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咯噔一下,脑海细细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近日并没有做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才是,暗自道她怎的又变脸了
温芙心下虽略有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上前行了礼,便问道:“婆母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只见长公主目光沉沉,紧盯着她,语气不悦道:“听说你今日去慎思堂,把珩儿的东西都搬到你院里头去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
温芙沉默一瞬,平静回道:“回婆母的话,是昨夜世子爷让儿媳今日过去将他的东西都搬过来的。”
长公主听她这么说,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她心道:珩儿最近去瑞禧院的次数是愈发的多了,现下竟还要直接搬去与她同住不说不定是温氏这贱人夜夜勾缠着他缠得他没办法了才如了她的意的。她定是怕我给珩儿纳了妾后珩儿会将她抛弃在脑后才想着法儿的把他的珩儿先勾到自己房中日日同住!
她忽觉自己儿子好像跟自己越来越生分,反倒是跟那温氏是一条心了。前几日她让人去请他过来陪她一道用晚膳,想顺便谈谈纳张雪儿为妾的事,可他竟让人回绝了,说是忙,还有公务要处理,可她让下人去打听了,他当夜明明是去瑞禧院了。
他说是忙公务,结果却是忙到温氏的床上去了!
这温氏,难道要比生他养他的母亲还要重要吗他以往可是从不会拒绝陪她用晚膳的!
她越想越觉得厌恶温氏,这温氏,俨然就是破坏他们母子感情的罪魁祸首!
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气,紧盯着面前的温芙,挑刺道:“前些日子珩儿不是叫了太医局专治妇人不孕之症的吴太医来给你把脉,还开了药方给你调理了吗怎的那么久了你的肚皮还没有动静”
温芙心知少不了又要为子嗣之事挨她一顿训了,因而也不忙着回话,只抬眼静静的看着她,果然听见她继续说道:“珩儿前几日还在我和他父亲面前为着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子嗣之事向我们道歉,他如今突然想搬回瑞禧院,兴许也是想着住在一起才能早日让你怀上孩子,好让我和他父亲早日抱上孙子罢了,说起来,我珩儿确实是个孝顺孩子。”
温芙一怔,心道:难怪,可笑她有一瞬间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搬回瑞禧院是为了她,却没想到人家只是为了子嗣罢了。
长公主看了一眼温芙怔住的眼神,就知道她信了,心下不由暗笑一声。
见温芙久不应声,长公主继续道:“不要怪我平日对你苛刻了些……要怪只能怪你这身子未免太不争气了,珩儿近日歇你屋里的次数可不少,加上张太医的药方调理也不见你有个动静,依我看,这光把所有希望放在你身上也不行,这样吧,我这屋里有两个小丫鬟长得还不错,本来也是为珩儿准备的,待会儿你便将她们一起带回你院里吧,若哪日珩儿看上了,便让她们伺候,待日后有了子嗣再抬她们做姨娘。”
说着,便吩咐帘后早已侯着的两个美貌小丫鬟出来。
第34章 三人巧遇
两个丫鬟挑了帘子出来,朝温芙屈身行礼,一个叫银碟,一个叫蕊珠,一水儿的白玉脸庞,苗条身段,温芙没有多说什么,平静的答应了下来,让她们跟着自己回去了。
看着温芙走远,华嬷嬷一边给长公主捶腿,一边道:“公主放心吧,这两个丫鬟都是您亲自挑选的,奴婢也都好好的调教过了,她们人机灵,长得也水灵,这次世子定会看上的。”
长公主歪靠在罗汉榻上,闭眼揉了揉额角,叹气道:“但愿如此吧。”
事实上,她之前就自作主张往裴珩房里塞过几个美貌婢女奈何每次都被他给退回来了!
