砂茶壶,将聂修媛斟到一半的茶重新续上,笑吟吟道:
“莫非这亭子只有陛下来得,妾身却来不得?”
周玹闻言倒是一怔,莫名觉得这话有些酸溜溜的。
下一刻,果见常清念又瞧向聂修媛,好似惊讶道:
“陛下也真是的,聂妹妹侍奉圣驾如此辛苦,怎么不命聂妹妹过来一同落座?”
第40章 不轨
这话听得聂修媛后颈直淌汗,也不等周玹开口,便连忙推辞道:
“娘娘说笑了,妾身不敢。”
自从武艺学成后,聂修媛便一直替天家效力,杀人于她不过家常便饭,故而练就了对杀气十分敏锐的本事。
察觉常妃主子身上传来滔滔敌意,聂修媛心里不由直喊冤枉,欲哭无泪地福身道:
“既然常妃娘娘在此,妾身便先告退了。”
方才事情皆已交代清楚,周玹端茶浅抿,淡淡扫聂修媛一眼,摆手道:
“下去罢。”
聂修媛如蒙大赦,立马敛眉顺目地退下去。临走前,还体贴地替二位主子将西面围帘放下来,隔绝外头萧瑟秋风。
见聂修媛竟就这么离开,常清念心里那股醋劲儿怎么都压不下去,偏生又不好再发作出来,显得她好像多不能容人似的。
无法,常清念只好郁闷地说起正事道:
“陛下,妾身前来是有事禀告。”
将常清念斟来的茶水饮罢,周玹探指贴了贴女子捧着的手炉,见还温热着,这才放心问道:
“可是宓贵仪的事?”
常清念抬眸看向周玹,不由讶异道:
“陛下已然知晓?”
前头不是刚散朝?消息这么快便传到了周玹耳中?
见常清念杏眸澄然明亮,好似浸润着熠熠星子,周玹笑意更深,颔首道:
“朕方才便听人禀过了。”
既如此,常清念倒也省了不少口舌,只解释道:
“宓贵仪初时不愿请御医诊治,妾身便擅自做主,去宫外请了位女大夫进宫……”
说着,常清念便要起身请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