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关于大皇子娶这女郎,实在折辱太子的闲话,也有些继续不下去了。
因为那本该病恹恹的太子,今日的精神倒是好,不光亲自来参加酒席,还给女郎和大皇子倒了酒,预祝着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那一脸欣喜,相谈甚欢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受了折辱,被大皇子逼得不想活了。
你说这正主都不计前嫌,推杯换盏的,她们这些小虾米还凑合什么趣啊!
甚至有好信的,捅了捅姚舒:“你不是说太子因为这女子,跟陛下大闹了一场?我怎么看他们不光没有反目,还感情甚好的样子啊?”
姚舒最近心气不顺,她家起初要跟二皇子退婚,却遭了祖父反对,说是皇子定亲,哪有臣子提出反悔的道理,最后退婚不成。
可若成亲,偏偏商贵妃又暴毙离世。二皇子守孝,得三年后再娶。
她的年岁不小,等三年之后,就算退亲了,也不好再找人家了。女儿的芳华被如此蹉跎,心里如何能高兴?
原本糟践那女郎的名声,心里也略舒服些,总归全京城最倒霉的女子不光是她。
可谁想到,这女郎初次入宫竟然如此顺利,还有大皇子和太子亲自护驾,为她撑脸。
想到这,姚舒皮笑肉不笑道:“我可没说这话,毕竟满京城里,心
甘情愿嫁给大皇子的,也没几个。太子殿下许是心疼皇兄娶妻不易,帮着周全吧?
这话一时惹得周围的女郎窃笑。毕竟大皇子这等煞星娶不到相宜女郎,是京城女眷们心知肚明的事情。
可是很快,她们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宫宴上的菜肴里有一味姜炙蟹胥,虽然味道宜人,却需要剥壳。
是以这菜在女眷席上向来是摆样子,除非有侍女在一旁剥,否则甚少有人动筷。
可那女郎似乎百无禁忌,很爱吃的样子,也不等剥蟹侍女过来,就迫不及待要自己剥。
那个一向人前冷脸,不易亲近的大皇子居然默默接过她手中的香蟹,然后娴熟地用蟹锤蟹针剥起肉来,很快就剥了膏肥肉满的一小盘,默默推到了女郎手边。
一时间,以前看大皇子凤渊比如蛇蝎的女郎们都暗暗吃惊,没想到看着冷脸的郎君,倒是个心细体贴人的!
第120章
大皇子居然有这温柔体贴的一面,让诸位女眷吃惊。
而那女郎不甚客气的样子,似乎对大皇子如此早就习以为常,居然又拿起一只蟹,推到大皇子的手边,示意他再剥一个。
诸位女眷倒吸一口冷气。
夫君就算性子温顺,也不敢如此差使啊!
更何况是那位冷厉暴躁的大皇子?
有人便窃窃私语:“大殿下这么看着,倒也是个可托付的良人。”
“良人?依我看,是财神!听说了吗?为了筹备婚礼,大皇子在江南豪置了聘礼,连女家的嫁妆也一并置办了。听代办的礼官说,光是替闫家女郎筹办的嫁妆,连着田产地铺就花费了银子足足十万两啊!”
“这么多?不能啊,我听着之前二皇子筹办婚礼时,商贵妃出面,内务司也只出了三千两的筹算啊!”
这话听得姚舒更不是滋味,重重撂下酒杯,出言讥讽:“许是陛下爱重大皇子,便用银子添些,换了我们二殿下,可不好意思要这么多,毕竟国库空虚,皇宫内外谁不都奉行节俭……”
最后一句话,姚舒故意说得大声,立意要臭一臭大皇子的名声,说给诸如腾阁老一类老臣的家眷听。
怡妃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代为掌管宫事的她出声解释道:“陛下向来一碗水端平,给大皇子置办婚事的份额也是三千两。不过大皇子以国库空虚卫由婉拒,筹办婚礼的银子,是大皇子自己出的。”
此话一出,姚舒立刻道:“这么可能?他们皇子的份例向来有数,就算私下接了赏,也不能攒这么多……”
怡妃淡淡道:“你们忘了,故去的叶王妃乃江浙富户女郎,他们叶家的产业当年可撑起了江浙半边天。”
这么一说,众人恍然。是了,若非有叶家的钱银支持,当年陛下和先皇也不能成事。
只是看着叶重将军家,也不像是大富大贵,不愁钱银的样子,怎么大皇子一个外孙,反而承袭了外祖家产?
