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云轻笑,“你紧张什么,过来。”
雪来跪行至榻前,身子左侧就坐着那个陌生男人。
何楚云稍稍将身子上移,倚靠在榻上。
本来方才邓意潮没经过允许就靠近自己的时候,她是想扇他两巴掌就让他滚的。
可听见雪来的声音后,她有了新的主意。
虽然邓意潮的自作主张让她有些新意,但哄她高兴都不会,那是断断不行的。
不过好在她有耐心,她可以教教他。
何楚云朝雪来招招手,“近些。”
雪来听话又向前蹭了蹭,再往前就要碰到那个外男的脚,雪来不敢再往前。
何楚云道:“再近些。”
雪来瞧了瞧那人的鞋子,犹豫着又往前靠近了一些。
这下他跪在了何楚云的榻与邓意潮的身体中间,左臂都碰到了邓意潮的衣摆。
他身高体硕,大大的身躯跪在两人中间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而邓意潮却也安稳坐在凳子上一动未动。
雪来撑在地毯上的双手有些失力,微微颤动着。
他的病刚好,昨天喜灵告诉他今晚可以回来做活,他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正巧南偏房那边还起火了,这会儿估摸着小姐院里人也不多,他便抓紧机会赶忙过来了。
果然,他来时发现珠玉阁果然没什么人。
他心中激动极了,他幻想着或许可以与小姐独处一段时间。
没成想进来却瞧见了一个外男,小姐还让他,让他……
总的来讲,何楚云对雪来是比较满意。
眼见雪来已经跪倒了塌边触手可及的位置,何楚云依旧轻飘飘地看着邓意潮,手上拍了拍雪来的脑袋,还慢慢抚摸了几下,像是在抚摸什么温顺的宠兽。
她刚触上雪来的发,雪来就狠狠抖了一下。也不知是怕极还是什么。
她问:“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在我院里嘛?”
她虽看着邓意潮,但几人都知道这话是问地上的雪来。
雪来连忙回:“奴,奴不知。”雪来的声音和他的身体一样抖。
“因为,我最喜欢你——听话。”
何楚云声音虽冷冷淡淡,叫人听来却似乎无端透露着惑人的嗔意。
邓意潮看着何楚云抚摸着那个下人的动作,不禁喉头动了动。
何楚云伸出纤长的手指捏住雪来的下巴,手腕上翻将他的脸抬起面向自己。
她的指甲是新涂的红色蔻丹,放在雪来略微黝黑的面庞下,十分灼目。
“你说说,该如何哄我开心?”
雪来扬着下巴抬起了头,映入眼底的仙姿玉容让他眸光闪动。
他眨了两下眼,胸口上下起伏。
主子是问,该如何取悦主子?
说实在的,他并不知道。因为上次他想让主子开心的时候,主子罚了自己在院子里清了一天的雪,也让他大病了一场。
雪来虽说比旁的奴隶机灵了些,但面对女主子时又总是特别愚钝。
但若真要说他做了什么能让主子开心,他只能想到第一次与女主近距离接触时,主子赏赐他吃了糕点。
雪来低头想了一会儿,随后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倒退,跪行至屋子中央的檀木桌前,直起腰半跪着拿下了一盘糕点,又弯下了腰,将盘子举过头顶,跪行回榻旁。
邓意潮看着脚边的下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何楚云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拾起一块云片糕,掰下了一小块。
屋子里三人都没有讲话,屋外也没有旁人,静得很。
‘啵’地一声,云片糕被掰开,听见这声音雪来知趣地抬起头微微张开了嘴巴。
而何楚云像是在扔秽杂一般将那一小瓣云片糕扔进了雪来嘴里。
其实她扔得不算准,只是雪来瞧准了那糕点掉落的方向,寻了过去。
雪来接住后,何楚云没忍住掩唇笑了一下,然后掀起眸子看向一旁有些怔愣的邓意潮。
她的眼睛清澈黝亮,十分生动。
而邓意潮也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意思。她在告诉他,这就是哄她高兴的手段。
他的确有些恍惚。
何楚云将她的奴隶唤过来,像是耍弄狗一般耍弄那个奴隶。
边弄还边看着自己,仿佛她在玩弄他一般。
