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埕道:“在隔壁。”
赁房的时候便想着萧婧华或许会来,她一定不会乐意踏足男人太多的地方,陆埕索性与他们分开住。
果然,萧婧华听了之后面上满意了几分。
陆埕的屋子很是简陋,只有简简单单的床、柜子和镜子,除了床上有被褥,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出住了人。
陆埕本想给她倒茶,一抹茶壶,指尖冰凉,直接放弃,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
“这是什么?”
陆埕把东西打开,露出里边的十来个瓷瓶。
“不是怕苦?我特地找箬兰要了方子,让大夫连夜把药制成了药丸。”
低垂的长睫鸦羽般颤动,萧婧华指尖点着瓷瓶。
足足有十二个,也不知弄了几日。
她故作嫌弃,“药汤药丸,不都是药?该苦的还是会苦。再说了,你弄这么多,是生怕我不寐的症状好不了?”
陆埕道:“药丸好服用些,晚间若是能睡着了,多的丢了就是。”
萧婧华轻轻一哼,“这可不像你。”
她抬眸,目光盈盈若秋水,理直气壮,“我今晚不想要药丸。”
陆埕好脾气问:“那想要什么?”
萧婧华微微红脸,咬咬唇道:“你那什么避子药带了吗?”
陆埕微怔,“什么?”
萧婧华面上发烫,瞪着他道:“我不要药丸,要你。这下总该听懂了?”
眼前的少女目光含羞,却大胆地直视他,芙蓉面上缀满红霞,明艳不可方物。
陆埕听懂了。
他深吸气,缓缓从腰间取出瓷瓶,从里倒出药丸塞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
萧婧华不可置信,“你、你怎么还随身带着?!”
喉咙滚动,陆埕轻笑,看着她的目光微热,似带了火。
“不知郡主何时召寝,总该备着些。”
这样的目光,萧婧华很少见,起码离了床榻几乎没有。
她撑着桌面的手微微发软,在陆埕靠过来时揽住他的脖颈,缓缓抬起下巴。
这小院隔音不好,萧婧华依稀听见细碎的说话声。
她头发都被撞散了,还得一手捂着嘴,不让声音泄出。
忽然,有母亲唤孩子回家吃饭,嗓音穿透墙壁与窗棂,清清楚楚传入萧婧华耳中,令她紧张一缩。
身后人发出一声闷哼,萧婧华反手捂住他的嘴唇,红着脸低声道:“不准出声。”
陆埕无奈,一手揽在她腰上,另一手捉住她的手,滚烫唇瓣覆在她耳侧,低低喘着气,“是你先……”
萧婧华的脸越发红了,扭头就要瞪他。
触及镜子里不堪入目的画面,她针扎似的立马挪开视线,脑袋后仰靠着陆埕的肩,眼里被撞出一汪又一汪春水。
……
夜半时分,萧婧华浑身无力躺在床上。
陆埕推门进来,把碗放在一旁,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肩上,低声哄道:“吃完再睡。”
萧婧华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懒懒的,“没力气。”
陆埕挑起一著面条,轻轻吹了吹,喂在她唇边。
她张口吃了。
一碗面下肚,萧婧华眼睛都快睁不开,被陆埕放下时,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陆埕握住她手腕,正要往被子里放,指腹触碰到某处时蓦地一顿。
他垂眸,一下一下摩挲。
白皙滑腻的肌肤上烙着牙印,像是染在素色白衫上的污渍,怎么也去不掉。
陆埕将萧婧华的手腕放至手边,轻轻张唇。
齿尖刚触碰到肌肤,触及她泛着薄红的睡颜,他在心中一叹,怜惜不忍。
好不容易睡这么香。
在萧婧华腕上落下一吻,陆埕将她的手放进被中,端碗出去。
收拾妥当,陆埕回到床边,给床上少女掖了掖被子,靠着床柱闭目休憩。
天亮时,他睁眼,拨开糊在萧婧华脸上的发丝。见她正在酣睡,他没打扰,轻手轻脚出了门。
洗漱过后,觅真和孟年正在外等着。
陆埕叮嘱,“好好看着她,等她醒后送她回去。”
觅真点头,“属下知道。”
最后看了眼里屋,陆埕翻身上马,带着孟年离开。
……
萧婧华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窗外鸟鸣不绝,扰人得很。
屋内无人,陆埕已经走了。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真是奇了怪了,每次和陆埕做那事都能睡个好觉,这是什么缘由?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将这归咎为是她太累了,萧婧华慢悠悠爬下榻。
昨日的衣裳被折起放在枕边,她有些嫌弃,可此地也没她的衣裳,只能皱眉穿上。
拾起桌面上的木梳,忆起昨夜在此处发生的事,萧婧华面上烧得慌,快速把头发梳通。
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她昨日发上的首饰,箬兰不在,她不会梳复杂的发式,只随意挑了支金簪,将一头乌发绾在脑后。
门外忽然响起觅真的声音,“郡主起了?”