就在这时,有知情的说了几个遍布大奉的钱银商铺:“那叶家老爷子本就爱重女儿。这些当年都是叶王妃的嫁妆,王妃故去时,交给了值得信赖的掌柜,这些年一路水涨船高,经营甚好,如今这些自然都归大皇子。”
反而叶家本尊那一支,因为叶重弃商从戎,反而发展平平。
如此看来,清冷孤寡,早早丧母的大皇子居然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富户啊!
一时间,许多女郎心中暗暗着恼,觉得自己到底是肤浅了,居然没发现大皇子才是诸位皇子里实打实的殷实富户,而且出手阔绰,不吝啬给女家花银子。
要知道姚家筹备嫁女时,还曾被商贵妃敲打,意思是嫁妆不宜寒酸,跌了皇子的体面,打算趁着婚事,给二皇子赚上一笔呢!
如此一看,倒是便宜了这名不见经传的江浙盐家贫女,她何德何能,空手套白狼,配得起十万的嫁妆?
一时诸位女眷看向女郎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轻蔑嘲讽,变成了满满羡慕妒意!
这些酸酸麻麻的话,也飘到了小萤的耳朵了。
她心道:你们说少了。凤渊那厮岂止给了她十万的嫁妆?简直是准备将整个身家都托付给她,早早就将房产地铺拢成册子交托给了她。
可小萤觉得凤渊如此就是动了小心思,故意给自己找事,让自己忙得无暇悔婚。
想到这,她小声问凤渊:“听见了吗?都说我空手套白狼呢!你若娶了别人,本该大赚一笔的……”
凤渊长指灵动,娴熟地剥着蟹,听了这话,才抬头瞪了小萤一眼。
小萤知道触了凤渊的逆鳞,立刻甜甜一笑,晃着凤渊的手臂撒娇道:“快些嘛,我还要吃蟹。”
待小萤满足地吃了一小盘蟹,那边太子已经贴心给妹妹倒了一杯刚刚烫好,加了姜丝和梅干的黄酒。
如此搭配去了寒气,便可再吃一只蟹。
同桌的三皇子殷勤替小萤夹菜,不忘伸着脖子小声问:“女郎,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大皇兄真的会帮我解了嫣嫣的婚事?”
小萤瞪了他一眼,方才在花园子里,他不是磨得大皇子亲自松口,说是要寻一寻嫣嫣未来夫婿的错处吗?他怎么在这等场合,又没完没了地问?
想到这,她不客气道:“你嘴巴再松松,便全京城都知道了。到时候也不必麻烦我和大殿下费神了,自己想法子去吧!”
三皇子立刻理亏闭口,尬笑着又替大殿下夹菜。
一时间,他们这桌远远看去,倒是其乐融融。
诸如腾阁老一类的女眷,也是心中冒着问号。不是说,太子被大皇子折辱,所以要死要活的,非要卸去储君之位吗?
怎么看他们兄弟三人,感情还不错的样子?
太子也喝得脸蛋微红,笑意盈盈,很是亲近,并无咒怨不妥。
不过凤栖原不愿在这等场合多停留,给妹妹撑足了场子,便寻了不胜酒力的借口回去了。
他如今就盼着陛下快些下废太子的圣旨,到时候便可落得逍遥自在。
就在酒席过半时,突然有人入殿传话,说是魏国使节抚王听闻怡妃生辰宴,是以也备了礼,亲自前来祝贺。
小萤抬头看着怡妃,她神情未变,下颌线的微微紧绷显示出她的紧张。
曾经爱慕过的郎君,如今一朝大权在握,便誓要夺回曾失去的一切,霸气侧漏地展示着咄咄逼人的不舍。
不知道那个霍不寻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就在宫人端上托盘时,众人发现,托盘上还盖着绸布。
而怡妃则以宫中女眷不宜见外客为由,婉拒了抚王入内祝贺,更无意当众看这贺礼,只是让人端下去。
可就在这时,宫中的那根搅屎棍溜溜达达入了殿。
二皇子阴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就这么领着抚王进来了。
“怡妃娘娘,这就是你的不对。抚王远道而来为客,你岂能如此怠慢贵客,不请人饮一杯酒水就走?”