张雪儿这两个月伤已养得差不多了,她近些日子好几次同儿子谈纳妾的事,他都拒绝了,让她极为头疼,于是,她只好又从自己院里头精心挑选了两个长相俱佳又听话的丫头,想着即便不纳张雪儿为妾,也先备着两个伺候的,待寻着机会,再给他塞进去。
今日在得知裴珩要搬去瑞禧院与温氏同住时,她心里固然是生气的,但自己儿子的脾气她也知道,没那么容易听她摆布,他那边不好安插人,但如今他既已和温氏住在一起那便以温氏的名义,让她把那两个丫鬟带回去好了,她想着若珩儿看上了,就让她们先做个通房丫鬟伺候着等日后有了孩子再抬做姨娘,另一方面也是让她们做自己的眼线,若他们夫妻俩发生什么事,她也好第一时间知晓。
翌日,风光晴好万里无云。
今日是玉茗茶坊开张的日子,不时有客人陆续进来,生意着实不错。
二楼走廊尽头的茶室内,温芙与沈墨怀对坐于茶案两侧。
温芙自罐中夹了块茶饼在茶炉上炙烤,而后将炙好的茶饼放进茶臼,沈墨怀自然的接过来捣茶,之后又交由温芙磨茶,沈墨怀再罗茶……
二人默契的配合着一如从前那般,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点茶是件极费功夫的事,二人却并不觉得枯燥,反而很享受,待点好茶后,温芙在已成的乳白茶膏上作画,不消片刻,便见茶杯之中竟然有云雾花草一样的花纹显现出来。
沈墨怀看向杯中玉色的面容上挂着清浅的笑,夸赞道:“看来点茶手艺没有荒废,这作画水平也好似比从前更好了。”
温芙将竹质茶匕放下眉眼中带着笑意,似有打趣的神色:“都是之前的老师教的好”
细细想来,无论是点茶,还是作画,亦或是棋艺等,都是他教与自己的。
她小的时候偶尔想躲懒,自以为找个地方躲起来便可以蒙混过去,奈何每次都会被他找到,为了惩罚她,他每次都会用手弹她的脑门,她怕疼,有次便同他撒娇,让他轻点,他表面严肃着说不吃这一套,然她却发现那次的力度明显比以往小。
她知道这招好使,自此之后,便惯常用这招,每次做错事接受惩罚时,便拉着他的手摇晃着同他撒娇,百试百灵。
谈话间,二人似乎都想起了从前,相视着笑了笑。
温芙将茶杯递给他,他伸手过来接,二人不可避免的触碰到彼此的手她正要将手退开时,他却倏地覆手过来,将她的小手盖在了掌心……
温芙睫毛微颤,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反被他握得更紧,紧接着便听他出声道:“阿芙……我很想你,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又怕给你带来麻烦,你可也有想我”
沈墨怀一身青色锦袍,清俊的脸上全是深情的注视。
从前在泉州时,与京城隔着千山万水,便是想来见她,也没办法轻易想见就能见到,如今来了京城,知道她就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住着坐上马车,不消半个时辰便可以见到面的距离,让他如何能按捺得住
自那日普照寺相见后,这两个月以来二人便没再见过面了,通常是他写了信,让于泰偷偷递给素心,再让素心转呈给她。
他隔几日便会写一封,然她却很少回,偶尔回了几封,话都很少,还让他莫要一直写信给她,并切记不要去找她。
他虽略微有些失望,但也明白她只是小心谨慎罢了,他将那些信件都珍藏起来,对于她的一切,他都是十分珍视的。
温芙不让自己去见她,最近这些日子他忙着科考,便也尽力忍着现下结果已出,不日他就要入朝为官了,以后都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因为商贾的身份被忠勤伯所轻视和随意威胁,因而在得知她的茶坊要开张后,他今日终是忍不住来这里找她了。
方才见他来了,她目光中先是惊讶,而后是责怪,最后是无奈。
他知道以二人如今的处境,他不该来,她现下还没有和离,若让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可他实在太想念她了,尤其是每当夜深人静时,那根叫做思念的弦便在心的芽尖上,轻轻的弹拨起来,隐忍的音符在一次次的流淌,而后那根弦渐渐崩得越来越紧,若再不能让他见到她,那根弦便会崩坏,届时他或许会控制不住做出疯狂的事来。
就让他放肆一次吧!他心想。
温芙不知他心里所想,她看着两人交叠着的手下意识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她红着脸道:“你……你先把手放开再说。”
沈墨怀见她脸红得似要滴血,心知自己说的话太过露骨,举止太过逾矩,吓到她了,便缓缓松开了手
沉默了片刻后,沈墨怀转移话题道:“对了,当年为你阿娘接生的产婆和大夫有消息了,前两日我手底下的人传信来,说是在钱塘寻到了些眉目……”
温芙一听,瞬间忘记了方才的事,她忙抬起头问道:“可是已找到他们了”
先前她写信去泉州请求他和姨母帮她寻找这两人的下落,后来普照寺见面再提到此事时,他说自接到她的信起便着人去找了,奈何一直没有消息。
这么久了没找着人,她实则一直在担心,怕崔氏早一步找到,早就杀人灭口了。
沈墨怀见她眉心紧蹙,似是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他忙安抚道:“你别着急,崔氏那边我已叫人盯着了,据我所知,她那边目前也还没找到人,我手底下的人前不久倒是在钱塘寻到了那产婆的踪影,只可惜寻到时她人已不在住处了,也不知是搬家了还是提早察觉到遂逃走了,不过既已有消息,那便好找许多,反倒那大夫目前还没什么消息,不过你别急,我们沈氏的人遍布天下迟早会找到的,你且放心,待我这边一寻到人,我必让底下人把那产婆和大夫都押到京城来。”
温芙轻呼出一口气,点点头,道:“多谢表哥,麻烦你了。”
沈墨怀愣了一下神色认真道:“阿芙,你阿娘既是我的姨母,也是我阿娘的亲姐姐,那日接到你的来信,得知当年真相,我阿娘伤心不已,哭得晕了过去,醒来后让我务必找到那两人,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且就算不是为着这件事,我也希望你永远不要同我说谢谢这两个字,我盼着你能永远像从前那般依赖我,别怕麻烦我,我只怕你有一天,遇到事时,第一时刻想的不是我,而是旁人。”
温芙错愕了一下她从前确实从未对他说过客气而生疏的话,方才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她既感动又怕他多想,遂并未多说其他,只朝他微微颌首,道了一声:“好”
与此同时,茶坊楼下孟显手持着折扇,在伙计的引路下笑谈着与裴珩一同上了二楼。
裴珩下值后本想径直回府的,谁料孟显来找他,说是他家夫人今日要回娘家小住几日,他一人在家无趣,特来找他相陪。
裴珩本不欲理他,奈何他一直软磨硬泡,最终看在前些日子他给自己出了不少主意的份上,便勉为其难答应了。
二人平日最常去天香楼,然马车行至半路时,因孟显恰巧挑开车帘时看见了这家茶坊,见是新开的,一时兴起图新鲜,便死活拉着他下了马车。
裴珩听着他一路叽叽喳喳的声音,头疼得紧,忽然十分后悔答应陪他。
他不耐的冷着一张脸,甚少出声回应,孟显早就习惯了,倒也不在意,仍旧乐呵呵的,自顾自的说着
这厢,温芙见出来有一段时辰了,便起身告了辞,为着谨慎起见,她先于沈墨怀出了门。
温芙一边走,脑海里还一边想着那产婆逃脱的事,又想着若崔氏发现她也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并且也在找那产婆和大夫,会不会对阿弟不利她心想或许该尽早找个机会同阿弟说明真相,让他提前有所防范才是!
