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素心见温芙也不解释,再看不下去,她急得开口要为她说话:“世子,这玉镯是……”
“素心,不必说了!”温芙目色平静,出声制止她。
裴珩目光微动,压了压唇角,看向她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温芙摇了摇头,垂眸低首道:“妾身无话可说!”
有一瞬,温芙其实是想过要同他解释的,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突然为自己昨日还对他突然而来的温情而胡思乱想感到羞耻。
她差点忘了,她这位夫君自她嫁进来就认定她是个心计深沉的女子,今日又亲眼见到她将张雪儿推倒在地,想必她就是最终说了什么,他也是不会信的,只会觉得她是在找借口替自己开脱而已。
既如此,又何必再多做解释
她掀了掀眼皮,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神色,等待他接下来的发落。
裴珩剑眉紧拧,对她这个态度颇为不满。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冷然道:“雪儿虽摔了你的镯子,但她也不是有意为之,你动手将人推倒,害她跌伤流血,用这样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对待府里的客人,实属不该,这不是一个世子夫人所该有的气度,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向雪儿道歉,想必她也不会记在心上,此事便就算过去了。”
温芙微咬着唇,默了默,才道:“世子爷恕罪,恕妾身不能从命!”
裴珩一愣,未想到她会拒绝,冰冷的目光中瞬间染上一层薄怒和厌恶。
他目光沉沉看向她,此时她半垂着头,似乎有些疲累,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原本想着,若她承认错误,同张雪儿道个歉,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可她一声不吭,拒不认错,他心下开始怀疑,她平时里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乖顺,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
他沉着脸负手站在原地,半晌才道:“既如此,那便罚你禁足半月,这期间你就好好待在瑞禧院抄写经文修修心。”
此话一出,裴愉幸灾乐祸地偷偷扬了扬唇。
张雪儿眼底也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裴珩说完,便不再看她,只转过身去查看张雪儿状况。
张雪儿见他目光投来,瞬间就表现出一副摇晃欲坠的样子。
裴珩见状,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帮她稳住身子,问道:“还可以走回去吗”
张雪儿噙着泪,无力道:“怕是不能,膝盖和手都伤到了,身子没什么力气,能不能麻烦世子你……”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暗示道。
温芙冷眼看着自己的夫君此刻正在她面前主动扶着另一个女人,甚至可能即将会有更亲密的动作,她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声,但面上却未表现出任何波澜。
张雪儿一脸期待地看着裴珩,期望能得到他的怜惜。
只见下一刻,裴珩默默退开了两步,反朝门外的松青吩咐道:“去叫两个力气大的仆妇进来,把雪儿姑娘送回去,再去外面请位大夫,来给她看一看!”
张雪儿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但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她听话的在仆妇的搀扶下先回了凝翠阁。
裴愉见目的已达成,也告了退,同张雪儿一同出了瑞禧院。
待下人们也都退下后,房中便只剩下裴珩和温芙两人。
裴珩周身冷肃,沉着脸负手站在原地,一错不错地盯了她半晌。
房中氛围瞬间有些令人窒息。
温芙静默站着,目光始终没有落过来看他一眼。
见她仿佛不太想看见自己一般,裴珩心口突然升起一股烦闷。
他没有细想这股烦闷因何而来,只冷笑一声,朝她说道:“我原以为之前是我对你偏见太深,现在想来,你是忠勤伯的女儿,又怎会真如表面那般温柔乖顺这么长时间以来,想必你装得很辛苦吧”
话一落地,他转身就走了。
温芙看着窗外他的背影,饶是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份委屈,可鼻尖仍是控制不住微微发酸。
素心见他走了,连忙进门来搀扶着她的手臂,心疼的红了眼眶:“小姐,您别伤心了!”
