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朝廷重臣,又有个王爷岳父,想弄死他,简直和蚂蚁一样简单。
他错了。
不该心存侥幸,跑这一趟。
他以为当年有二哥在前头挡着,陆埕母子不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就算当初弃他们不顾,只要拿大哥出来哭上一哭,哪怕不给官职,也能得些好处。
可没想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默膝盖发软,痛哭哀求,“阿埕,三叔错了,真的知错了,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们明天就走,不,马上,马上就走。”
陆河也跟着哭,“大堂兄,我爹已经知道错了,我们马上就回老家,马上就回。”
陆埕退后两步,冷眼看着二人的丑态,“滚吧。”
陆默陆河如释重负,转身就跑。
萧婧华立即侧过身子靠着门扉,刚好与两人侧身。
里头,陆夫人还在恨恨地骂,萧婧华望着屋檐怔忡出神。
她认识陆埕时,陆家的日子和普通百姓无甚区别,唯一的不同,大抵是出了个陆埕。
那时的他,是先生口中的大才,是同窗艳羡的存在。
她实在想象不出陆埕为了读书跪地磕头的模样。
也想象不出陆夫人究竟吃了多少苦。
人走远了,陆埕道:“孟年。”
孟年走来,“大人有何吩咐?”
陆埕低声,“去找个人,抢了他们身上的银钱。”
他眉眼平淡,“京城到江南的沿途风景尚佳,让三叔和堂弟好生欣赏。”
走着回去吧。
孟年乐了,“成。”
陆埕叮嘱,“做得干净些。”
孟年拍着胸膛,“我办事你放心。”
听着里头动静,萧婧华收敛情绪,若无其事地转身迈步进去,险些和孟年撞上。
她嫌弃,“好好走路。”
孟年结巴了,“郡、郡主?”
“不过一个多时辰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萧婧华乜他,满脸无语,“你们都在这儿做甚?”
她看着陆埕,“不是说家中生事?出什么事了?”
余光瞧见陆夫人,惊讶着快步走近,担忧道:“娘怎么哭了?”
陆埕面不改色,“方才有亲戚上门,说起了一些旧事,娘不免伤感。”
萧婧华在心中啧一声。
她错了,谁说陆埕不会撒谎?连眼神都没动一下,若非方才她就在门外,任谁也不知他说的是假的。
她故意道:“既然是亲戚,怎么没留饭?”
“嗐,他们忙着呢。”陆夫人擦去脸上泪痕,起身挽住萧婧华的手,笑道:“不说他们了,娘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菜,咱们快去。”
“好啊。”
萧婧华弯着眼笑。
一家人用完饭,陆埕和萧婧华一道回去。
腿伤已经大好,陆埕不准备再在家中待下去,便道:“明日我就回去上值了。”
萧婧华:“哦。”
进了院子,她骤然出声,“三日后文仪姑姑迎新妇,到时你和我一起去。”
她虽不喜宁国公夫人,但文仪姑姑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陆埕眼里瞬间融了光,“好。”
不知他在笑什么,萧婧华嫌弃,快步往前走去。
陆埕看着她回屋,这才进了书房。
听着外边动静,萧婧华推开窗,喊道:“觅真。”
觅真嗖一下从屋檐上跃下,站在窗外问:“郡主有何事吩咐。”
萧婧华道:“孟年要去教训两个人,你跟着他,等他走后再去把那两人打一顿。”
顿了瞬,她补充,“这次就不用留银子了。”
不留银子,看来郡主对这两人很是厌烦,觅真想着待会儿下手可要重些。
她重重点头,“好。”
握着剑跃上屋檐,几下就没影了。
见她离开,萧婧华在书桌前落座。挥退箬竹箬兰,她亲手磨墨,心中缓缓思忖,随后凝神提笔,下笔有神。
两日转瞬即逝。
明日是宁国公府嫡出大姑娘大喜的日子,整座国公府张灯结彩,热闹又喜庆。
宁国公夫人满意抚摸着火红嫁衣上的鸾凤,转身对宁妙云道:“交代你的可记住了?”