她心里想着这些事,颇有些心不在焉,并未注意到在拐角处有一道身影正走过来,以至于她猝不及防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温芙被撞得头冒金星,她揉了揉秀气的鼻子,迷离的抬起头,看向来人。
这一看,便撞进了一双熟悉的黑眸。
她顿时一惊,眼眸慌乱:“世……世子……”
裴珩也未料到她也在此处,他伸手扶着她的肩膀,以稳住她的身子,深邃的眼眸直望着她,见她僵着一张小脸,以为她是被撞得吓到了,遂立即询问道:“你可有伤到”
温芙半晌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唇:“无事。”
裴珩确认她真的没事后,又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温芙看着他的双眸,突然觉得很有压力,她目光微闪,有些不敢看他:“我……”
温芙怎么也没想到,裴珩竟也来了自己刚开的茶坊里,想到表哥就在身后不远处的茶室中顿时心跳如雷,暗自祈祷着他不要突然出来才好
孟显站在一旁,目光探究似的不停在两人身上流转,见二人似是认识,顿时便来了兴趣,他当即收起折扇,一脸八卦问道:“怎的,元瑾,你认识这位姑娘啊”
裴珩见孟显一双眼睛毫不掩饰的直盯着温芙瞧,顿时心生不悦。
他一对剑眉蹙着先是不动声色的将温芙拉至身后,而后那双黑眸凉凉的落在孟显身上,说了一句:“她是我夫人。”
茶室内
温芙走后,沈墨怀起身坐到她方才坐的位置上,默默感受着她所留下的气息,然一低头,却发现地上有一枚珍珠耳铛。
他将其拾起心想定是温芙方才不小心掉落的,想着她才刚出门没一会儿,兴许还未走远,便打算追上去还给她。
于是,他起身打开了茶室的门,快步走出,追了上去。
第35章 可靠
孟显面露诧异,不由细细打量温芙,只见面前的人袅袅婷婷站在那里,肌肤赛雪,双眸黑亮,秀鼻挺翘,樱唇点点,端得是个绝色,脸上虽不曾露出笑容,却已仙气超逸,令人见之忘俗。
这京城里不缺貌美动人的贵女,他从小到大见过许多,然温芙这具皮囊却比以往他所见过的还要美貌上几分。
他直盯着瞧,不由就多欣赏了几下,心下还暗羡起了裴珩,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已黑了脸色。
“看够了没有”
裴珩冷飕飕冒出一句。
若不是他与孟显从小一同长大,熟知他的品性,这人早就被他一掌打趴下了,且眼珠保不保得住还另说
孟显被他阴凉的盯着,立马收回了视线,他尴尬的干咳一声,而后凑到裴珩耳边低声道:“好你个裴元瑾,难怪先前不管我怎么求你都不让我见,敢情是家里藏着位天仙,怕别人看一眼就惦记了去。”
温芙见这位清秀公子起先直盯着她瞧,而后又不知在裴珩耳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一时颇有些不自在的侧过头去了。
裴珩见孟显没个正形,一把将他从耳边推开不欲同他多做解释,只道:“今天不能陪你了,我先带我夫人回去了。”
孟显见他这就要走,忙拉住他,急道:“别啊!来都来了,你带上嫂子一块坐坐聊聊天呗。”
裴珩微微皱眉,正想说跟你有什么好聊的,然话未出口却见孟显突然招了招手,朝他身后喊了一声:“诶沈兄,好巧啊!你也在这”
孟显是个文人,素来喜欢舞文弄墨,他上个月去参加京城里的诗会,偶然间与沈墨怀结识,两人曾当面交流过诗文,孟显知晓他文采过人,心里一直十分欣赏他。
一旁的温芙听到孟显的话,身子倏然一僵,她慢慢回过头去看,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