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什么也不要,大家陪我出来玩,我便已经很开心了。你若是有闲钱便给自己买些东西吧,不用给我买。”扶萤又道。
方兰茹又缠着方兰泽:“你看,三姐都说不要了,你不如给我买,我想要。”
“那我可没那个闲钱。”方兰泽躲开她,又朝扶萤跟前去,“你不要这里的东西就算了,我给你准备了旁的礼物,等回府了我拿给你。”
“什么礼物?什么礼物?”方兰茹跟上来:“我从前生日的时候,你可没这样热情。”
“我们俩从小就在一块儿了,有什么好热情的。”
……
他们三人吵吵闹闹,时间倒是好消磨得很,一下午匆匆就溜走了,老夫人还在家里让人备了席,他们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早早便回去了,这会儿他们才一个个将生辰礼给扶萤。
扶萤一一收了,正和他们道谢,方兰漳从外面进来了。扶萤抿了抿唇,上前行礼:“表兄。”
“生辰吉乐。”方兰漳将一个木盒交给她,脸色仍旧不大好看。
“多谢表兄。”扶萤又是行礼。
方兰漳兴致缺缺:“入席吧。”
扶萤也不多纠缠,转头又与方兰泽方兰茹说话去了,方兰漳看她好几回,她竟一次也未回过眸,连老夫人都察觉出了这怪异的气氛。
席散后,老夫人担忧道:“老三和青青是不是吵架了?今日青青生辰,他都未一起去庆贺。”
侍女在她身后给她拆头发:“哪有的事?您多想了,定是在家中温习课业呢。”
老夫人回头瞅侍女一眼:“你莫想唬我,青青又不是日日生辰,少温习一日也不会如何,他们肯定是吵架了。”
侍女却笑着道:“年轻人吵架是常有的事,今日吵明日便又和好了,您若是出面,反倒让他们下不来台了。”
“说得也是。”老夫人点点头,“多看着些,青青父亲母亲都没了,孤身一人在此,不要让她在府里受了委屈。”
园子里的几位少爷小姐也察觉不对,见方兰漳跟去扶萤身旁了,皆是默默避开,唯有方兰泽想凑上去,又被方兰芸拽了回来。
天已黑了,丫鬟和小厮在前撑着灯,扶萤和方兰漳走在后面,却一言未发,直至到了院门附近,扶萤微微行礼:“多谢表兄相送,扶萤到了。”
说罢,她转身便要走,方兰漳突然开口:“李扶萤,你便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她脚步一顿,又转回:“扶萤不明白表兄何意。”
“你明白得很,就是故意与我置气。”
“我真的不明白,是表兄两回拂袖离去,也是表兄今日拒绝出门同游。”
方兰漳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好,那我便再问清楚一些,你到底处不处置那个小厮。”
她未挣扎,淡淡道:“我已处置过了。”
“我让你将他赶出内院,以后不能再留在身旁,你听是不听?你若是不听,明日我自会亲自来赶。”
“当然,表兄当然有这样的权力,这里是方家,表兄是方家的三少爷,而我不过是借住在此的孤女李氏,表兄即便是要将我赶出去,也是轻而易举。”
“扶萤!”方兰漳低斥一声。
扶萤却是又扬了扬下颌,继续道:“表兄真当我是未婚妻子吗?还是看我无依无靠,以为我是可以任人摆弄的花瓶?”
方兰漳皱了眉:“我从未如此想过。”
扶萤逼近一步:“表兄未曾这样想过,可表兄是这样做的。在表兄心中,扶萤已是表兄的人了,表兄要扶萤做什么,扶萤就得做什么,否则便是对表兄不敬。我母亲早逝,可母亲在世时,父亲什么事都会与她商量,家里的生意才会越做越好,后来母亲病重,父亲几乎散尽家产只为给母亲延续性命,母亲去世后,父亲也一直未再娶。我以为这才是婚姻,两个人相互扶持,相互爱护,或许表兄以为的,与我以为的不一样。”
“扶萤……”方兰漳眉头松开又紧上,面上多了些心疼,紧紧抱住她,“我未想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只是那小厮多有不敬,留他在身旁百害而无一利。”
“我知晓表兄担心我,可我已罚过他了。表兄,扶萤没有那样愚钝,若他半分用处也没有,我不会还留他在身旁。表兄也应当知晓,寻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并非那样容易。从前在婺州,我以为那些丫鬟都是真心待我,可父亲一走,她们便不敬懒怠起来。我知再留她们也无用,索性放她们离开,最后只剩我一个。若非李砚禧一直留在我身旁,表兄今日见到的便是白骨一堆了。”
方兰漳顿了顿,吐出一口浊气:“好,我明白了。”
扶萤稍稍退开,仰头看着他,用她最擅长的最能招人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表兄还要扶萤赶李砚禧走吗?”
