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婧华摇头低声,“之前只是心中怀疑。”
可如今种种情况都表明,庆县的确不对劲。
若是别的还好,倘若真的有人暗中谋逆……
萧婧华偏头,面色含着歉意,“对不起筱筱,把你和阿瑛卷了进来。”
云慕筱轻轻一笑,瞳孔中漫出碎光,“是我和阿瑛要来的,与你有什么干系?”
她握紧萧婧华的手,“别怕,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萧婧华重重点头。
“好。”
谢瑛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萧婧华便肉眼可见变得焦灼,她拉着云慕筱道:“你说我派人去借兵如何?”
没等云慕筱回复,她又自言自语道:“现下整个营州的官吏都不可信,若是借兵,只能去隔壁州县,这一来一回就要好几日,能来得及吗?”
“你别急。”
云慕筱劝道:“如今谋逆一事只是猜测,咱们一无证据,二无调令文书,刺史断不会借兵,还是等阿瑛他们回来再说。”
萧婧华一下泄了气,抱住云慕筱的腰,闷闷道:“听你的。”
在云慕筱的劝说下,萧婧华勉强按捺住心中急躁。
可十日过去,谢瑛一行人却不见归途。
……
“赶紧的,别偷懒。说你呢,没吃饭吗?”
“啪”的一声,鞭子带起一阵凌冽风声,狠狠甩在皮肉上。
瘦骨嶙峋的蜡黄色后背蓦地出现一道血痕,与旧伤叠在一处,密密麻麻的似裂开的蛛网。
那人咬牙忍住脱口而出的闷哼,埋头凿着矿石。
拖着鞭子的管事满意点头,去了别的地方巡视。
“动作迅速些,还想不想吃饭了?都给我赶紧的,耽误了要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每一句话落下,便有一阵鞭风响起。
“这个龟孙!”
谢瑛低低骂了一句,“真想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谢姑娘,别冲动。”
影六动作麻利地将矿石放入矿车中,微不可察对谢瑛摇头。
五日前,他们跟随邵嘉扬进了铜腾山腹地,打晕几个采矿人混进来后才发现,这哪是铜腾山,分明是座铁山!
有人暗中在此地开采铁矿,打造武器。
谢瑛趁着晚上守卫轮换时悄悄去看过一眼,那些武器之精良,便是和军中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朝廷明令禁止私自开采铁矿,且天下太平,这些人无事造兵器做甚?这分明就是谋逆!
谢瑛恨恨磨牙,“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此地看管极严,每日必会对着册子清点人数,谢瑛不敢冒进,只有她、影六与另一个暗卫混了进来,影十七则是带着人在外边接应。
影六低声道:“今晚寅时。”
那时睡得最沉,守卫也最松懈。
谢瑛点头,“好。”
不把这矿炸了,她不姓谢!
与此同时的另一个矿洞里,陆埕拾起一枚矿石放入袖中,清隽面容上此刻覆着黑灰,脏兮兮的瞧不清模样,腰背佝偻,活生生一个备受折磨的采矿人,便是萧婧华在此恐怕也认不出来。
同一个装扮的孟年悄悄挪过来,借着采矿的动作,悄声道:“大人,火药已经到手了。”
陆埕点头,浅黑色瞳仁中折射出冷芒,冷静道:“吩咐下去,今晚寅时行动。”
“是。”
天黑得极快,今夜乌云蔽月,不见星光,狂风大作,吹得啸声凄凉,树荫婆娑。
采矿人与管事、铁匠们纷纷陷入沉睡,唯有值夜的守卫孜孜不倦坚守着。
“砰——”
寂静深夜中,爆炸声犹如雷鸣,浩浩汤汤在望不见尽头的山脉中震响。
“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骚动,纷纷被惊醒。
地动山摇,矿洞轰然倒塌。
众人茫然无措,在不断颤动的土地中歪歪扭扭地倒成一团。
怔愣中,人群中有人大喊:“火药自爆了,快跑啊!”
人们被这一声震醒,拔腿便往外跑。
“别跑,回来!”
管事反应迅速,气急败坏爬起,冲那人甩去一鞭子。
人群中发出一声惨叫,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四散而逃。
场面彻底失控。
影六与谢瑛会和,匆匆道:“谢姑娘,我们该走了。”
谢瑛抬头望向另一个方向。
那边没有他们的人,方才的爆炸是谁做的?
来不及思索太多,她点了下头。转身时,乌云散去稍许,皎洁月光洒落,照在不远处那浑身血迹,却略显熟悉的人身上。
谢瑛顿了顿,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往那人疾速冲去。
“你先走,我去救个人。”
“谢姑娘!”
影六压低声音喊她。
逃跑的采矿人已经冲至近前,眼看着守卫们提刀追了上来,将他和谢瑛隔开,影六咬咬牙,转身疾行,身影如魅,很快消失在山林间。
“都给我回来!”
管事提刀,一刀砍下逃跑之人的脑袋。
血溅三尺,在月下洒落在落枝残叶上。
滚烫的鲜血似乎唤醒了人群沸腾的情绪,有人止了步。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
管事往地上啐了一口,阴狠道:“跑啊,我让你们再跑!”
采矿人们噤若寒蝉,面带恐惧垂下头。
山中有火光亮起,有人在守卫的护卫下来到此处,高大身影在地上拉出扭曲长影。
“情形如何?”
“大人。”
管事变了脸色,殷切迎上去,“小的杀了几个,还有的跑了,不过已经派人去追了,料他们也跑不了多远。”
“不过爆炸的原因还有待勘察。”
男人点头。
管事往某个方向看了眼,挤出笑来,谨慎开口,“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位大人就不出来看看?”
男人嗤笑,“一个闲人,有什么可看的。”
停了几息,他忽然开口,“听说县里最近来了位贵人?”管事斟酌道:“好像是,据说是什么郡主,县令怕她找上门,主动避开了。”
“郡主?”
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男人忽而一笑,含着浓烈的恶劣之意。
“原来,是她啊。”
火光摇曳,他脸上刀疤似蜈蚣攀爬,阴鸷丑陋。
……
“哐哐、哐哐——”
好不容易睡着,又硬生生被敲门声吵醒,萧婧华卷着被子坐起,压着火气问:“怎么了?”
箬兰焦急的嗓音自外传来,“郡主,陆大人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萧婧华闭眼磨蹭了会儿,下床披了外衣往外走。
见到正往此处来的陆埕,尚且还有些混沌的脑子一瞬清醒,震惊道:“你、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脏的跟在泥里滚过的一样。
陆埕在她两步外停住,压低的嗓音含着焦急,“收拾东西,我们连夜走。”
萧婧华蹙眉,“怎么了?”
“城外铜腾山中有人私自开采铁矿打造兵器,我需立即回京上报,此地不安全,你们与我一起。”
开采铁矿、打造兵器。
这几个字在萧婧华脑中回荡,她抿抿唇,“可知主谋是谁?”
想起无意间见到的那人,陆埕心里有个隐隐的猜测,可此时时间紧迫,他来不及与萧婧华解释,摇摇头道:“我们先走,路上再说。”
“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