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周玹眉头紧锁,眸中似有不耐,却并未开口打断,女冠心中越发大胆,继续禀道:
“自打三四年前,从前的礼王殿下便时常来观中上香,对贤妃娘娘多有照拂,逢年过节还命人送礼过来。他二人来往甚密,交情匪浅……”
女冠说到此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仿佛难以启齿一般,却故意咬重了“照拂”和“交情”这两个词,暗示常清念与礼王有私。
周玹听罢,眸中倏然凝起冷寒戾色。崔福从旁听着,也不由骇得够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元禄低低的请安声:
“贤妃娘娘,您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宫人打起门帘,常清念拢着淡紫锦花斗篷从外头进来。
常清念方才回房中理过经稿,听闻周玹进香回来,唇畔不由浮起柔和浅笑。
进门后,却发觉屋子里甚是压抑。周玹面色冷沉地坐在桌边,身前竟还跪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
常清念顿时没了好兴致,捧着袖炉走到近前,眯起杏眸上下打量一番,佯笑道:
“这是怎地了?”
第53章 邪祟
周玹尚未开口,旁人自然不敢作声。
常清念自顾自地走来,在案几边放下手炉。垂眸扫了眼那女冠,常清念眉心微蹙,不由伸指捏起她下颌,迫她抬起头来。
待看清那张脸,常清念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虽不快,口中却轻笑一声:
“当真是我见犹怜啊。”
随后常清念也不睬那女冠,只是挑起眼尾,似笑非笑地瞥向周玹,好似试探他心意。
对上常清念含嗔带怨的杏眸,周玹顾不上自己暗恼,连忙无奈叹道:
“胡说什么?”
说着,周玹抬手将常清念拉回身前,顿时将心中偏爱显露无遗。
三言两语间,周玹已然思虑清楚,于是沉声吩咐道:
“崔福,将这胡言乱语的女冠拖下去,即刻逐出青皇观,永不许入京。”
“是,奴才遵旨。”
瞧清皇上要维护贤妃,崔福连忙应声,将拂尘别去腰间,正欲拖那女冠下去,却听周玹又冷冷补充道:
“舌头也拔了罢。”
常清念本还暗暗别扭,闻言不由惊诧,猛地从周玹怀里抬起头来,犹疑道:
“陛下,大好日子不宜见血罢?”
周玹却没接话,只淡淡睨了眼崔福。崔福会意,连忙上前捂住女冠的嘴,连拖带拽地将她拉了出去。
“唔唔……”
惊惶的呜咽声被隔绝在门外,常清念心中凛然,连带着醋意也被吓得消散大半。她轻抚着周玹胸膛,柔声问道:
“陛下,那女冠同您说什么了?”
周玹眸色微暗,将女子指尖包裹在掌心。而后却并未软语安慰,反而盯着常清念,凝瞩不转地瞧了半晌。深邃眸中情绪难辨,倒教常清念心里阵阵发毛。
“陛下?”
常清念试探着唤了一声,却见周玹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尽量缓和地问道:
“念念,你同周澈是旧识?”
听周玹莫名提及礼王,常清念立刻猜出,定是那女冠告的御状。
若她矢口否认,反倒欲盖弥彰,愈发显得她心虚似的。
电光石火间,常清念已然拿定主意。只见她忽然从周玹怀中起身,贴着他腿边跪倒,好不可怜地道:
“陛下明鉴,三年前礼王来观中敬香,无意间撞见妾身。自那之后,他便对妾身纠缠不休。妾身不堪其扰,只好处处躲着他。可他那时是王爷,妾身也拿他没什么法子。”
常清念挤出两滴眼泪,猫儿似的蹭在周玹膝上,又情真意切地说道:
“幸亏后来得遇陛下,这才教妾身摆脱他纠缠。”
左右周澈已是半死不活,常清念索性把罪责全往他身上推,全然不提自己有刻意利用的心思。
周玹微微垂睑,将女子面上神情尽收眼底。
“既是如此,那他送你的东西呢?”