他无奈笑了笑:“不,不必了。”
扶萤扬起唇,还未来得及说话,方兰漳便低首靠近,在她嘴唇亲了下。
她愣住,方兰漳又说了些什么,她没仔细听了,无非是些安慰人的话,她只觉得心里烦躁得很,回去在屋里转了两圈,又洗了个澡才好些。
不过多久,李砚禧来了,她立即和李砚禧滚进被子里,仰着头要亲他,不料,李砚禧却躲开了。
她一下变了脸,在他脸上拍了下,凶道:“躲什么!”
李砚禧有些不服气,他瞧见她和方兰漳在院门外亲吻,故意要给她脸色看,却还是要挨打。
他气得瞅她一眼,又挨了一巴掌:“许你这个狗奴才亲本小姐,你还不乐意了?再瞅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方才扶萤和方兰漳的话,李砚禧都听见了,知晓她是一分真,九分假,可心中还是为那一分真不高兴。
老爷和夫人的感情是还不错,夫人生病时,老爷也的确花了许多银子给夫人请名医,但夫人走后,老爷在外面不是没有女人,扶萤第一回知晓时又哭又闹,还被老爷训斥了一顿,连奶妈都劝她,老爷不可能一辈子为夫人守着,劝她想开一些。
最严重的一回,老爷让外面的女人大了肚子,要将外面的女人接回府里来,是奶妈教扶萤设计陷害了那女人。老爷以为那女人要对扶萤不测,一气之下,又将人赶了出来,只是扶萤得意没多久,便听说老爷并未将那女人彻底赶走,还养在外面,又生了个女儿。
奶妈知晓时,只说幸好只是个姑娘,让扶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往心里去,扶萤面上未显,心中却知晓老爷在外面绝不止这一个女人,或许也不止这一个孩子。
后来,老爷路上偶遇大雨一命呜呼,扶萤跪倒在灵堂哭了一整日,夜半无人时,却喃喃一声:幸好在外面就咽了气。
扶萤未直说,李砚禧却知晓,若是老爷留着一口气回了婺州,定要将外面的女人和孩子接回来。
当初扶萤急急变卖家产,带着银钱往京城去,一则为了躲避婺州纨绔,二是怕老爷外面的子嗣找上门来要分家产,她招架不住。
李砚禧想起她的眼泪,不觉轻了一些,在她脸上啄吻。
她早就爽快得飞到云霄去了,那些话那些事那些人忘了个一干二净,似乎也与她无关了,还嫌轻了,喘着骂他:“你没吃饭吗?”
李砚禧脸又垮下脸,将她翻了半圈,紧紧按住她的后颈。
她没了面子,自然又是骂又是咬,李砚禧不敢说些讨打的话,只在心里道:“不喜欢?明明舒服得都要将我绞死了。”
很快,她舒服了,便翻脸不认人了,反手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有气无力骂:“不许抱得这样紧!”
李砚禧权当没听见,还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腿也压着她,不许她动弹。
她吵骂了一会儿,实在累得不行,眼一闭,睡着了。
晴了没几日的天又阴沉下来,她生辰过后便是方兰泽的生辰,而后便要过年了。
天一直阴着,她小日子又来了,除了方兰泽生辰那日,便未再出过门,就在房中待着,画画花样子给府里的人准备生辰礼。
写春的风寒好了,和画绿一块儿房中伺候,李砚禧也在房中,坐在圆桌边上看书写字。扶萤叫写春画绿看画时,他总忍不住转头来看。
“祖母喜欢什么花?”