温芙吸了吸鼻子,又深吸了口气,回道:“我无妨,他又不是我在意之人,伤不到我。”
冬夜的风呼呼的刮,吹得窗棂呜呜作响。
当晚,温芙将羊脂玉手镯小心翼翼放在匣子里,打算禁足以后再去外头找人看看能不能修补。
经过白日的事,她顿觉身心疲惫,便想着早些休息。
然待她从净房里沐浴完出来,正欲上塌时,裴珩却踏着夜风又返回了瑞禧院。
第14章 除夕夜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温芙起身披上外衣走到了外间。
此时男人已从外头走了进来,冬夜的风与雪也随着他打开门的瞬间灌了进来。
温芙抬头,看过去时,他恰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顿时撞在了一起。
房中静了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温芙意外于他的到来,毕竟他下晌才因为张雪儿斥责过她,将她禁足。
她愣了一下,直到看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冷意和不喜,才回过神来。
温芙内心苦笑了一下,但仍是依照妻子的本分上前去迎他,她用平静的声音问候道:“世子爷,您来了。”
“嗯。”男人冷淡的回应了一声。
裴珩方才甫一进门,就看到他的妻从内室撩开珠帘走了出来。
她在看到他时脚步略微顿了一下,下一息,便朝他平静走来。
裴珩垂眸,低下头看着站在离自己两三步远,只到他胸口高度的妻子。
她温顺地站在他面前,室内昏黄的烛光落在她素净的脸上,像是泛上一层柔光,衬得她愈发恬静,温婉。
一切都和往日并无半分不同,她看上去仍旧是一副安静顺婉,淡然温雅的模样,仿佛下晌那个动手推人,咄咄逼问,倔强着不肯认错的人不是她!
自亲眼看见她推人后,他便不由自主的怀疑他这位妻子是否人前人后有两幅面孔。
在他面前如一只乖顺的小白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却能为了区区一个手镯就同人动起手来。
思及此,他紧抿着唇,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的不喜。
温芙始终恭敬的站在他身前,她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他身上还散发着从外头带来的清凉寒气,以及他眼中对她所流露出来的厌恶。
她垂下眼帘错开了他的目光,同往常一样,尽力做好妻子的本分,走上前去帮他脱下外衣。
只是甫一伸手,就被他迅速挡开了。
“不必了!”他强硬说道。
温芙指尖一顿,微垂了眼帘,自觉向后退开了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一时间,气氛变得愈发沉寂。
好在素心端了茶水进来,打破了沉默:“世子爷,请用茶!”
裴珩瞥了素心一眼,冷声道:“不必,你先出去!”
“是。”素心应声退下,退出门外时,她满含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温芙心下微动,猜测他或许是有话要同她说。
果然,下一刻,裴珩出声叫了在门外侯着的松青进来。
只见松青低着头,手上捧着个精致的雕花锦盒走了进来。
温芙看了一眼那锦盒,有些不明所以。
裴珩给松青示意了一个眼神。
松青会意,直接将手中捧着的锦盒放在了离她不远的妆台上,之后便退出门外。
房中又只剩两人。
温芙看了一眼妆台上的锦盒,随即又望向裴珩,疑惑问道:“世子爷,这是何意”
裴珩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他的妻,语气之中含着几分冷意:“打开看看……”
温芙微讶地看了他一眼,分不清他究竟是何意,见他开了口,便依言上前去打开了锦盒。
甫一掀开锦盒,温芙的动作瞬间凝固住。
只见锦盒打开,里头呈放着好几样价值不菲的头面首饰。
一支光华璀璨的梅花纹镶珠金簪。
一支精致的翡翠流苏步摇。
一对晶莹剔透的满绿翡翠珠耳坠。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颈饰,以及羊脂玉手镯和玛瑙手镯各一只。
且那只羊脂玉手镯还与她那只被摔裂的镯子样式相仿。
温芙看着那只模样相似的手镯,不禁愣了愣。
“我去库房挑了几件首饰,就当是为今日雪儿不慎摔坏你的镯子作的赔罪,这样类似的头面首饰国公府有很多,你日后若想要这些,直接同我说便是,不要为着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抓着不放,你切记,日后莫再因为这件小事与她*斤斤计较,借此为难她,明白了吗”他突然出声道。
闻言,温芙握着雕花锦盒的指骨微微泛白,她低头看着满盒的珠光宝翠,突然觉得分外刺眼。
自嫁给他以来,他从未想过要送她什么头面首饰,头一次送她,竟是因为怕她去为难另外一个女人。
她暗自发笑:裴珩为了替张雪儿赔罪,可真是用心啊!
她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极力掩饰着眼底的泪意。
裴珩见她盯着那些首饰,迟迟不回话,以为她被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迷了眼,他眉间瞬间似凝了冰一般,突然冷笑了一声:“原来你当真是喜欢这些东西,枉我对你还有所改观,竟天真以为你和你父亲是不同的……”
话落,转身便离开了。
他转身的那一刻,温芙眸中一直强忍的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慢慢平息了心中的酸楚和刺痛,才将素心叫进来,让她把装满首饰的雕花锦盒收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嘱咐道:“这些东西且好生放好,日后咱们若要离开此处,再一并还给世子。”
素心见她眼眶红红的,又心疼又无力,她先将锦盒放好,而后走至温芙面前轻轻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您是不是还想着日后要和表公子一起离开京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