霍不寻入殿之后,那眼神毫无遮挡,就这么赤裸看向了主位的怡妃。
他伸手将托盘上的布扯掉,托盘上赫然是一枚金钗。看着式样并不是新近流行的,更像是几年前时兴的款式,只是被人保养得宜,时时把玩,盘出了光亮的色泽。
小萤看着怡妃微变的眼神,立刻猜到那金钗应该是怡妃当年送给抚王的定情信物。
恼羞成怒的男人,是听不懂拒绝吗?他如此张扬是立意要逼死怡妃啊!
想到这,小萤趁着怡妃说话前,扬声道:“抚王,您是不懂大奉规矩吧?身为男客,不好送主家女眷头面首饰的。怡妃娘娘,不能收您的礼。”
抚王原本指望逼得怡妃动容,想起二人昔日情谊。
关于议和的事情,他早就跟大奉拟出了章程,却迟迟不肯松口,就是为了以此为筹码,再跟淳德帝讨要一人。
这一次,他一定要带走汤觅。
那个淳德帝向来是以天下为重的,权衡之下,一定会允了用女子换得边关太平。
至于顾全两边面子的手段也很简单,只说
怡妃暴毙,便一袭软轿,将人送来他的驿馆即可。
虽然早就想好而来,可是抚王也知汤家女郎的脾气,便主动进宫见了汤觅,将此事告知她,让她心里有数。
没想到汤觅不曾与他说话,反而一旁的女郎却说起话来。
待转头看时,霍不寻又愣住了。
那个娘腔太子疯了吗?怎么这般场合穿回了女装?
不等抚王说话,凤渊便开口及时截住了他的不妥之言:“抚王,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准王妃,再有五日,便是我们成礼之日,到时候抚王若是没走,便可来吃一杯水酒。”
抚王眼睛都瞪圆了,不是,兄长娶弟弟?他们大奉一向都这么玩的?都疯了不成?
可待仔细看,那女郎身材窈窕,肩膀纤薄,并不像男子乔装打扮。
乖乖,世间还有如此相像的男女……
抚王这才回神,冷冷道:“本王送什么礼,哪由得你们说三道四。怡妃娘娘,您只需说受不受便是了。若是不受,本王自当再送娘娘一份大礼!”
那句大礼,满含胁迫。分明是怡妃不顾念旧情,他就要掀桌子的意思。
小萤笑嘻嘻又道:“礼自然由抚王说了算,可收不收,却要看抚王有没有送出去的本事。娘娘在开宴前,委托了我暂做为今日开宴的女官。陛下奉行节俭,今日如有人送太贵重的礼,她不好当面退回,便由我代为出面。”
说着,小萤起身走到托盘前,看了看那钗,皱眉啧啧道:“式样老旧,早就不合时宜,镶嵌的珠宝也有些名贵。娘娘早就不喜这样的钗了,还是请抚王收回,送给其他相宜之人吧!”
抚王听了眯了眯眼,越看她越像那个曾经给汤觅梳头,又助她逃跑的女子。
想到这,他冷冷道:“娘娘喜不喜欢,你说了不算!”
“本宫的确不喜这钗,如今本宫侍奉陛下,头上不喜太过累赘,谢过抚王好意,还请收回吧。”
怡妃这时也顺着小萤的话开口道。
抚王听了这话,眼底开始微微泛红,咬牙冷声道:“这钗的确式样陈旧,可却是本王心爱之物,总是时时拿出,不敢忘记本王当初是如何得到它的。可惜世人多薄情,总会有人忘了当初相赠时许下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