见周玹连这都知,常清念咬牙暗恨,悄悄拉住周玹衣摆,嗫嚅道:
“妾身瞧着那些东西太过贵重,便都托人寻个铺子当了,换些银子平日使着,后来又拿去给芜娘开医馆……”
换银子?
这倒确实是常清念能做出来的事。
周玹忽然失笑,将常清念抱回怀里,教她正对着自己。
“念念。”
周玹将手搭在常清念后颈,轻轻揉了揉,认真道:
“朕并非是想追究什么,也不会因从前之事怪罪于你,你大可以同朕说实话——”
“你喜欢过周澈吗?”
周玹眸光沉沉,平静问道。
提起那个酒色淫乐之徒,常清念心里便直犯恶心,断然摇首道:
“妾身才不喜欢他。”
“妾身只喜欢陛下。”
常清念越说声音越小,但好在不曾磕绊,听上去倒也有几分可信。
“妾身从前不敢说,是怕陛下听了生气。”
分膝跪坐在周玹身前,常清念环住他脖颈,小心翼翼地撒娇道:
“妾身只是想留在陛下身边,陛下便饶妾身一回罢。”
周玹扶着常清念腰肢,在其上流连半晌,慢悠悠地叹道:
“每当朕觉得自己了解念念,念念便总能给朕翻出几个新鲜花样儿。”
常清念被抚弄得腰眼发软,赖在周玹怀里,闻言不由讪笑两声。
“念念可还有旁的事瞒着朕?”
大掌缓缓向上滑,按过常清念寸寸脊骨,触感好似玲珑隽秀的玉石。
“趁着今日,便一并招认了罢,朕不罚你。”周玹轻声诱哄道。
招认是断无可能,常清念拿软唇去贴周玹,不住挨挨碰碰,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
“陛下冤枉妾,妾哪里还有事情瞒您?”
周玹却坐怀不乱,凝眸瞧着常清念,扬眉问道:
“若是还有,又当如何?”
见周玹忒不好糊弄,常清念焦灼地抿抿唇,俯身凑到他耳边,用气声咕哝了个惩罚法子。
听罢常清念絮语,周玹微愕转眸,随即闷笑出声,伸指在她额间轻敲一记:
“成天都在想些什么?这到底算是罚你还是赏你?”
“陛下——”
常清念云娇雨怯,凑上去以吻封缄,不许周玹再取笑她。
周玹得了便宜,却仍不放过常清念,摇首轻啧道:
“从前好好儿的姑娘家,教朕悉心养过大半载,怎地倒成了个狐狸妖?”
“说妾身是狐狸成精?您倒也好意思。”
常清念赔了夫人又折兵,顿时羞恼欲逃,意有所指道:
“陛下每到一处,便有一群莺莺燕燕,争红了眼要往您身上扑。”
“这还不是要怨卿卿?”
抬手将常清念箍在怀中,周玹笑语呢喃:
“卿卿将朕惑得太深,教旁人看在眼里,便以为朕随便见个道姑便要爱上。”
听得周玹蜜语缱绻,常清念死命绷直唇角,扭头轻哼道:
“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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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昭容搀着岑妃步入静室时,虚岸道长方从道场中出来,正装模作样地敛目打坐。
听见门口传来响动,虚岸扮出慈眉善目的模样,轻捋花白长髯,笑呵呵地起身相迎道:
“不知二位娘娘驾临,贫道有失远迎,还望娘娘们恕罪。”
“虚岸道长客气。”
岑妃有气无力地应道,抬手命宫女呈上一盘银锭,权当添香火钱。
虚岸见状,脸上笑意顿时更真切几分。
“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岑妃落座道。
“娘娘请讲。”虚岸道,“贫道定当竭尽所能,为娘娘排忧解难。”
岑妃思量片刻,并未急于张口,而是挥退随行宫女,只留蒋昭容一人在侧陪伴。
待宫女们皆去门外守着后,岑妃愁眉紧锁,低声对虚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