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了一会儿,最终在天香楼前停了下来。
天香楼是京城最大且最有名的酒楼,此刻酒楼前人头攒动,正围了一堆人在猜灯谜。
经过裴宁的讲解,她才知道,原来每年的上元节,天香楼都会在酒楼前挂出各色美轮美奂的花灯,且每个灯笼上都写有谜题。
若想要灯笼,猜出相应的灯谜就可拿走。
温芙一眼望去,只见上头挂有明角灯,绛纱灯,璃宫灯,珠灯,羊角灯等各式花灯。
除此之外,还有各色鸟兽虫鱼花灯,盏盏皆制作得栩栩如生。
而其中最醒目的,当属于中间那盏一直旋转不停的走马花灯。
这盏走马灯要比其他的花灯要大一些,且灯内画影流转,物换景移,妙不可言。
温芙正欣赏着这画影流转的浪漫,忽而听到一声锣鼓敲响。
只见酒楼小厮兴高采烈地出来对众人说道:“得掌柜的令,接下来来一场猜灯谜比赛,掌柜的出了十道谜题,谁能最快答出且答对得最多,那么中间这盏大的走马灯便归谁,除此之外,天香楼还将额外赠送一颗夜明珠。”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纷纷交头接耳,连连赞叹,许多京城颇有才气的年轻公子也都跃跃欲试起来。
温芙听见小厮的这番话,不禁再次仰头看向那盏走马灯,心道:不知是谁这么好运,能赢得这盏花灯。
站在另一头的裴珩瞥了一眼温芙,见她仰着莹白的小脸,一错不错的盯着那盏花灯,似乎很是喜爱的样子,心下微微一动。
又是一记锣鼓声,猜灯谜比赛正式开始。
只见小厮大声念道:“红娘子,上高楼,心里疼,眼泪流,打一物。”
“蜡烛。”
人群中,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几乎是小厮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那人便立刻道出了答案,语气肯定,听不出有一丝丝的迟疑。
温芙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顺声望去,只见果然是她那位一向冷肃沉默的夫君。
她有些意外,按理说裴珩从小到大见惯了好东西,不可能看上这些,且他平日里也几乎不参加这类活动,今天怎的突然不一样了
不待她细想,小厮高声说了胜,又接着念道:“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裴珩:“日”
话落,许多一同猜灯谜的公子纷纷唉声叹气,气恨自己明明也想到了答案,却迟他一步。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则一阵喧哗,声声称赞,一些姑娘更是被这位相貌出众,衣着华贵,才学斐然的男人所吸引,纷纷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这边,小厮又高声宣胜,而接下来,他一连念了七道题,每道题最终则仍是裴珩答了出来,得了胜。
到了最后一题,结果虽然已经毫无悬念了,但小厮还是继续高声念道:“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打一日常把用物,并用一谜对出下联。”
此题虽较前面几题难些,但对于裴珩来说再简单不过。
只听他开口道:“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话毕,围观民众看着这两副灯谜豁然不解,开始了叽叽喳喳的讨论。
只听人群中一位稍胖的男子疑惑道:“能否揭晓答案,让我等一解疑惑”
小厮来了兴趣,笑着说道:“各位且先猜一猜。”
温芙脑子一转,犹豫了片刻,出声道:“是油灯和杆秤。”
小厮既震惊又十分佩服地称赞道:“姑娘真聪明,不错,答案正如你所说。”
众人闻言,纷纷也顺声望去,只见回答的是一位温雅娴静,雪肤花貌的女子。
但见她一身素雅的浅青色裙衫,头上青丝绾了云髻,其上斜插一支碧色玉簪,一双清澈的葡萄眼,秀挺琼鼻,樱桃口,长就一副瓜子脸,面不敷粉而白,唇不涂朱而红。
围观群众见是一位相貌如此出众的小娘子说了答案,瞬间被吸引了眼球,特别是人群中的男子,竟还纷纷议论起是谁家姑娘来。
裴珩见是她答出了谜题,素来淡漠的眼里闪过微讶。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的妻站在华彩四溢的灯火中,身上仿佛在发着光。
只是,当他看见周围男子的目光纷纷在她身上流转打量时,顿时心生不悦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
这让他十分不悦。
裴珩眼里一片清冷,微微转开了脸。
片刻后,小厮看着裴珩,十分佩服地同众人宣布道:“这位公子好生厉害,小的恭喜您拔得头筹。”
说着,立刻让人将夜明珠拿出来,又将中间的那盏走马灯取下来,拎在手里,给裴珩送了过去。
围观群众们闻言,纷纷对他赞叹有加,爆出如雷般的掌声。
裴珩在周围人热烈的掌声下接过了那盏走马灯,心里的不悦也稍稍减少了一半,他又看了一眼温芙,心道:看她似是很喜欢这盏灯,反正我带回去也没用,那我便勉为其难将其送与她吧!
然下一息,他正欲抬步往温芙那边走时,一旁的张雪儿却出了声。
她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道:“世子,您好厉害呀!雪儿早就知晓您文武双全,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裴珩客气一笑:“谢谢。”
说完,便再次迈步欲将花灯送过去。
张雪儿看他目光望向另一头的温芙,心中不禁燃起一丝嫉恨。
于是,当裴珩刚走了两步时,她提高音量,再次叫住了他。
“世子!”