邓意潮咽了咽口水,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若说何楚云的一巴掌让他心中的暗湖起了一丝波澜,她扔的那片云片糕便是砸进去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收回了自己贴近那个奴隶的左腿,将双腿稍微合并。
而何楚云只是随意瞥了邓意潮一眼,就继续玩耍起来。
她连续掰了两片云片糕投喂给了雪来。
喂了两块后她也玩够了,摆了摆手示意雪来可以退下了。
雪来吃了两块糕点,脸上却已耻得透红。
主子让一个外男在一旁看着她耍弄自己。他虽说只是个奴隶,但从未做过这般羞人的事。
可瞧主子与那外男都面不改色,雪来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是啊,他羞个什么劲,主子只不过是突然来了兴致想赏他点东西吃而已。
雪来退开准备起身告退。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刚站起身,就听女主子如此嘱咐。
雪来自然明白一个外男出现在女子闺阁中是何等伤风败俗之事。 他低着头,应道:“奴知晓。”
何楚云也不怕他将这个讲出去,一个下贱的奴隶,诋毁自己的主子私见外男,谁会信呢。
“嗯,下去吧。”
“是。”
门被严严实实地合上,屋子里又只剩下何楚云邓意潮二人。
邓意潮瞧着榻上那女子神态自若的样子,才有些回过神来。
他舔了舔干涩的上唇,“嫂嫂,你这是,在教我吗?”
何楚云没有否认,“我只是在告诉你,我喜欢什么。”
邓意潮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挨两下打只能说明她泼辣娇横,况且不痛不痒的也算不得什么。
可,可让他做到这个份儿上,邓意潮却觉得自己做不到。
他是敏州大户嫡子,不是跪在地上的那个卑贱奴隶。
他怎么能……
邓意潮脑子有些混乱。
“没想到嫂嫂比我还要孟浪。”
可说道孟浪,她又什么都没做。 何楚云轻轻挑眉,摇头道:“我何曾孟浪了?我只是喂自己的奴隶吃两块糕点而已。”
她看了一眼这男子合拢的双腿,道:“是潮儿想的孟浪,所以看什么都孟浪。”
邓意潮张扬惯了,此刻竟颇感坐立不安。
而何楚云就这么一直泰然自若地看着他。
“我说了,你使的那些低劣手段都不如红楼小倌。有姑娘买你的帐,不过是看在你这尚且过得去的面庞,和,你爹的面子罢了。”
邓意潮第一次觉得脸皮厚不过一个女子,蹭地站起身,“嫂嫂院里的下人应是快回来了,潮儿改日再来见嫂嫂。”
说罢,也没等何楚云回他,抬脚便出了门。
何楚云细颈微微转动看向窗外,就看见了男子翻墙离开。
何楚云待他走了之后才哂笑起来,她越笑越开心。悦耳的笑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持续了好一会儿。
笑够后手,她撑着脸颊深深呼了一口气,瞥了眼男子离开的方向,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第29章
“少爷回来了。” 焦连见邓意潮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 面上还有些难堪,便知少爷这会儿心情大抵不算好,还是不要触霉头为上。
最近少爷总是独自往外跑, 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嗯。”邓意潮随意应了一声就让焦连下去了。
从何家到邓家好长的一段路, 他还是心烦意乱。邓意潮进屋后绕着圈踱步, 随后用着盆子里的冷水使劲搓了搓了脸。
冰冷的水滴自面上滑落,他的心才算平静了些。
铜镜中映照的少年眉清目朗,敏州人皆是温和样貌, 许是因他儿时在北洲生活过几年, 是以带着几分北洲人独属的英逸, 就连鼻子都高挺一些。
额前的碎发被水打湿, 有几缕搭在了眼角, 邓意潮嫌着碍事, 伸手把头发都掀在脑后, 整张脸都清晰地露了出来。
他两下蹬掉了靴子一个仰躺倒在了床上。
也不知回来时赶路太过匆忙把他累着了还是怎地,他倒在床上都还在喘着粗气, 胸口不断起伏。
邓意潮使劲晃了晃脑袋, 意图把那个女人从脑子里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