萧婧华“诶”一声,走去开了门。
觅真站在门外,一手端着盆,一手拎着纸包,“我给郡主买了早膳,吃完再回吧。”
萧婧华头点到一半,倏尔意识到什么,“你昨夜在哪儿歇的?”
觅真指了指对面屋檐,“孟年要把他的屋子让给我,我没要,在那儿将就了一晚。”
离得那么近,意思是说,昨晚他们在这屋子里做了什么,他们都知道?
萧婧华脸色瞬间发红。
觅真目不斜视进屋,拧了帕子递给萧婧华,默默道:“陆大人这儿可真吵。”
萧婧华愣愣的,“吵?”
觅真点头,“附近太吵了,各种声音都有,我都没歇息好。”
这么多声音,他们又忍着没出声,想来该是听不见的,萧婧华松了口气,接过帕子盖在脸上,“回去再让你好生睡一觉。”
觅真偷偷觑她一眼,重重“嗯”声。
吃了饭,觅真带着萧婧华回府。
陆埕走时替萧婧华雇了辆马车,就在不远处停着。
觅真去赶马车,萧婧华在原地等着,目光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蓦地被隔壁门槛上坐着的一道人影吸引。
那人穿着一身褐色布衣,头发散着,看不清面相,怀里抱着个布娃娃,低头念念有词,听不清说的什么。
好奇之下,萧婧华往前走了几步。
“……娘,今天想吃什么呀,乖宝给你做了馄饨。娘不知道馄饨是什么?馄饨是,馄饨是……对哦,馄饨是什么?”
“娘,娘……”
“娘……?你怎么不应我?”
那人自言自语,抓起一坨泥往布娃娃嘴里塞,见塞不进去,动作语气变得格外急躁。
“娘,你怎么不吃,你吃啊,为什么不吃!”
“不对,不对!你不是娘,你是老虔婆,是杀千刀的老虔婆!”
她忽然把布娃娃扔下,发疯一般狠狠踩上去。
两侧的头发散开,萧婧华看清她的模样,吓得心脏一缩。
那人面容极为苍老,两颊上各有一道刀伤,从颧骨延至下颌,眼球猩红,极为可怖。
她拉扯着头发,面色痛苦狰狞,恶狠狠踩着脚下布娃娃,嘴里骂骂咧咧。
“老虔婆,去死!去死!给我去死!”
嗓音尖利刺耳,一声比一声高,尤其是那个“死”字,凄厉中含着无尽的憎恶。
萧婧华被吓住了,脚步不觉后退。
脚下踩中石子,她脚步一滑。
有力的手稳住她的背,觅真疑惑,“郡主?”
待看清面前发疯之人,她瞬间警觉,将萧婧华护在身后。
见到觅真,萧婧华心中稍安,摇头道:“无事。”
“给我去死啊!!”
她骂着骂着,眼泪落了下来,哭嚎着道:“老虔婆,赖皮鬼,你们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大清早的鬼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