裴珩剑眉一蹙,转身望向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还有何事”
只见张雪儿脸上带着期待之色,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他手中的花灯,说道:“雪儿是想说,这盏花灯很漂亮,雪儿还从未看到过这么大这么精美的走马灯呢!”
一旁的裴愉见状,望了一眼远处的温芙,眼珠转了转,立刻上前与张雪儿一唱一和道:“是啊大哥哥,这盏花灯好生漂亮,我们见惯了这些玩意儿,可雪儿姐姐从小长在边境,跟着她爹爹寻医问药,想来是见得少,要不就把这个走马灯给了雪儿姐姐吧”
第19章 带着面具
裴珩掀了掀眼皮,婉拒的话还未说出口,裴愉已经迅速上前从他手中拿了过来。
她一边将走马灯递给张雪儿,一边朝他吐吐舌头,嬉笑着道:“想来大哥哥一向大方,定不会如此小气的。”
裴珩手上一空,双眸不由微微一沉。
张雪儿心思敏感,察觉到他神色似有不悦,提着花灯的手僵了僵。
这时,一旁抱臂看热闹的裴昭见状道:“我说愉姐儿,你未免也太不客气了吧这走马灯说不定是大哥要赢来给大嫂的呢!你就这么给抢走了,不合适吧”
裴愉瞥了他一眼,气恼道:“什么叫抢大哥哥都没说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管闲事了整日就知道寻花问柳的家伙!”
裴昭被气得一噎:“你”
他努力组织语言,怒气冲冲道:“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毒舌,我倒要看看,看京城里哪家公子敢娶你!”
裴昭冷哼一声,气得拂袖而去。
裴愉不依不饶,对着他的背影呛声道:“要你管!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你也不看看,自己房里莺莺燕燕那么多,京城里哪家贵女愿意嫁给你!”
裴珩见二人在外头也这般不成体统,顿时沉下脸来,训斥道:“阿愉,够了!我竟不知,母亲已将你宠成了这般无礼的样子!”
“大哥哥,我……”裴愉本欲同他争辩,见他眼中厉色一闪,瞬间吓得不敢再造次。
她讪讪道:“我是说……我知道错了,大哥哥,阿愉以后定会注意的!”
张雪儿见气氛凝固,忙开口道:“世子恕罪,愉妹妹也是心疼我自小生在边城,从小到大未曾见过太多好东西,雪儿自知不配,这就将这花灯给夫人送去!再同她赔罪!”
说着,抬步就要往温芙那边走。
她将姿态放得很低,说话时眼眶微红,一副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的模样。
裴珩见她如此,脑中瞬间回想起张邈临终前的托付。
张邈医术高明,当时边关爆发瘟病时,他为了救边城守卫的将士和百姓,日夜不眠的研制解药,又衣不解带,费心劳力地医治他们,最终自己却不慎染上了瘟病,又因一直以来过度劳累,就此身亡。
他这般舍己为人,裴珩心里头是敬佩的。
也因此,他和父亲以及圣上一样,希望他的妻女在他死后都能得到善待。
思及此,他的脸色略微好转一些。
罢了,只是区区一盏花灯而已。
静默片刻后,他将张雪儿叫住,说道:“无事,你喜欢,那便拿着吧!”
张雪儿闻言,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她压住心中的欣喜,面上仍是那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假意推辞道:“可是这不是您要送给夫人的吗雪儿拿了会不会不好”
裴珩侧首遥望了一眼站在另一个方向,侧对着他,正和裴宁在谈论天香楼各式花灯的温芙,回道:“无事,她不会计较的。”
张雪儿心下欣喜至极,忙福了福身,朝他说道:“那雪儿就多谢世子了。”
裴珩淡淡“嗯”了一声,眼神示意了下身旁的松青,又让他把那颗夜明珠也一并送给了她。
远处的温芙,此时正巧转过头来,远远的就看到张雪儿手持着那盏走马灯,正含羞带笑地接过了夜明珠。
原来,他之所以猜灯谜,赢彩头,是因为张雪儿想要,便赢来送她吗
她目光停留一瞬,很快便又收回了视线,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同裴宁一起赏花灯。
裴珩并未留意有一道目光投来,只在张雪儿接过那夜明珠后,朝她,以及裴愉,裴承三人说道:“我不喜这喧闹,你们自去逛吧!我去天香楼雅间等你们。”
此时,向来沉默寡言的裴承也出声道:“我也不去了,你们自个儿去吧!我和大哥一起。”
裴珩点了点头,又朝裴愉叮嘱道:“待会儿记得同你大嫂以及阿宁说一声。”
话毕,他留下了四个小厮,交代他们分别保护好四位女眷安全,便与裴承转身进了天香楼。
待看不见他们人影,裴愉与张雪儿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随即心照不宣的往温芙那边走去。
行至温芙跟前后,张雪儿规矩地朝温芙行了一礼。
裴愉则是先简单传达了下裴珩方才的话,而后指了指张雪儿手中拎着的花灯,故意道:“这是大哥哥猜灯谜赢得的彩头,他方才已经送给雪儿姐姐了,大嫂,你看这走马灯好看吗”
张雪儿闻言,微红着脸,似是难为情般低下头去。
温芙看了一眼她脸上暧昧不明的神色,只微微一笑道:“嗯,好看。若无其他事,我与阿宁便先去逛了。”
说完,便和裴宁一道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