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萧婧华一行到了京城附近最大的驿馆。
驿卒极有眼色,远远看见这么多侍卫一路保护,明显是个贵人,不等马车停下,便早早地候在门口。
等萧婧华和陆埕下了车,更是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
“二位快里边请。”
说着又使唤另一人引着马夫停马喂马。
进了门,萧婧华率先转着眼珠打量一圈。
京畿地带的驿馆修得都挺不错,干净大气,彰显皇城气韵。
“姑娘可要去楼上看看?咱们驿馆的床榻桌椅,用的料子都是一等一的。菜肴更是味美,大厨可是从京城聚香楼里重金聘请的。”
萧婧华眉头微动,“行,先将我的人安置妥当,再上几桌好菜。”
驿卒笑容满面,“好嘞。”
萧婧华颔首,偏头欲和陆埕说话,却见他带着孟年,径直走向驿卒,另开了两间房。
她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提裙上楼。
客房的确如驿卒所说的整洁舒适,即便挑剔如萧婧华,也能勉强点头。
箬竹箬兰领着两名侍女绿盈红蕊,将萧婧华今晚要用的东西搬上来,上上下下地忙活。
萧婧华在屋里转了圈,无所事事坐下,盯着箬兰放在桌上的鎏金瑞兽香炉发呆。
箬兰看见了,在她视野死角碰了碰箬竹,几乎用气音说话,“我怎么感觉,郡主这几日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箬竹亦有同感,忧心忡忡叹道:“只盼这次能让郡主开怀些吧。”
浅浅交谈几句,二人各忙各的去了。
青烟袅袅,薄雾遮眼。
萧婧华放空思绪,目无聚焦,什么也不想。
好似只有短短一瞬,又仿佛过了许久,“扣扣”的敲门声将她丢失的神色一点点拉了回来。
好半晌,她才听清门外仿佛天生音色带冷的男声。
“郡主,饭菜好了。”
“啊?哦。”
萧婧华愣了愣,扫视一圈,发现箬竹箬兰不在,起身开了门。
陆埕站在门外,眉心拧着,将她上下端详一遍。
“方才在做什么?为何多次叫你不应?”
“不小心睡着了。”萧婧华仰脸轻声道。
“白日多觉,当心夜里失眠。”
就这么寻常的一句,萧婧华却从里面听出了关心,唇畔顿时生了笑,“没事,我睡得着。”
尾音上扬,是明显的欢快。
“嗯。”陆埕转身,“用膳吧。”
萧婧华唇角微弯,抬步跟上他。
箬兰听见动静抬头,“郡主,奴婢正要去唤您呢。”
箬竹还在领着绿盈红蕊进出。
下了楼,堂内侍卫纷纷与萧婧华见礼。
她矜傲颔首,叫住箬竹,笑道:“别忙了,先吃饭吧。”
箬竹二人隐晦对视。
这是好了?
她们宽心不少,笑着应是。
大堂内早已摆好了几桌饭菜,萧婧华跟着陆埕在其中一桌落座。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菜香,她深深吸气。
中午本就没吃多少,萧婧华早饿了,持著用膳。
她夜间本不多食,或许是受到好心情的影响,今晚竟用了整整一晚米饭。
咽下口中嫩滑兔肉,萧婧华不知为何蓦地想起了家中鸳鸯,问坚持伺候她用膳的箬竹,“临走前没来得及问,鸳鸯安排好了吗?”
箬竹笑回:“郡主放心,妥当着呢。”
她点点头,小口喝着汤。
吃完的陆埕正等着她解释鸳鸯是谁,听她没了动静,陡然有些不适。
若是往日,她早就叽叽喳喳像只黄鹂似的,说清鸳鸯的身份来历生平喜好,可现下却罕见地一言不发。
不止此事,今日劳她等了这么久,她竟也没出声指责。
不对劲。
略思索一番,陆埕启唇,“鸳鸯是谁?”
萧婧华喝了口汤,对着他笑,“太子哥哥送我的小猫。”
没了下文。
陆埕越发觉得奇怪,便是孟年也察觉到了不对,捧着碗,借着遮挡,左右来回地看。
陆埕还欲询问,萧婧华已放下碗,姿态优雅地接过箬竹递来的帕子擦拭嘴角。
驿卒立马喊人来收拾桌面。
这一打岔,便没问出口。
堂内聚集了不少人,除了萧婧华带来的侍卫,还有官员、旅人,闹哄哄的,吵得人耳朵疼。
不止如此,她还感觉到有不少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凝在她身上,暗含打量。
这令萧婧华很是厌烦。
方才没注意,早知道就在屋里吃了。
她忍耐着弯眸对陆埕道:“明日我们一早就走,好不好?”
陆埕随她,“好。”
萧婧华便笑了,“那我先上去了,你早些歇息。”
起身后微顿片刻,趁着路过,她落下一句轻语。
“晚安。”
陆埕看着她的背影,神色略松。
萧婧华提裙在堂内穿梭,为了避免与人触碰,她走得格外小心。
上楼时,余光扫到右后方角落,好奇投去一眼。
那里坐着一人。
穿着一身黑衣,笼罩在阴影中,又带着斗笠,完全看不清模样。
奇奇怪怪的。
她失了兴,正欲移开目光,那人猛地抬头,露出一双凶恶暴戾的眼。
宛如藏在洞中的野兽,顷刻间便会张开血盆巨口,咬断猎物的脖颈,血煞之气朝她天灵盖直铺而下。
怔忡间,那人已埋首,隔绝所有视线,旁人再无法窥探。
“郡主,怎么了?”
用完晚膳的箬兰跟在萧婧华身后,见她忽然停下,疑惑发问。
心脏急遽跳动,密集似鼓点,萧婧华摇头,脚步略显虚浮地回了房。
第24章
翌日。
东方欲晓时,驿馆从沉睡中苏醒。
驿卒们早早的起来忙活,烧水备食。
客人们纷纷醒来,来来往往,嘈杂声不断。
萧婧华是被硬生生吵醒的。
昨夜分明是她说的一早就走,她本人却睡到了辰时正。
抱着被子在床上呆坐片刻,萧婧华在箬竹的服侍下洗漱。
下楼时,她下意识往角落里扫了一眼。
那个怪人不在,想来应是离开了。
这让萧婧华松了口气。
说来也怪,她虽非胆大包天,但胆子也不算小,可一个眼神,竟令她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发生了什么萧婧华早已忘却,醒来时身体却还记得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惧。
简直莫名其妙。
还好那人走了,还好无人知晓她被一双眼睛吓到梦魇。
否则传出去,她郡主的威严何在?
侍卫们早已装好车,就等她这个主子了。
目光一转,萧婧华朝坐在大堂左侧的陆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