“娘。”
宁妙云咬唇,水眸盈盈,“明日女儿大婚,就不能、不能推迟几日?若是长公主迁怒,我往后……”
宁国公夫人放下嫁衣,在女儿身旁落座,握着她的手,“你什么也没做,只在新房里做你的新娘子,长公主能迁怒你什么?”
“妙云。”宁国公夫人语重心长道:“邹家那边因你哥哥不愿,已经颇有微词,近日甚至已有打算为邹姑娘另觅佳婿。拓儿殿试只得探花,被个不知从哪个乡野来的小子抢走了状元之位,若是缺了邹家的助力,他往后在官场上的路,可就没那么顺遂了。”
宁国公夫人拍着女儿的手,“你是姑娘家,从小到大,娘难免对你偏疼些,可只有你哥哥好了,你在夫家才能过得好。”
她叹道:“妙云,说来说去,娘都是为了你们。”
宁国公夫人哽声,“倘若你爹还在,哪用得着娘这么汲汲营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到头来,倒让你哥哥怪上我了。”
“娘。”
宁妙云将头靠在宁国公夫人肩头,眼带湿意,“哥哥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总会有些难以忘怀。我看他只是一时意难平罢了,等他想明白了,他会理解娘的良苦用心。”
她喃喃,“等嫂嫂进门就好了,她会帮着娘劝哥哥的。”
宁国公夫人揽住女儿,欣慰叹息,“妙云,娘的乖女儿,只有你最懂娘的心。”
第91章 (修)
收拾妥当,萧婧华出了门。
予安备好了车,正在门外等候,待她上了马车,扬起马鞭,赶往文仪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离陆府有些距离,萧婧华到时文仪长公主正忙着招待宾客。
萧婧华上前祝贺,“姑……”
刚发出一个音节,文仪长公主眼睛一亮,急声道:“快,帮姑母迎迎客。”
没等萧婧华应声,便将她拉了过去。
迎面走来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萧婧华无法,只得端起笑脸。
新郎官虽非文仪长公主之子,但他失恃失祜后便由小叔抚养,长公主下嫁驸马后多年无子,几乎将他当成亲子看待,有了自己亲生骨肉后也待他如常。看在文仪长公主和驸马的面子上,今日可谓是宾客云集。
站了许久,萧婧华脸都快笑僵了。
她侧过头,微不可察地舒口气,素手抚上侧脸,正想揉两下,一道轻柔女声落下。
“郡主。”
转过头,只见邹绮雯跟在邹夫人身后,笑容端庄,尽显淑贞。
萧婧华浅笑颔首,“邹姑娘这边请。”
邹绮雯对她温和一笑,随邹夫人入内。
萧婧华望着她的背影。
之前听说邹家和宁国公府有意结亲,可到如今也没个音信,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恰好又有宾客至,萧婧华收敛心神,笑着迎客。
没多久,敬国公府的女眷到了。
谢瑛见她站在文仪长公主身边,稀罕地挑了挑眉。
敬国公夫人笑容满面地和文仪长公主说话,萧婧华低声道:“我现在抽不出身,待会儿再去找你们。”
云慕筱笑着点头,“好。”
两人走后没多久,外头响起唱声。
“太子到——”
萧长瑾一身宝蓝色锦袍出现在门口。
陆埕跟在他身后,月白色长衫曳地,清幽如月辉。
宾客们纷纷停下攀谈,放下手中之物,恭敬道:“见过殿下。”
萧长瑾含笑摆手,“今日姑母大喜,诸卿随意。”
他快步走到文仪长公主面前,拱手作揖,“玮弟花烛之喜,想必明年就该给姑母添个孙子了。”
陆埕也道:“恭喜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