“老夫人喜欢梅花。”
“……”
扶萤一个个问,投其所好,将设计的花样一一收好。
除夕那日,府里张灯结彩,扶萤一早便去了老夫人那伺候,跟着老夫人一起去前厅里,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玩牌下棋,品茗闲聊,就连一向极少出现的大舅也一直待着,一直玩到了夜半。
方兰茹闹着要守岁:“今年我们一起守岁吧。”
老夫人赶他们:“你们都是孩子,哪儿能守什么岁,都回去休息。早些休息早些起,明早一早就来给我拜年,若明早瞧不见你们,我的红封可不给了。”
众人笑着应,扶萤不忘叮嘱:“那祖母也早些休息,不要再熬了。”
“知晓了知晓了,我早困了,你们也都早些回去休息。”老夫人牵着她的手拍了拍,吩咐侍女将他们送出去。
她们姊妹几个住得顺路,搭个伴儿,一同便回去了,几个兄弟们和她们不在同一个地方,岔路时便分开了,扶萤正要回院门,方兰漳又不知从何处出现了。
“表兄!”扶萤微惊。
方兰漳笑着从树下阴影处走出:“抱歉,吓到表妹了。”
扶萤垂眸摇摇头:“还好。表兄不是回去了吗?怎的又来了?”
“年前总有些邀约不好推拒,年后也有许多亲戚要走,今日不容易得闲,故而过来。”方兰漳顿了顿,“表妹可否邀我进去坐坐?”
“表兄请。”扶萤让开一步,抬手相邀。
方兰漳缓步走进,跟着她进了正房。
画绿和写春在后对视一眼,皆是忧心忡忡:天这样晚了……
方兰漳和扶萤坐在了罗汉床上,画绿和写春进门送了茶水点心后便站在一旁候着,没打算下去。
“表兄,用些茶。”扶萤将茶盏推近一些,被方兰漳自然而然握住了手。她轻轻挣了挣,未能挣脱,又唤,“表兄……”
方兰漳仍旧未松手,还朝写春和画绿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两人皆是犹豫:“小姐,少爷,天不早了,明日还要去给几位夫人拜年。”
“我知晓天不早了,只是有些话要与扶萤单独说,不会耽搁多久,你们这样防着我做什么?”方兰漳脸色微沉。
扶萤摆摆手:“无碍,你们先下去吧。”
写春和画绿只好退了出去,却迎着寒风站在门口不敢离开一动。
她们走了,方兰漳牵着扶萤的手,又问:“许久未见表妹,表妹这几日在做什么?”
“在做新年礼,我去拿给表兄看。”扶萤顺势抽出手,将放在书桌的画拿来,抽出要送给方兰漳的那一张兰草图,“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些花样,表兄若是喜欢,可以叫人在腰封刺绣。”
“别出心裁,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花样,表妹定是费了一番心思,很贵重,我很喜欢。”方兰漳抬眸看她,又牵住她的手,将她牵到身旁,忽然拉着她在腿上坐下,双手环住了她的腰,下颌也放在了她肩上,“听祖母说,表妹在和二姐她们一起上女红课,不知是否有幸能得一条表妹亲手做的腰封。”
她有些受不了那股酒气,微微避开脸:“表兄若是不嫌弃扶萤女红拙劣,扶萤自然愿意。”
方兰漳将她的脸捏回来,笑着道:“熏着你了?”
她眉头微蹙,已是有些不耐,轻轻点了点头:“嗯。”
方兰漳抬手,轻轻抚开她蹙起的柳眉,垂眼靠近在她唇上亲了亲,哑声道:“原本盼着时光慢一些,好多留些日子来读书,能充分应对考试,可现下只想时光能快一些,能早些到我们成亲的那一日。”
那股酒气太浓烈,她憋不住呼吸,不慎吸入两口,止不住低咳几声。
方兰漳立即拿了茶水漱口,又道:“其实我平时也不经常饮酒,只是节日或聚会时会喝几杯,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会少饮一些。”
“我不常饮酒,故而不习惯这股气味,还请表兄勿怪。”
“我知晓,我知晓。”方兰漳抚开她脸边的碎发,笑着去亲她,“只是小事而已,又如何会怪你呢?”
他真是有些喝多了,酒意上头,一发不可收拾,抬手已要去推她的衣裙。
扶萤不怕他真做些什么,只怕事发后祖母和大舅母会对自己有看法,便抬手推:“表兄表兄,我们还未成亲,你莫要如此……”
他已然听不进去,只不停唤她:“扶萤扶萤……”
“嘭!”写春和画绿从房门外冲了进来,带进一股寒风,让他清醒不少,骤然松了手,脸上有自责之色。
写春画绿只当做什么也没瞧见,低着头道:“少爷,小姐,天已晚了,该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